“放桌上吧。”林深頭也不抬,繼續擺弄着茶具。
顧淮將文件夾擱在辦公桌上。轉身時,視線又不由自主地飄向沙發那頭。
“喬姐出差,托沈小姐幫忙接孩子,這會兒孩子困了鬧覺,不肯走。”見顧淮眼中帶着疑問,林深隨口解釋了一句。
他看得出沈清月始終保持着得體的距離,無意攀附,而顧淮昨晚的態度顯然有些誤會。
想着日後難免還要碰面,有些話不如早點說開,也免得彼此尷尬。
沈清月正講到小蝴蝶遇見一只老烏龜。她的聲音溫軟輕緩,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輕拍着朵朵的背,節奏慢得讓人發困。
小姑娘蜷在她懷裏,眼皮沉沉地耷拉着,眼看就要睡着了。
顧淮在原地站了片刻,然後轉身走到另一側的沙發坐下。沙發鬆軟,他微微陷進去,抬手扯了扯領口。
林深給他倒了杯茶:“嚐嚐,新到的普洱。”
顧淮端起杯子,沒喝,視線還停在那邊。
“後來呢?”朵朵小聲問,已經困得迷糊了。
“後來呀,老烏龜告訴小蝴蝶:灰色是天空的顏色,是石頭的顏色,是大地的顏色。”沈清月的聲音更輕了,“小蝴蝶這才明白,灰色不是不好看,只是和別的蝴蝶不一樣而已。它飛回家,發現媽媽一直在等它……”
朵朵的眼睛完全閉上了,呼吸變得均勻綿長。
沈清月停下講故事,輕輕調整姿勢,讓小姑娘睡得更舒服些。
辦公室裏很安靜,只有恒溫空調出風口細微的風聲。
顧淮終於喝了一口茶。茶已經有點涼了,澀味明顯。他皺了皺眉,放下杯子。
“樓下有事。”林深看着手機,起身,“我下去看看,你們坐會。”
“嗯。”
林深出去了,門輕輕帶上。
辦公室裏只剩下三個人——顧淮,沈清月,還有睡着了的朵朵。
沈清月保持着一個姿勢沒動,怕吵醒孩子。她的手還輕輕拍着朵朵的背,一下,又一下。
她知道顧淮過來了,但兩人本就不熟,方才又只顧着哄孩子,此刻似乎也沒有特意開口的必要。
顧淮坐在對面,從口袋裏掏出煙盒,抽出一支。但看了看睡着的孩子,又把煙塞了回去。
沉默在空氣裏蔓延。
沈清月盯着茶幾上的茶具。
紫砂壺,小茶杯,茶海上雕着蓮花的紋路。燈光下,一切都泛着溫潤的光。
“沈小姐經常幫喬喬看孩子?”顧淮突然輕聲開口。
沈清月抬眼:“偶爾。”
“還挺有耐心的。”顧淮說,語氣聽不出是誇贊還是陳述。
“朵朵很乖。”
“是嗎?”顧淮笑了笑,“喬喬說她在家是小霸王。”
“孩子都這樣,在喜歡的人面前才乖。”
顧淮沒再接話。
他起身走到辦公桌前,拿起剛才那個文件夾,又坐回沙發,翻開。
沈清月的視線無意間掃過去。
是一份合同,密密麻麻的英文,厚厚一沓。顧淮翻頁的速度很慢,手指在紙面上逐行移動,眉頭微微皺着。
看了幾頁,他抬手揉了揉眉心,動作裏透出些許煩躁。
然後,他又翻回前面,重新審閱起其中一頁來。
見他反復多次,沈清月眼裏閃過一絲了然,隨即卻收回了目光,低頭看向懷裏的朵朵,還是別管閒事了,免得對方又覺得她別有用心。
想起昨晚在露台上聽到的那句“欲拒還迎”——這樣的人,還是離遠些吧。
小姑娘睡得很熟,睫毛長長的,在眼下投出小小的影子。
茶幾上還散落着幾份文件,應該是林深之前看的。財務報告、采購單、員工排班表,亂七八糟混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