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翠英在心裏罵了她千百遍,轉頭又朝蘇曼卿擠出個笑來。
“蘇同志,你要買什麼?我跟這裏的售貨員熟,待會我帶你買點好東西。”
那熱情的勁,仿佛到處說她八卦的人不是她一般。
聽到她要帶自己買好東西,蘇曼卿心底的氣也消了幾分,就跟她聊了起來。
“哎,你們聽說了沒?江秋月前天又跟她家那口子鬧別扭了,章營長被她踢下床,打了一晚上的地鋪…”
黃翠英不愧是八卦小能手。
才聊了幾句,又扯到了家屬院的八卦。
蘇曼卿一臉震驚!
所以平等說每個人的八卦是她的本能?
可她又是怎麼知道別人房裏的事的啊摔?!
王興梅卻像是早已經習慣了她隨時隨地說八卦的能力一般,不僅沒有驚訝,還興致勃勃地跟她聊了起來?
“真的真的?這次又是爲啥?”
這次?
看樣子隔壁夫妻倆不是第一次鬧矛盾了?
蘇曼卿住進家屬院後,在王興梅的引薦下,也認識了幾個軍嫂。
可隔壁家的她卻是一次也沒見過。
聽說她在文工團上班,最近在排練,一般都很晚才回來。
“還能爲啥?因爲隔壁那個懶婆娘唄,我跟你說……”
“懶婆娘”蘇曼卿木着一張臉,點了點已經進入忘我境界的黃翠英。
“你是不是忘了我還在這裏?”
聞言,原本說得興致勃勃的黃翠英,頓時一僵,又幹幹地笑了幾聲。
“呵呵呵…不要在意這些細節。”
說着,又繼續跟王興梅說起了八卦。
蘇曼卿:(╯‵□′)╯︵┻━┻
兩人一邊八卦一邊排隊,而躺着也中槍的蘇曼卿,也被迫聽了一堆亂七八糟的信息。
歸成一句話就是——
江秋月她對霍遠錚還賊心不死。
蘇曼卿:……
幾人排在隊伍前面,沒多久,就進了供銷社。
供銷社裏面什麼都賣,衣食住行甚至是農藥種子裏面都有專門的櫃台。
她們排的是肉檔。
這年代買東西都是需要票的,每個人每月肉票頂了天也只有一斤,沒有人會一下子把一斤的肉票都花出去。
一般都分幾次購買,主要是爲了解解饞,補充一下葷腥。
票據也是有期限的,在限定的時間內必須要花出去,否則過期作廢。
也因此,雖然排隊的人多,可肉攤上的肉卻依舊滿滿當當的,根本沒有賣出去多少。
蘇曼卿帶了一斤的肉票,她做菜水平着實不行,就聽王興梅的,買了二兩肥肉,拿回去煉油。
買完肉以後,她又進了供銷社裏。
蘇曼卿想買塊香皂和牙膏。
“沒有香皂,只有肥皂和牙粉。”
售貨員瞥了眼蘇曼卿,語氣懶洋洋地說道。
“曼卿,這裏是海島,要啥沒啥的,你說的那些東西連縣裏都不一定有呢!”
王興梅知道她剛來,不了解情況,就低聲道。
就在這時,剛買完肉的黃翠英過來了,湊到櫃台旁,她熟稔地打了個招呼。
“阿珍,我又來了。”
看到是黃翠英,剛剛還高高在上售貨員,馬上換了副嘴臉。
“哎喲,翠英你得正好,我攢了點好東西,你快來看看。”
一邊說着,她一邊熱情地朝她招手。
黃翠英也不客氣,又往前湊了湊。
就見售貨員開始往外掏東西,什麼磕碰了一點的熱水壺、髒了一小塊的布料、磕掉點漆的搪瓷杯、包裝破損一點的香…呃…皂?
還有那支條狀的玩意不是牙膏又是什麼?
蘇曼卿:……
說好沒貨的呢?
王興梅也無語,可這年代的售貨員地位高着呢,她們要是得罪她,下次買東西就更難了。
黃翠英朝蘇曼卿招了招手。
“欸…懶…啊不…曼卿,你是不是要香皂和牙膏?”
蘇曼卿:……
她剛才是想喊她懶婆娘吧?一定是吧?
像是知道自己理虧一般,黃翠英直接把香皂和牙膏都推到她面前。
“阿珍說香皂和牙膏加起來要一塊六毛八分,我給你講價少了八分錢,你給她拿兩張工業券就行。”
蘇曼卿震驚了!
這東西還能講價的?
不過不管怎麼樣,香皂和牙膏總算買到了,蘇曼卿朝她道了聲謝謝。
“嗨!客氣啥,要什麼你就跟阿珍說,我去買點菜籽。”
黃翠英說着,就朝另一個櫃台擠了過去。
蘇曼卿笑了笑,伸手從口袋裏掏出錢和票。
可還沒給出去,旁邊忽然伸過來一只手,將牙膏和香皂拿了去。
“售貨員同志,這兩樣我們要了。”
蘇曼卿扭頭一看,是兩個梳着麻花辮容貌出色的女同志。
左邊那個生得圓潤白淨,杏眼靈動,未語先帶三分笑,看着就討喜;右邊那個則眉眼清冷,薄唇微抿,通身透着股生人勿近的疏離勁。
眸色一沉,她淡淡地說道:“抱歉,同志,我先來的,這個我已經要了。”
圓臉女同志哼笑了一聲,不以爲意道:“你這不是還沒給錢嗎?既然沒給錢我就有買的資格。”
清冷女同志沒開口,可臉上卻寫滿了倨傲,仿佛能把牙膏香皂讓給她們,是她的榮幸一般。
蘇曼卿無語極了。
“照你這麼說,供銷社的櫃台誰伸手快就是誰的?那以後大夥兒都別排隊了,直接比誰嗓門大、誰胳膊長得了?”
意思是嘲諷她們的行爲像沒開化的野蠻人。
聞言,孫少蓮“噗嗤”一笑,歪着頭用一副“你可真逗”的表情看着蘇曼卿,語氣親昵得像在開玩笑。
“哎喲,你這人怎麼這麼小氣?說兩句就上綱上線啦?我又沒真搶你的,看把你急的——”
說着,她轉頭對一旁的江秋月眨眨眼,故意提高聲音笑道:“秋月,你看這位同志,護個牙膏香皂跟護着傳家寶似的!咱們文工團平時借個化妝品、換件演出服,可從來沒這麼較真過!”
而聽到她是文工團的,左右兩邊的人都齊刷刷地轉過了頭。
那可是文工團啊!
他們這些小老百姓平日裏連見個軍人都難,什麼時候碰到過文工團的女同志?
這年代的軍人地位本來就高,得知兩人是文工團的,馬上就有人幫着說話了。
一位大娘先開口。
“這位女同志,人家文工團的同志平時給軍人同志演出多辛苦啊,你就讓讓她們唄。咱們老百姓要體諒軍屬同志嘛!”
旁邊戴眼鏡的中年男子推了推眼鏡附和道:“年輕人要懂得謙讓,特別是對文工團的同志。她們可是要給首長們演出的,這點牙膏香皂算什麼?”
穿着工裝的年輕工人更是直截了當地說道:“同志,我看還是先賣給文工團的同志吧。她們演出是大事,耽誤不得。”
阿珍看了看蘇曼卿,又看了看孫少蓮,臉上寫滿了爲難。
這東西本來就稀缺,要不是看在黃翠英的面子上,她根本不想拿出來。
現在人情沒有送出去,還被高高的架了起來,她着急又無奈。
見她不說話,一直沉默的江秋月終於開口了,聲音清清冷冷的。
“牙膏香皂我給兩塊錢。多出的四毛錢給這位同志,算是補償損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