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點十七分，程墨猛然從夢中驚醒，雙眼灼熱得像被灌了熔岩。他跌跌撞撞沖進浴室，擰開水龍頭，將臉埋進冰冷的水流中。
"啊——"
壓抑的痛呼在浴室裏回蕩。程墨抬起頭，鏡子中的自己雙眼布滿血絲，瞳孔擴張到幾乎占據整個虹膜，在黑暗中閃爍着詭異的微光。
【警告：視覺強化模塊提前激活】
【原因：神經遞質異常波動】
【建議：立即佩戴遮光眼罩】
【預計適應時間：2小時】
系統的警報在腦海中尖銳響起。程墨摸索着從藥櫃裏找出遊泳用的護目鏡，顫抖着戴上。鏡片的遮擋稍微緩解了痛苦，但眼前的世界依然在扭曲變形——牆壁變得半透明，他能看到隔壁父母臥室裏熟睡的身影；地板下管道中的水流如同X光片般清晰可見。
"不...這太過了..."程墨靠着牆壁滑坐在地上，護目鏡後的眼睛緊緊閉着。
視覺強化？這簡直是透視超能力！而且來得如此突然，完全打亂了他的計劃。按照系統原本的預測，視覺強化應該在48小時後才會激活。
冷水順着發梢滴落在瓷磚上，聲音在程墨耳中被放大成雷鳴般的回響。他現在的聽覺已經基本適應，但新出現的視覺能力顯然更加...侵入性。
摸索着回到床上，程墨用枕巾蓋住護目鏡，制造雙重遮光效果。黑暗中，他嚐試控制呼吸，平復狂跳的心髒。但每當閉上眼睛，那些穿透牆壁和地板的影像就會在視網膜上留下殘影——父親蜷縮的睡姿，母親規律的呼吸起伏，樓下冰箱壓縮機啓動時的電流流動...
"停下...快停下..."程墨咬着牙低聲祈求。
不知過了多久，灼熱感終於開始消退。當清晨的陽光透過窗簾縫隙照進來時，程墨小心翼翼地摘下了護目鏡。
世界變了。
以往熟悉的臥室呈現出前所未有的細節——牆紙上的每一條紋理，書架上每一本書的磨損邊緣，甚至窗外五十米開外樹葉上的露珠，全都清晰得不可思議。程墨試着看向書桌上的《全知之書》，即使從這個距離，他也能輕鬆辨認出封面燙金花紋中最微小的劃痕。
"這太..."程墨喃喃自語，一時間找不到合適的詞匯形容這種體驗。
【視覺強化穩定度：65%】
【當前可視範圍：50米】
【透視深度：淺層（可調節）】
【副作用：光敏感/輕微頭痛】
系統的狀態報告讓程墨稍微安心。至少這種能力似乎可以調節，不像聽覺強化初期那樣完全失控。他嚐試着"調低"視覺強度，果然，周圍景物的銳利度隨之降低，恢復到接近正常的狀態。
手機震動起來，是蘇暖的短信："早安！今天感覺怎麼樣？"
程墨猶豫了一下，回復道："還行，就是有點累。"他不能告訴蘇暖真相，至少現在不行。昨晚的恐怖體驗證明這種能力可能很危險，他不想讓她擔心。
早餐時，程墨不得不戴上墨鏡來抵擋陽光的刺激。媽媽擔憂地看着他："眼睛不舒服？要不要請假？"
"沒事，只是有點敏感。"程墨低頭喝粥，避免與父母對視。即使將視覺強度調到最低，他仍能短暫地看到父母皮膚下的血管網絡，這種體驗太過詭異。
去學校的路上，程墨刻意走在陰影處，躲避直射的陽光。每一個經過的行人都像行走的解剖模型——衣服變得半透明，肌肉和骨骼的輪廓若隱若現。程墨不得不集中精力控制能力，將透視深度維持在最低水平。
校門口，蘇暖像往常一樣等着他。今天她穿着淡黃色的連衣裙，在陽光下像一朵綻放的向日葵。程墨剛走近，就發現自己的視線不受控制地穿透了那層薄薄的布料——
"不！"程墨猛地閉上眼睛，差點撞上旁邊的路燈。
"怎麼了？"蘇暖驚訝地扶住他，"你臉色好差。"
程墨死死閉着眼，摸索着從包裏拿出備用墨鏡戴上："陽光...太刺眼了。"他聲音發抖，心髒狂跳不止。剛才那一瞬間的畫面——蘇暖的肋骨輪廓、跳動的心髒、肺部隨着呼吸的擴張——深深烙在腦海中，讓他既羞愧又恐懼。
蘇暖擔憂地握住他的手："要不要去醫務室？你的手在發抖。"
"沒事...一會兒就好。"程墨深吸一口氣，小心翼翼地睜開眼，確保視線只停留在蘇暖臉上，"可能是昨晚沒睡好。"
蘇暖將信將疑，但體貼地沒有多問。兩人走向教學樓時，她一直緊握着程墨的手，仿佛怕他突然倒下。
第一節課是物理。程墨選了個靠後的位置，盡量減少與同學的對視。即使戴着墨鏡，他仍能看到前排同學脊椎的曲線、肩胛骨的移動，甚至透過他們的書包看到裏面的課本和文具。
"程墨，"陸老師突然點名，"你來說說這道題的解法。"
程墨一驚，抬頭看向黑板。往常復雜的電磁學公式此刻變得異常簡單——不僅能看到粉筆痕跡，還能看到黑板漆面下的金屬板，甚至牆體內電線中的電流流動。這些信息自動在腦海中整合，讓他瞬間理解了題目背後的物理原理。
"根據右手定則..."程墨流暢地給出解答，聲音比預想的要鎮定。
陸老師滿意地點點頭，但鏡片後的眼睛卻微微眯起，若有所思地打量着程墨的墨鏡："教室裏光線這麼暗，還需要戴墨鏡？"
幾個同學竊笑起來。程墨感到臉上一熱："醫生說我最近...光敏感。"
"是嗎？"陸老師的聲音帶着懷疑，"下課後留一下，我有話跟你說。"
程墨點點頭，心裏七上八下。陸老師是物理競賽指導老師，一向對他青睞有加，但最近這種關注越來越像...監視。
課間休息時，程墨借口去衛生間，實際上是躲進了一個無人的樓梯間。他摘下墨鏡，揉了揉太陽穴。持續控制視覺強度消耗了大量精力，額頭已經滲出細密的汗珠。
"需要幫助嗎？"
楚菲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嚇得程墨差點跳起來。他轉身，看到那個神秘的轉學生站在樓梯拐角處，今天她戴着一副細框眼鏡，鏡片在昏暗的光線下泛着淡藍色的光。
"你...一直在監視我？"程墨警惕地問。
楚菲搖搖頭："不需要監視。當視覺強化激活時，宿主的腦電波會有特定波動模式。"她指了指自己的太陽穴，"我能感應到。"
程墨這才注意到楚菲的眼鏡有些特別——鏡框上嵌着微型指示燈，正以緩慢的頻率閃爍着藍光。
"這是什麼？"程墨指着眼鏡。
"穩定器。"楚菲摘下眼鏡遞給程墨，"暫時借你。它能幫助調節視覺神經的信號強度。"
程墨猶豫了一下，還是接過了眼鏡。戴上後，世界立刻變得"正常"了許多——透視能力被有效抑制，只剩下比常人更敏銳的普通視覺。更神奇的是，頭痛也隨之減輕了。
"謝謝，"程墨長舒一口氣，"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爲什麼視覺強化會提前激活？而且...這麼強烈？"
楚菲靠在牆邊，表情難以捉摸："每個宿主的強化模式都不同。你的神經可塑性比預期更好，所以適應速度更快。"她頓了頓，"但這也意味着風險更大。昨天的藥片你吃了嗎？"
程墨搖搖頭："不確定是否安全。"
"明智的懷疑，"出乎意料，楚菲並沒有試圖說服他，"但你現在需要它們。視覺強化比聽覺復雜得多，對大腦的負擔也更大。"她從口袋裏拿出一個小瓶，"這是改良版，副作用更小。"
程墨接過藥瓶，裏面是幾粒淡綠色的膠囊："爲什麼幫我？你到底是誰？"
楚菲沉默了片刻，突然做了一個奇怪的手勢——食指和中指並攏點在太陽穴上，然後劃到胸口，最後指向程墨。隨着這個動作，她的眼鏡框指示燈突然變成了紫色。
"第六宿主，"她輕聲說，"或者說，上一個失敗的實驗品。"
程墨的呼吸停滯了一秒："什麼？"
"五年前，我是第六個接受系統植入的人。"楚菲的聲音平靜，但眼神變得遙遠，"視覺強化階段出了問題，我的大腦無法完全適應。他們以爲我瘋了，其實我只是...看到了太多。"
程墨想起古籍區的記錄和楚菲之前提到的"六個宿主"："所以你康復了？現在成了...調試員？"
楚菲的嘴角扯出一個苦笑："某種程度上。我更像是...警示標志。確保你不會重蹈我的覆轍。"她突然站直身體，"有人來了，我們改天再談。記住，藥每天一粒，眼鏡不要摘。"
她迅速離開，腳步聲輕得幾乎聽不見。幾秒鍾後，蘇暖出現在樓梯口，臉上寫滿擔憂。
"程墨！我到處找你！"她的目光落在程墨戴着的陌生眼鏡上，"這是...誰的眼鏡？"
程墨張口結舌，不知如何解釋。蘇暖走近幾步，突然皺眉："等等...這眼鏡的款式和楚菲今天戴的一樣。她來過了？"
"嗯，"程墨知道無法隱瞞，"她說這個能幫助緩解光敏感。"
蘇暖的表情從擔憂變成了受傷："所以你寧願接受一個陌生人的幫助，也不願意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
"不是這樣的..."程墨伸手想拉住蘇暖，卻被她輕輕避開。
"程墨，我們在一起多久了？"蘇暖的聲音很輕，但每個字都像針一樣扎在程墨心上，"如果你連最基本的信任都沒有..."
她沒說完，轉身跑上樓梯。程墨站在原地，手中緊握着楚菲給的藥瓶，胸口像壓了塊大石頭。他理解蘇暖的感受——如果立場互換，他也會感到被背叛。
但如何解釋這一切？告訴她自己在經歷某種超能力覺醒？說學校裏的神秘轉學生其實是前系統宿主？這聽起來像是瘋子的妄想。
【情感危機警報】
【建議：適度信息共享】
【分析：蘇暖可信度89%】
【長期隱瞞將導致關系惡化】
系統的建議讓程墨更加糾結。他信任蘇暖，但告訴她真相可能將她卷入危險。楚菲提到的"失敗案例"中，有人精神分裂，有人失憶...如果蘇暖因爲知道太多而遭遇不測...
物理課後，陸老師果然留下了程墨。等其他同學都離開後，陸老師關上門，拉下窗簾，教室頓時陷入半昏暗狀態。
"摘掉眼鏡。"陸老師命令道，聲音不容置疑。
程墨猶豫了一下，還是照做了。出乎意料的是，在昏暗的光線下，視覺強化並沒有造成不適，反而讓他的視力比常人更適應這種環境。
陸老師仔細觀察着程墨的眼睛："瞳孔擴張異常，但對光仍有反應。"他從抽屜裏拿出一個小儀器，"看這裏。"
儀器發出柔和的藍光，程墨本能地看過去。刹那間，他的視覺穿透了儀器外殼，看到內部精密的電路結構——這是一種高級腦電波監測裝置，市面上根本買不到。
"果然..."陸老師關掉儀器，聲音突然變得異常柔和，"第二階段開始了，對嗎？"
程墨的血液瞬間凝固："你...你知道系統？"
陸老師的鏡片反射着詭異的光："我知道的比你想象的多得多，程墨同學。比如，你現在應該已經開始視覺強化了。"他湊近一些，"告訴我，你能看到什麼？"
程墨後退一步，警惕地盯着陸老師。在強化視覺下，他注意到陸老師的頸部有一個微小的疤痕，形狀像一個數字"6"——與楚菲眼鏡框上的指示燈顏色變化時的圖案一模一樣。
"沒什麼特別的，"程墨撒了謊，"就是有點光敏感。"
陸老師盯着他看了幾秒，突然笑了："好吧，保持警惕是好事。"他拉開抽屜，取出一份文件，"這是物理競賽復賽的特別訓練計劃。從明天開始，每周二四放學後加練。"
程墨接過文件，發現自己的手微微發抖。陸老師明顯知道些什麼，但他與楚菲是什麼關系？那個"6"的疤痕又代表什麼？
"謝謝老師，"程墨小心地收好文件，"沒什麼事的話我先走了。"
"等等，"陸老師叫住他，"如果你遇到任何...不尋常的情況，隨時可以來找我。特別是關於你的'特殊能力'。"他意味深長地說，"畢竟，我是少數能真正理解的人。"
程墨點點頭，快步離開教室。走廊上，他重新戴上楚菲的眼鏡，心跳仍然快得不正常。陸老師知道系統的事，這太危險了。而且他與楚菲之間似乎存在某種聯系...
放學後，程墨在校門口等了半小時，蘇暖始終沒有出現。他給她發了多條消息，只收到一條簡短的回復："需要一個人靜一靜。明天見。"
回家的路上，程墨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獨。視覺強化讓他看到了世界的另一面，卻似乎正在失去最珍視的人。他拿出楚菲給的藥瓶，猶豫再三，還是吞下了一粒膠囊。
幾乎立刻，一股清涼的感覺從胃部擴散到全身，最後集中在視覺皮層。眼前的世界變得更加"正常"了，那些不受控制的透視現象幾乎完全消失。
【檢測到外來物質】
【成分分析：神經調節復合物】
【效果：穩定視覺強化】
【副作用：暫無】
系統的分析讓程墨稍微安心。至少這藥似乎真的有用。但更大的問題依然存在——楚菲是誰？陸老師扮演什麼角色？前五個宿主發生了什麼？而自己，到底是被選中還是被創造？
路燈亮起時，程墨站在家門口，望着窗內溫暖的燈光。在視覺強化下，他能看到母親在廚房忙碌的身影，父親在客廳看報紙的輪廓。這一切如此平凡而珍貴，卻也可能只是某個巨大實驗的一部分。
他深吸一口氣，推開門，決定暫時擱置這些無解的問題。今晚，他只想做回一個普通的高中生，一個父母的兒子，一個...想念女友的男孩。
【視覺強化穩定度：92%】
【下一階段準備中】
【預計能力：記憶加速】
【時間：72小時後】
【建議：充分休息】
系統的提示像是一份來自未來的邀請函。程墨不知道等待他的是什麼，但有一點很確定——普通高中生的生活，已經離他越來越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