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生艙的艙門在氣壓閥的嘶鳴聲中緩緩開啓,林邪剛跨進去就被老麥拽着胳膊按進座椅,對方眼眶通紅,手裏還攥着半塊被冷汗浸溼的手帕。“你瘋了!真敢往母巢裏沖!”老麥的聲音又氣又抖,卻不忘擰開保溫壺遞過來,“快喝點熱的,你的體溫快趕上冰隕石了。”
林邪接過保溫壺,指尖觸到壺身的暖意,才發覺自己渾身凍得發麻。手腕上的星軌符號還在微微發燙,那些象形文字像是活了過來,正隨着他的呼吸輕輕起伏。“機械表沒了。”他低頭看着空蕩蕩的手腕,語氣裏藏着連自己都沒察覺的悵然。
“沒了才好!”老麥猛地拍了下控制台,“那破表差點把你帶成宇宙塵埃!”話雖狠,卻伸手按開了座椅加熱,“不過……星軌文明的符號能留在你皮膚上,這事兒夠你吹一輩子了。”
林邪抬手撫摸手腕,那些符號在燈光下泛着淡金色的光,像某種神秘的紋身。他忽然想起機械表最後炸開的瞬間,無數星點涌入血脈的感覺——不是撕裂的痛,反而是種久違的歸屬感,仿佛漂泊多年的船終於駛入了港灣。
逃生艙正朝着銀心外圍的補給站飛去,舷窗外,紫羅蘭旋臂的紫色正在褪去,露出原本的銀灰色星雲,那些被紫晶纏繞過的恒星重新亮起,光芒比之前更盛。老麥調出實時星圖,指尖點向一片閃爍的星群:“看,星軌文明的能量網絡在重啓!剛才母巢裏的能量索不是消失了,是變成了真正的星軌,把恒星的能量串聯起來了。”
屏幕上,無數道淡金色的光帶從恒星延伸出去,在虛空中織成一張巨大的網,網眼處恰好對應着之前發現的鏽蝕坐標。林邪忽然明白,那些被他當作“路標”的環形建築、廢棄星港,其實是能量網的節點,而紫晶不過是誤打誤撞找到了啓動節點的方法,卻用錯了方式。
“伊萊亞斯上將的信號又傳過來了。”老麥突然驚呼,接通通訊器的瞬間,對方沙啞的聲音帶着笑意:“小子,星軌鑰匙認主了?當年你父親把機械表交我保管時就說,這東西認血脈不認人,看來沒說錯。”
林邪的心髒猛地一跳:“您認識我父親?”
“何止認識,”伊萊亞斯的笑聲帶着滄桑,“我們曾是星軌守護者的最後一批成員,你父親是隊長。當年爲了阻止紫晶擴散,他把機械表封進隕石帶,自己留在母巢核心……”聲音頓了頓,“他說過,要是有天這表認了他的後人,就證明星軌網絡該重啓了。”
逃生艙突然穿過一層淡金色的光膜,艙內的儀器發出一陣輕快的嗡鳴。林邪看向舷窗,發現他們正飛越一張巨大的能量網,網線上跳躍着與手腕相同的星軌符號。老麥指着屏幕尖叫:“補給站!是星軌文明的補給站!不是聯邦建的那種金屬疙瘩,是活的!”
屏幕上出現一座懸浮在星雲中的環形建築,建築表面覆蓋着會呼吸的光紋,像某種巨型生物的鱗片。林邪的手腕突然發燙,星軌符號亮起的瞬間,補給站的大門緩緩打開,露出內部流淌着星光的通道。
“進去看看?”老麥搓着手,眼裏閃着興奮的光。
林邪點頭,操控逃生艙駛入通道。艙外的光紋像水一樣劃過艙壁,觸感溫潤,通道兩側的壁面上,一幅幅立體影像正在緩緩展開——那是星軌文明的歷史。畫面裏,穿着長袍的先民們站在星軌節點上,抬手引動恒星能量,爲飛船補充動力;他們用星軌符號記錄星圖,在各個星系間建立補給站;最後一幅影像停留在一場災難中,紫晶狀的異物從黑洞中涌出,先民們駕駛着飛船沖向紫晶潮,星軌網絡的光芒在黑暗中驟然熄滅。
“原來紫晶不是本土物種,是從黑洞裏漏出來的域外東西。”林邪的聲音有些發沉,“父親他們是在延續先民的抗爭。”
通道盡頭是座圓形大廳,中央矗立着一塊半透明的晶石,裏面封存着一縷銀色的光。林邪走近時,晶石突然亮起,光縷化作一道人影——穿着星軌文明的長袍,面容與林邪有七分相似。
“終於等到你了,星軌的繼承者。”人影開口,聲音溫和如春風,“機械表是鑰匙,也是火種,你讓它在血脈裏活了過來,現在該讓星軌網絡徹底蘇醒了。”
光人影抬手一揮,大廳的地面升起星圖,無數個光點在圖上閃爍。“這些是未激活的星軌節點,散布在銀河系的各個角落。紫晶的源頭在黑洞邊緣的時空裂隙,只有重啓全部節點,才能織成困住它們的網。”
林邪的手腕再次發燙,星軌符號順着手臂蔓延到指尖,他抬手觸碰晶石,光人影化作無數星點融入他的身體。刹那間,所有星軌節點的坐標在腦海中清晰浮現,像刻進了記憶深處。
“走吧,”林邪轉身看向老麥,手腕上的符號在燈光下熠熠生輝,“還有很多節點等着激活。”
老麥咧嘴一笑,猛地拍了下控制台:“導航已鎖定下一個節點!這次換我開飛船,保證比你沖母巢時穩十倍!”
逃生艙駛出補給站時,星軌網絡的光芒已經蔓延到更遠的星域。林邪望着舷窗外流淌的光帶,忽然想起父親影像裏的話:“星軌不是鎖鏈,是橋梁。”他低頭撫摸手腕上的符號,那些曾經被當作“鏽蝕痕跡”的坐標,此刻都成了橋梁的基石,而他握着的,正是讓文明重連的繮繩。
遠處的銀心在星軌光芒的映襯下格外明亮,仿佛在爲這場跨越千年的接力亮起綠燈。林邪按下推進器按鈕,逃生艙化作一道流光鑽進星海,手腕上的星軌符號與漫天星光交相輝映,像一首正在被續寫的古老史詩,餘音綿長,直抵宇宙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