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生艙化作一道銀線穿梭在星塵間,林邪的指尖輕叩控制台,屏幕上跳動的星圖正標注出下一個星軌節點的坐標——位於獵戶座旋臂邊緣的“遺忘星環”。那裏曾是聯邦早期殖民失敗的廢棄礦區,星環內側布滿了坍塌的礦道,據說連導航信號都會被礦脈裏的強磁幹擾。
“還有15分鍾抵達星環外圍,”老麥調試着探測儀,眉頭突然皺起,“不對勁,礦脈的磁場強度是記錄的三倍,探測器快失靈了。”
林邪的手腕泛起微光,星軌符號順着血管遊走,在他手背形成一道淡金色的軌跡。“不用探測器,”他抬手按在艙壁上,星環的立體結構圖竟順着掌紋浮現出來,“節點在主礦道的三號豎井,被坍塌的礦渣埋住了。”
老麥瞪大了眼:“你這是……直接和星軌網絡同步了?”
“好像是,”林邪看着掌紋裏流動的星圖,“光人影融入的時候,所有節點的位置都刻進意識裏了。”他指尖劃過其中一個閃爍的紅點,“這裏有生命信號,很微弱,像是被困住了。”
逃生艙穿過星環外圍的碎石帶,艙壁被小隕石撞得“咚咚”作響。林邪操控着飛船靈活避開大塊岩石,目光落在舷窗外——星環像一條破碎的銀項鏈,無數廢棄的采礦平台懸在真空裏,鏽跡斑斑的機械臂還保持着抓取礦石的姿勢,仿佛時間在這裏凝固了幾十年。
“主礦道入口找到了,”老麥指着前方一處凹陷,“但被十米厚的礦渣堵死了,用激光切開至少要半小時。”
林邪的手背突然發燙,星軌符號亮得刺眼。他推開車門,真空環境瞬間裹住全身,卻被體表泛起的光盾隔絕在外。“我去炸開入口,你在這裏接應。”
“等等!”老麥拽住他的胳膊,往他背包裏塞了個應急燈,“礦道裏有瓦斯殘留,小心明火。”
林邪點點頭,轉身躍出逃生艙。星軌符號在他周身形成一層淡金色的保護膜,碎石撞在上面紛紛彈開。他落在主礦道入口的礦渣堆前,抬手按向那片坍塌的岩石——掌下的符號突然迸發強光,礦渣像被無形的手掀開,露出後面黑黢黢的通道。
通道裏彌漫着刺鼻的硫磺味,應急燈的光束掃過岩壁,露出上面斑駁的塗鴉,大多是當年礦工留下的抱怨,“今天又欠了三瓶營養液”“礦道頂快塌了,工頭還讓加班”……林邪的腳步頓了頓,指尖拂過一行刻得極深的字:“別信管理層的鬼話,這礦早該封了。”
“生命信號就在前面轉角,”林邪對着通訊器說,“是個老人,心率很弱。”
轉過彎,一道微弱的綠光從礦道深處傳來。林邪加快腳步,看到一個蜷縮在礦車旁的身影,對方穿着破舊的礦工服,懷裏抱着塊能量耗盡的通訊器,花白的頭發上結着礦塵。聽到腳步聲,老人緩緩抬頭,渾濁的眼睛在看到林邪手背的星軌符號時突然亮了。
“星軌……星軌的人來了……”老人的聲音嘶啞得像被砂紙磨過,掙扎着要起身,“我等了三十年……終於……”
林邪扶住他,將應急燈塞到他手裏:“您是誰?怎麼會在這裏?”
“我是守礦人老周,”老人的手緊緊抓住林邪的手腕,指腹摩挲着那些符號,“當年礦道坍塌,管理層跑了,把我們二十多個礦工丟下了。其他人……都沒撐過第一個冬天,就剩我靠着儲存的壓縮餅幹活到現在。”他咳了兩聲,從懷裏掏出塊磨損的金屬牌,“這是星軌節點的鑰匙,當年一個穿長袍的怪人留給我的,說等帶着星軌符號的人來,就把這個交給他。”
金屬牌上刻着與林邪手背相同的符號,只是邊緣已經磨得發亮。林邪接過牌子,指尖剛觸到表面,礦道突然劇烈震顫,頭頂的碎石譁譁落下。老麥的聲音在通訊器裏炸開:“不好!礦道要二次坍塌了!”
“節點在哪?”林邪將老人背到背上,老周虛弱地指了指礦車底部:“下面……有個暗格……”
林邪掀開礦車底板,果然露出個半米見方的暗格,裏面嵌着塊拳頭大的水晶,水晶表面布滿了暗淡的星軌符號。他將金屬牌按在水晶上,同時催動手背的符號——淡金色的光芒順着水晶蔓延,那些暗淡的符號瞬間亮起,與林邪身上的光芒連成一片。
“星軌網絡又激活了一塊!”老麥的歡呼混着碎石撞擊聲傳來,“快撤!出口還有兩分鍾就被堵死了!”
林邪背着老周沖向出口,礦道在身後不斷坍塌,落下的石塊被星軌光盾彈開。沖出礦道的刹那,他回頭看到三號豎井的位置亮起一道光柱,直刺星空,與之前的節點光芒遙相呼應。
逃生艙穩穩接住他們,老麥趕緊給老周連上生命維持儀。林邪看着屏幕上新增的節點標記,忽然注意到水晶激活時,老周礦工服口袋裏掉出個泛黃的筆記本。
筆記本裏夾着張泛黃的合影,前排站着個穿星軌長袍的年輕人,正和老周勾肩搭背,而那年輕人的眉眼,竟與光人影有幾分相似。“這是……”
“那是給我金屬牌的人,”老周喘着氣說,“他說自己是‘星軌的守路人’,每年都會來礦上檢查節點。礦塌那天,他把我推進暗格,自己留在外面擋碎石……”
林邪合上筆記本,指尖劃過合影上的年輕人。原來星軌的傳承從不是斷裂的線,那些被稱作“怪人”“守路人”的存在,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守護節點,就像老周在暗格裏等了三十年,就像父親留在母巢的能量,就像伊萊亞斯上將默默跟蹤紫晶的蹤跡。
“下一個節點在蟹狀星雲,”林邪將坐標輸入導航,“老周,等你好點了,給我們講講更多守路人的故事吧。”
老周笑着點頭,眼角的皺紋裏淌下淚來。逃生艙駛離遺忘星環時,林邪回頭望了眼那道沖天的光柱,它正與紫羅蘭旋臂的光芒呼應,在星空中織出更密的網。他忽然明白,所謂“鏽蝕”從不是終點,那些被時光磨舊的痕跡,恰恰是文明最堅韌的紋路,在宇宙的長夜裏,等着被新的手重新擦亮。
舷窗外,星軌的光芒越來越亮,像無數支接力棒,正沿着時間的軌跡,朝着黑洞邊緣的終點跑去。而林邪知道,他們這一棒,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