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驚鴻不再保留,速度全面爆發。
蘇墨語只覺一股柔和的力道托住自己,周遭景物頓時以驚人的速度向後飛掠,風聲在耳邊呼嘯如雷。她不得不全力運轉所剩無幾的內力,才能勉強穩住身形,不被甩脫。
這種速度,遠超她之前的想象。她甚至無法看清腳下的路,全憑林驚鴻牽引着,如同御風而行。
弈天盟的威脅如同懸頂之劍,迫使林驚鴻不得不行險,以最快速度遠離信號發出的核心區域。
一路向北,遇山翻山,遇水踏水。林驚鴻的感知催谷到極致,避開村落城鎮,專挑最荒僻的路徑。他不再純粹依賴視覺,而是通過氣流的變化、地面的微震、甚至空氣中殘留的極細微氣息,來預判和避開潛在的危險。
日落月升,星鬥漸顯。
全力奔行了大半日,即便有林驚鴻相助,蘇墨語也已是強弩之末,內力徹底枯竭,全憑一股意志力在支撐,臉色蒼白如紙。
林驚鴻察覺到她的狀態,速度漸緩,最終在一處瀑布後的天然水簾洞內停了下來。
洞內頗爲幹燥,水聲轟鳴反而形成了一種天然的遮蔽。
“在此休整。”林驚鴻鬆開手。
蘇墨語幾乎是立刻癱軟在地,靠着冰冷的石壁,大口喘息,連一根手指都不想動彈。她從未感覺如此虛弱過。
林驚鴻則走到洞口,透過水幕觀察外界,確認並無追兵跡象後,才返身坐下,閉目調息。他消耗亦是不小,需盡快恢復。
洞內一時只剩下蘇墨語粗重的喘息聲和洞外隆隆的水聲。
過了好一會兒,蘇墨語才緩過氣來。她看着閉目端坐、氣息很快變得悠長深沉的林驚鴻,心中震撼無以復加。如此長時間的極限奔行,對方竟似乎仍有餘力。
她掙扎着坐直身體,也嚐試運轉家傳心法,恢復內力。但枯竭的經脈如同旱裂的土地,汲取效率極慢。
就在這時,她腹中傳來一陣咕嚕聲響。強烈的飢餓感襲來。她這才想起,兩人已是一整天水米未進。
她看向林驚鴻,對方似乎完全不需要進食一般。
猶豫了片刻,蘇墨語小心翼翼地打開一直緊緊抱在懷裏的油布鐵盒。裏面除了幾本父親殘缺的筆記,還有一個小瓷瓶和一個小布包。
她打開布包,裏面是幾塊已經有些發硬的幹糧。她又拿起小瓷瓶,拔開塞子,一股淡淡的藥香溢出。這是父親煉制的“參苓丸”,能快速補充氣血,恢復體力,本就不多,是她保命用的。
她倒出兩粒,自己先服下一粒,又將另一粒和一塊幹糧,輕輕放在林驚鴻身前的地上。
林驚鴻眼眸未睜,只是淡淡開口:“不必。”
“你…你也需要恢復體力。”蘇墨語低聲道,“後面…還要靠你。”
林驚鴻沉默了一下,終是伸手拿起那粒參苓丸服下,卻並未動那幹糧。
藥丸入腹,化作一股溫和的暖流散開,快速滋養着消耗的元氣。
蘇墨語小口啃着幹糧,看着洞外飛瀉的水瀑,忍不住低聲道:“他們…還會追來嗎?”
“會。”林驚鴻回答得沒有一絲猶豫,“信號已發,墨鴉雖毀,但大致方向已然暴露。‘亥十二’不會善罷甘休。今夜,最遲明晨,搜捕必至。”
蘇墨語的心又提了起來:“那…我們…”
“兵來將擋。”林驚鴻語氣依舊平靜,“你盡快恢復。今夜,未必能安睡。”
他的話仿佛帶着某種預兆。
深夜,洞外隆隆的水聲中,忽然夾雜進了一些不尋常的聲響。
嗤嗤——咻咻——
像是某種尖銳物體劃破空氣的聲音,而且越來越密集。
林驚鴻驟然睜開雙眼,眸中精光一閃而逝。他一步踏至洞口,劍指輕劃,撥開水幕一角向外望去。
只見夜空之下,無數道拖着淡綠色尾焰的箭矢,如同逆飛的流星雨般,從遠處山林間升起,劃破夜空,朝着這片區域覆蓋式地拋射而來!
箭矢並非直射,而是拋射,覆蓋範圍極廣!
“毒火箭!是弈天盟的‘洗地’手段!”蘇墨語也看到了洞外的景象,駭然失色。他們根本不確認目標具體位置,而是直接用這種覆蓋性攻擊進行無差別打擊,寧可錯殺,絕不放過!
無數毒火箭落下,釘在樹木、岩石、土地上,瞬間爆開一團團幽綠色的火焰,火焰粘稠惡毒,遇物即燃,並散發出濃密的、帶着刺鼻腥甜的毒煙!
眨眼間,瀑布周圍的山林便陷入一片幽綠色火海與毒霧之中!許多夜間活動的飛禽走獸淒厲慘叫着四處奔逃,旋即倒地抽搐,被毒煙熏斃或被毒火吞噬。
轟隆隆!
一塊被毒火灼燒得酥鬆的巨石從山坡滾落,重重砸在瀑布潭邊,濺起漫天水花。
毒煙開始順着風勢,向着瀑布水簾洞這邊彌漫而來!
“捂住口鼻!封閉毛孔!”林驚鴻沉聲喝道,同時袖袍一拂,一股無形的氣牆封堵在洞口,將大部分試圖涌入的毒煙阻隔在外。
但毒煙無孔不入,仍有絲絲縷縷的腥甜氣息滲透進來。
蘇墨語連忙照做,並以微薄內力護住心脈,仍覺得一陣頭暈惡心。
洞外,幽火燃燒的噼啪聲、岩石滾落聲、野獸垂死的哀嚎聲與瀑布的水聲交織在一起,構成一幅宛如地獄般的景象。
弈天盟的追殺,遠比想象更加酷烈和不計代價!
“他們…他們這是要把整片山都燒光毒遍嗎?”蘇墨語聲音發顫。
林驚鴻目光冰冷地看着洞外的火海毒霧:“這不過是開始。”
他能感覺到,更強的氣息,正在火海外圍快速逼近。
真正的獵殺者,即將在火幕的掩護下登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