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毒失控帶來的劇痛如潮水般緩緩退去,留下的是更深的虛弱和冰冷入骨的恐懼。李明癱在冰冷的地面上,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氣,豬眼裏殘留着驚魂未定。
那窗外一閃而逝的黑影,那精準引動符毒又驟然切斷聯系的手段,那詭異的羅盤烏光……這一切都明確無誤地告訴他,攻擊他的勢力,其觸角早已深入高老莊,甚至可能就在高府之內!這符毒,果然不只是傷害,更是一個枷鎖,一個隨時可能被引爆的炸彈!
高小姐知道嗎?她讓自己住進這個院子,是巧合,還是有意?這個院子,或者說院子裏的某樣東西,就是能引動符毒的關鍵?
必須查清楚!否則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求生的欲望壓過了身體的虛弱和疼痛。他再次掙扎着,用三條腿支撐起身體,目光銳利地掃視着房間,最後定格在那扇窗戶上。
剛才那黑影用羅盤照射的方向……是院子裏的東南角!
他挪到窗邊,小心翼翼地用鼻子頂開一條窗縫,向外望去。月光下,小院的東南角種着一片茂密的、約半人高的植物,葉片肥厚,形狀奇特,在夜風中輕輕搖曳,散發着淡淡的、略帶腥氣的藥香。那是他之前沒注意到的一種草藥。
而在那片藥草的下方,隱約可以看到泥土的顏色似乎與周圍不同,更顯黑褐,仿佛經常被翻動。
那裏有東西!
強烈的直覺告訴李明,秘密就藏在那片藥草之下!
就在他全神貫注盯着窗外,思考如何溜出去探查時,身後突然傳來極其輕微的“咔噠”一聲。
是門閂被撥開的聲音!
有人來了!
李明嚇得渾身豬毛一炸,心髒差點從嗓子眼裏跳出來!他猛地回頭,只見房門被無聲地推開一條縫,一個纖細的身影悄無聲息地閃了進來,隨即迅速反手將門關上。
不是別人,正是去而復返的高小姐!
她換了一身便於行動的深色衣裙,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眼神在昏暗的油燈光下顯得格外深邃銳利。她的目光第一時間就落在了癱在窗邊、明顯帶着慌亂痕跡的李明身上,然後又掃了一眼被撞倒的矮凳,最後,她的視線定格在窗外——正是那片東南角的藥圃。
李明的心瞬間沉到了底。完了!她發現了!剛才的動靜果然驚動了她!她會怎麼對付自己?一個試圖窺探她秘密的“豬妖”?
高小姐並沒有立刻發作。她緩緩走到李明面前,蹲下身,沒有說話,只是伸出兩根手指,搭在了他前腿的傷口附近,仔細感知着。
她的手指微涼,觸感細膩。李明能感覺到一股溫和卻極具穿透力的細微能量從她指尖探出,流入自己的傷口,仔細探查着符毒的殘留情況。
片刻後,她收回手,眉頭微蹙,自言自語般低聲道:“煞氣躁動,有被外力引動的痕跡……果然又來了。”
她又抬眼看向李明,目光如炬:“你剛才,是不是感覺到了什麼異常?比如,傷口突然劇痛,或者……有什麼東西在吸引它?”
李明的大腦飛速運轉。裝傻?還是部分坦白?高小姐似乎對符毒被引動並不意外,甚至說出了“又來了”!這意味着她可能知道些什麼!
賭一把!賭她和那黑影不是一夥的!
他努力讓自己的眼神顯得驚恐而又帶着一絲求助,不再完全是野獸的茫然。他先是用力點了點頭,表示確實感到了異常,然後艱難地抬起受傷的前腿,虛弱地指向窗外東南角的那片藥圃,喉嚨裏發出焦急而又壓抑的低低哼唧聲,仿佛想告訴她什麼。
這個舉動極其冒險,幾乎等同於承認自己擁有不凡的智慧,並能感知到能量的異常。
高小姐看到他的反應,眼中驟然爆射出驚人的光芒!那光芒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震驚、一種“果然如此”的確認,以及更加濃烈的、研究者般的狂熱興趣!
她猛地站起身,再次看向窗外那片藥圃,臉色變得無比凝重和……冰冷。
“原來……他們竟將‘引子’埋在了這裏!就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她的聲音帶着一絲壓抑的憤怒和寒意,“好手段!當真是好手段!”
她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情緒,重新蹲下,看着李明,眼神極其復雜,有驚訝,有審視,還有一絲難以言喻的……興奮?
“你竟能感知到‘引子’的方位?甚至能分辨出能量牽引?”她的語氣不再是詢問,而是帶着一種近乎驚嘆的確認,“你這‘靈光’,比我想象的還要神異得多!你究竟……是什麼?”
她沒有等李明回答(也沒法回答),似乎也並不期待答案。她站起身,在房間裏踱了兩步,似乎在快速思考着對策。
很快,她做出了決定。她走到藥櫃前,取出一小包藥粉,又從一個鎖着的抽屜裏拿出一個更小的、用玉瓶裝着的東西,倒出幾滴散發着奇異清香的透明液體,混合在藥粉中。
她將混合好的新藥粉再次敷在李明的傷口上。這一次的藥效更加奇特,不僅迅速鎮痛,更仿佛形成了一層極薄的能量薄膜,將傷口深處那點符毒綠芒徹底隔絕開來,連那種冥冥中的被窺視感和連接感都大幅度減弱了!
“這藥能暫時屏蔽‘引子’對你的感應,但也支撐不了太久。”高小姐語氣嚴肅地低聲道,“你聽着,我知道你靈智已開,能懂我言。我不知道你爲何而來,有何目的,但眼下,你我想活下去,恐怕需得同舟共濟。”
她盯着李明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傷你之人,及其背後勢力,圖謀甚大,其目標恐怕不止是你我這等小角色。這高老莊,早已是暗流涌動。”
“你且安心待在此處,莫要再輕舉妄動,露了行藏。我會設法查清那‘引子’之事。在我回來之前,無論聽到任何動靜,都裝作不知,繼續裝你的懵懂畜生,明白嗎?”
她的語氣帶着一種不容置疑的命令和一絲……合作的意味?
李明徹底懵了,只能下意識地點頭。
高小姐見狀,不再多言,深深看了他一眼,身形一閃,如同暗夜中的狸貓,悄無聲息地開門離去,再次融入夜色之中。
房間裏,李明呆呆地趴着,腦子裏一團亂麻。
高小姐的話信息量太大!她果然知道內情!她似乎和那黑影不是一夥的,甚至也是被監視和算計的對象?她提出“同舟共濟”?
這一切是真是假?是另一個更深的圈套嗎?
但傷口處那層新藥的屏蔽感是如此真實……
而窗外,東南角的那片藥圃,在月光下靜靜佇立,仿佛隱藏着吞噬一切的秘密。
高小姐要去查探那裏了嗎?她會遇到危險嗎?
今夜的高府,注定不會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