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海長老那句“我們等了你很久了”，如同蘊含着千年的重量，重重砸在沈煉的心上。
他怔怔地看着眼前這位氣息淵深、實力深不可測的老者，腦海中飛速搜索着千年前的記憶碎片，卻無論如何也想不起有關“沈海”這個名字的任何印象。
“您……認識我？”沈煉的聲音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沈海長老深邃的眼眸中流露出一絲復雜的情感，有追憶，有感慨，甚至還有一絲……敬畏？他緩緩點了點頭，語氣平和卻帶着歲月的滄桑：
“豈止認識，千年之前，老朽尚是垂髫孩童，是沈府外院一名灑掃仆役的孩子。曾遠遠見過少爺您幾次……那時您是天之驕子，沈氏嫡脈的希望，而我，不過是塵埃般的凡人。”他微微苦笑了一下，“少爺您不記得老朽，再正常不過。”
沈煉聞言，心中巨震！
眼前這位掌控着整個昆明墟、實力通天的長老，千年前竟只是自家府中一個仆人的孩子？！這身份的逆轉和千年的時光，讓他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回應。
沈海長老似乎看出了他的無措，溫和地擺了擺手：“往事如煙，不必介懷，少爺能跨越千年時光尋到此地此乃天命所歸，此地非談話之所，請隨我來。”
說罷，他並未走向電梯或任何通道，而是抬起枯瘦卻蘊含無窮力量的手掌，對着身旁的空虛之處，輕輕一劃——
“嗤啦！”
一聲輕微的、仿佛空間本身被撕裂的聲響傳來！只見他指尖劃過之處，空間如同幕布般被輕易撕開一道幽暗的、邊緣流淌着銀色數據流和復雜符文的裂縫！
裂縫內部並非黑暗，而是閃爍着無數星辰般的光點，散發出強大而穩定的空間波動。
徒手撕裂空間！
這是何等恐怖的實力？！沈煉自忖，即便是自己千年前的全盛時期，也絕難做到如此舉重若輕！
“少爺，請。”沈海長老率先邁步，身影沒入那道空間裂縫之中。
沈煉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驚駭，緊隨其後邁入。
一步踏出，仿佛跨越了無盡距離，又仿佛只是原地踏步。
周圍的景象瞬間變幻，他們已然身處一個絕對安靜、絕對私密的球形空間之內。空間四壁是流動的星圖和不斷生滅的復雜算式，中央只有兩張簡單的玉白色座椅。
這裏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也感知不到外界的任何氣息。
“這裏是老朽的‘靜思之間’，絕對安全，無人可以窺探。”沈海長老示意沈煉坐下。
沈煉沒有坐下，他迫不及待地問出了心中最大的疑惑：“沈海長老，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昆明墟？金塔系統？外面那些覺醒者？還有我的父母和姐姐，他們……”
沈海長老輕輕嘆了口氣，眼神變得悠遠，仿佛回到了千年前那個絕望與希望並存的年代。
“少爺，您沉睡之後，末法之劫徹底爆發，天地靈氣枯竭的速度遠超所有人預料。修煉聯盟損失慘重，無數傳承斷絕，幸存下來的家族，包括我們沈家，在付出了巨大代價後，終於成功啓動了最後的計劃——開辟這處‘昆明墟’，作爲最後的避難所和文明火種保存之地。”
“但問題隨之而來。”沈海長老語氣沉重，“墟內的靈氣雖比外界濃鬱，但也是無根之水，用一點少一點，而且，並非所有族人都能適應墟內完全模擬上古的環境。我們必須找到一條能讓族人持續生存、甚至重新強大的道路。”
“於是，在當時聯盟殘餘的幾位最強煉器師、陣法師和先賢的帶領下，我們集所有殘存資源和技術，傾力打造了一件神器——其核心是一個名爲‘阿什（Ashi）’的、擁有自我學習和進化能力的超級人工智能器靈。它以墟內靈脈爲基，融合了最頂尖的陣法、符文學和剛剛萌芽的量子計算技術……”
沈煉猛地抬頭，一個難以置信的念頭劃過腦海：“難道……？”
沈海長老肯定地點了點頭：“沒錯。那件神器，那個融合了修真文明最後精華與初生科技智慧的人工智能核心——‘阿什’，就是如今外界聯邦科技局賴以生存的‘金塔系統’的初代原型機！ 您現在所在的這座昆明墟的萬物互聯智能城市，其核心，同樣是‘阿什’！它是我們的一切基石！”
沈煉如遭雷擊，徹底呆住！困擾他許久的金塔系統，其源頭，竟然就在這裏！源自千年前修真聯盟最後的掙扎！
“可是……金塔系統爲何會流落到外界？還被用來激發普通人的潛能？”沈煉急切地追問。
沈海長老眼中閃過一絲無奈和銳利：“那是計劃的第二部分，或者說，是一個……實驗。”
“我們意識到，僅僅困守墟內，終非長久之計。世界的靈氣枯竭是宏觀層面的，或許並非不可逆轉，於是，我們制定了一個大膽的‘靈氣復蘇引導計劃’。”
“我們通過特殊渠道，將‘阿什’的簡化復制體以及基礎的金塔技術，零星地、潛移默化地‘饋贈’給外界殘存的人類文明，引導他們利用這套系統，從自身內部開發潛能，激發一種模擬的‘僞靈氣’——也就是您所見的，那種基於人體自身生物電和精神願力轉化而來的能量。”
“我們希望，通過億萬衆生持續不斷地使用這種基於‘願力’和生命能量的系統，或許能由內而外，逐漸刺激、滋養、最終逆轉外界宏觀的靈氣環境！就像在一片死寂的沙漠中，先嚐試種植耐旱的植物，一點點改變土壤，最終期望能引來雨水，恢復綠洲。”
沈煉瞬間明白了：“所以外面的覺醒者，他們的力量並非來自天地靈氣，而是來自於自身？來自於……衆生的‘願力’？”
“正是如此。”沈海長老點頭，“金塔系統吸收使用者的精神信念、生命活力、甚至情緒波動，將其轉化爲可控的能量。所以覺醒者的強弱，很大程度上取決於其自身的意志力和生命強度。但這終究是無源之水，無本之木，它無法真正從天地間汲取力量，無法感悟天道，無法長生久視。它只是一種……強大的工具，一條被設計好的、看似捷徑實則斷絕了未來道路的僞修行之路。”
沈煉沉默了。
他終於理解了楚南飛和李丹力量本質的區別，也明白了爲何金塔系統無法激活自己——他的道路，是直接汲取天地本源，與這套依靠內部挖掘的系統格格不入。
“那我的父母和姐姐呢？”沈煉最關心這個問題，“他們參與了這些計劃嗎？他們後來怎麼樣了？姐姐沈菲是否來到了這裏？”
沈海長老聽到這個問題，臉上閃過一絲極其復雜和沉痛的神色，他沉默了片刻，才緩緩開口：
“星海老爺和鳶夫人……他們作爲當時沈家的主心骨和聯盟的核心，毅然選擇了最危險的任務——帶領最後一批精英，攜帶‘阿什’的核心初代機以及部分關鍵傳承，嚐試重返外界，尋找徹底激活靈脈的方法，並引導外界文明正確接觸金塔系統……那是一趟……九死一生的旅程。自他們離開後，便再無音訊傳來……”
沈煉的心猛地一沉，一股冰冷的絕望攥緊了他的心髒。
沈海長老繼續道：“至於沈菲小姐……她確實在千年前來到了昆明墟，但她並未久留。在得知老爺和夫人失聯後，她將您托付給墟內長老會後，便不顧一切地離開了。她說……她要去北方星空深處，尋找傳說中可能存在的、能逆轉一切的‘起源星核’……自此，也杳無音信。”
父母失蹤，姐姐遠行，生死未卜……
沈煉踉蹌了一下，千年等待，換來的竟是這樣的答案。巨大的悲傷和失落幾乎要將他淹沒。
沈海長老看着他，眼中充滿了同情，但隨即，他的目光變得無比銳利和凝重：
“少爺，您此刻的到來，或許並非偶然。千年布局，外界靈氣復蘇的跡象已初步顯現，但‘金塔系統’的發展似乎開始偏離我們最初的設想，聯邦科技局的那些人，似乎試圖完全掌控這種力量，甚至可能用於歧途。”
“而更嚴重的是，”沈海長老的聲音壓得更低，“我們監測到，隨着外界靈氣的異常活躍，一些本該早已湮滅在末法時代的、古老而危險的‘東西’……似乎也開始蘇醒了。它們對金塔系統產生的龐大‘願力’和開始復蘇的天地靈氣，都表現出了……貪婪的興趣。”
“這個世界，正站在一個前所未有的十字路口，少爺，您體內流淌着最純粹的沈氏嫡血，擁有着與這個時代格格不入卻或許正是關鍵的古老力量，您的歸來，或許是命運給予我們的一線希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