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解元,多年未見了,風采不如當年了。”
楊淵說着看向了唐文昭,譏諷道。
楊淵認爲自己作爲當年的勝利者之一,自然是有資格譏諷唐文昭的。
不過這麼多年過去了,楊淵似乎忘記了唐文昭的脾氣,當年的唐文昭就意氣風發,逮着誰罵誰,如今的唐文昭更不會慣着楊淵這個老匹夫。
“我當是誰呢,這不是楊大人嗎?在下風采比不比當年不知道,但楊大人似乎看着快要咽氣了,都拄着拐杖了,還特地往我這裏跑一趟,還真是勞煩楊大人了。”
唐文昭嘴上那叫一個不饒人,只是一開口,楊淵瞬間就找到了熟悉的感覺,他這才想起當年的唐文昭在朝堂之上一人獨戰百官,絲毫不落下風,這讓楊淵頓時有些後悔,自己這不是找罵嗎?
不過這些話當年的楊淵都不會當回事,更不用提如今的楊淵了,唐文昭說的再損,他也只是滿面笑容的聽着。
“唐解元的嘴還是和當年一樣不饒人啊,想當年朝中百官加在一起都比不過唐解元這張嘴。”
楊淵捋了捋胡須道。
聽到這話,林廷玉心中一跳,他之前就有過猜測,覺得唐文昭當年可能不簡單,卻沒想到這位唐解元還有這樣一段過往。
怪不得當年如楊淵這些大佬居然讓自己去舉報唐文昭科舉舞弊,當年的林廷玉怎麼都想不明白,區區唐文昭,不過是一個參加科舉的仕子罷了,怎麼會讓楊淵這等大佬用這等陰損的手段。
不只是林廷玉,周鐸和張宗憲兩人聽到這話,心中靈光一現,之前他們對當年唐文昭的事都嚐試了解過,他們都很清楚,當年老師的科舉舞弊案恐怕不簡單,但當年具體發生了什麼,他們卻是不知道的,如今聽到楊淵這麼說,他們似乎窺見了當年的一些畫面。
一想到當年老師以一己之力獨戰百官,張宗憲就感到熱血沸騰,剿寇這麼久,張宗憲比誰都清楚,海寇之所以一直不能平定,一直存在,不是因爲海寇多厲害,而是因爲朝中有人支持他們,甚至有很多,超出想象的多。
這其中牽扯的利益關系,張宗憲甚至不敢去細想,一旦細想,張宗憲怕自己就沒有勇氣剿寇了。
張宗憲原本以爲自己身爲浙直總督,爲大虞爲朝廷做了這麼多事,早已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現在才明白,自己哪怕是比老師當年都不如。
一想到這裏,張宗憲就感到無比汗顏。
和張宗憲周鐸不同,謝進和崔正道聽到這話,只感覺心驚肉跳,他們怎麼都沒想到,這個看似無比落魄的唐解元,當年居然有這樣的過往,崔正道一想到自己之前做過的事,相死的心都有了,同時崔正道也明白了,唐文昭爲何敢打自己,自己不過一個區區縣令,楊淵楊大人當年可是閣老,如今就差被這唐文昭指着鼻子罵了,卻沒有一點脾氣。
崔正道越想越害怕,越想越心驚。
謝進此時才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哪怕如今是一個舉人,恐怕也遠比不上眼前這位看似落魄的唐解元。
“在下的性格一直如此,楊大人今天才認識在下嗎?倒是楊大人,在下聽聞你個老不死的又娶了兩房姨太太,還都是二八年華的黃花大閨女,你都快進棺材了,身子骨受得了嗎?恐怕也只能看一看摸一摸了,有心無力啊,楊大人還是和當年一般,禽獸不如!”
唐文昭近二十年沒見過楊淵了,也修身養性了近二十年,此時罵的那叫一個酣暢淋漓,只感覺渾身暢快。
唐文昭是罵痛快了,但周圍的所有人卻是聽的心驚肉跳的。
這些話唐文昭敢說,他們都不敢聽。
楊淵是誰?當年內閣實權閣老之一,門生故吏遍天下,即便是如今致仕多年,但在江南省,即便是江南省的巡撫都要給他面子。
他們怎麼都想不明白,唐文昭是怎麼敢的,要知道現在的唐文昭連秀才都不是,即便當年的唐文昭再厲害,如今的唐解元卻是被褫了奪功名近二十年,面對這樣一位大佬,他是怎麼敢的?
就連唐文昭身旁的文懷遠聽到這話,都嚇了一跳,他怎麼都沒想到,自己的這位好友還是和當年一樣孟浪,甚至比當年有過之而無不及。
不是說這些年唐文昭在修身養性嗎?到底修的什麼身?養的什麼性?
唐伯安聽到這話,嚇得恨不得拉住自己的爹,不過他了解自己爹的性子,這個時候自己如果敢攔着他,回頭肯定會有自己的好果子吃。
而且唐伯安很清楚,自己的爹做事,一向都是有譜的,沒把握的事從來不做。
至於唐伯彥剛從書院出來沒多久,聽到這話,頓時滿臉興奮,不只是他,他身後的沈純安等人,也是滿臉興奮。
“二哥,沒想到伯父這般生猛,這位可是楊淵啊,他在整個江南省都是大名鼎鼎的。”
唐伯彥身後一人低聲道。
“那是,你也不看是誰的爹?哥幾個注意着點,一會這個老不死的但凡敢對我爹不利.....”
唐伯彥話沒說完,不過話裏的意思已經很明確了。
“二哥放心吧,如今老爺子也是我等的老師,姓楊的但凡敢對老師不利,先弄死我。”
沈純安拍了拍胸脯道。
“耍嘴皮子沒用,唐解元,當年是我們贏了,你輸了,輸的很徹底,如今的你沒有功名在身,細究起來,唐解元你是沒資格開設書院的,按照大虞律,想要開設私塾,最起碼得是秀才,而想要開設書院,最起碼得是個舉人。”
楊淵即便臉皮再厚,被唐文昭當着這麼多人的面罵的這麼髒,臉上也掛不住了,面色陰沉道。
說完這話,他看向了唐文昭身旁的文懷遠。
“文秀才也只是個秀才,想要開設書院,恐怕也不夠格。”
楊淵這話倒是沒錯,大虞律確實有這條規定,不過大虞律之中的很多規定,早已經名存實亡,比如官員的家屬不得行商,也是大虞律規定的,但事實是幾乎所有的官員家中都有不少鋪子。
又比如女子滿十六還不出嫁的,也違反大虞律,要罰錢的,不過超過十六出嫁的也有很多,也沒見有人罰錢。
原本唐文昭開設書院,是沒什麼問題的,只要沒人細究,但楊淵顯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他不會再給唐文昭任何機會了。
聽到這話,文懷遠臉色一變,張宗憲臉色也變得很難看,就連周鐸,也滿臉嚴肅,在回憶大虞律,想要幫老師找出一條解決之道。
“誰說唐解元沒資格的?”
此時衆人身後,響起一個青年的聲音,這個聲音異常清脆,語氣之中充滿了自信,衆人只是一聽這話,就意識到來人的身份非同一般。
畢竟在場的有楊淵這樣的大佬,這個年輕人居然敢如此說話,那定然是不一般的。
衆人聞聲望去,只見一個身穿赤羅衣,頭戴梁冠的年輕人,身後跟着一群錦衣衛走了過來。
衆人看到年輕人這身裝扮,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原因無它,赤羅衣和梁冠是錦衣衛千戶才能穿的,這個年輕人看着也就二十歲上下,卻已貴爲錦衣衛千戶?
此人到底有着什麼樣的通天背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