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他忽然想起今年演武較技的首榜頭彩。
那是一頂 “神女冠”,出自京城最有名的墨匠之手。
那位墨匠手藝精巧,專爲皇家打造飾品,卻年歲已高,很少再做如此繁雜的工藝。
而今這頂時隔十年再次重出江湖的飾冠,可是珍貴異常。
蕭明衍的腳步頓了頓,腦海裏浮現出白妤卿的模樣,那樣絕豔的一張臉,若是戴上這頂神女冠,定會如神女般動人。
鼓聲雷動,震得校場地面都微微發顫,台側舞姬裙擺翻飛,歌舞升平間,迎來了演武較技的第一場比試。
可校場周圍的幾座高台之上,不少人的目光卻沒落在下方的歌舞上,反而齊刷刷地投向賓客觀賞區。
那裏,一抹煙紫色身影格外惹眼。
白妤卿全然沒察覺這四面八方的注視,正興奮地抱着自家母親的胳膊,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台下。
看到精彩處,她會仰頭和身邊的母親、姨母們說笑。
時而笑靨如花,偶爾又會撅起水潤的唇瓣。
這般鮮活靈動的模樣,勾得高台上衆人的心,也跟着起起落落,連嘴角的弧度都不自覺跟着她的表情變幻。
“表哥來了!” 白妤卿眼睛一亮,指着校場入口的方向,笑着對身邊人說着。
衆人順着她的視線望去,只見霍凌川身着玄鐵輕甲,身姿挺拔,一步步踏上演武台。
“這霍小將軍果然是少年英姿!”
“是啊,看見霍小將軍身上玄甲了嗎?那可是當今聖上御賜。”
“年紀輕輕就武藝非凡,鎮國將軍府恢復往日榮光,指日可待啊!”
聽到周圍的贊嘆聲,白夫人和幾位姨母都欣慰地對視了下。
霍凌川是將軍府的希望,他能有這般模樣,她們打心底裏高興。
霍凌川剛上場,看台邊就起了騷動,貴女們的目光都黏在了他身上。
少年的下頜線條清晰利落,眉眼像被風刻過般銳利,唇線偏薄,透着幾分清冷,眼尾天然微揚,可眸子裏卻淬着冰冷的鋒芒。
眉間一道尚未痊愈的粉紅色刀疤,不僅沒破壞美感,反倒更襯得他英氣逼人,少年氣與殺伐氣交織在一起,格外灼人。
“霍小將軍這相貌,” 翰林院的老學士捋着胡須笑道。
“若是換上文袍,那也是個風流翩翩的公子啊!”
周圍人紛紛附和:“是啊!你看這觀賞台上,多少貴女盯着呼喊,就知道咱這位霍小將軍有多受歡迎了!”
霍凌川卻沒理會看台的騷動目光專注地落在對手身上。
他做事向來認真,哪怕這第一場比試對他來說不過是熱身,他的目標是今年的榜首。
就在這時,一陣密集的呼喊聲中,一道熟悉的嬌糯嗓音穿透人群,清晰地傳進他耳朵裏:“表哥,加油!”
霍凌川抬頭朝着聲音來源望去。
將軍府的位置上,母親和姨母們正笑着揮手,而那抹紫青色身影格外顯眼。
白妤卿見他望過來,興奮得揮舞着白玉般的藕臂,還攥着小拳頭,像是在用力爲他打氣,眼底的光比台上的陽光還要亮,還要刺眼灼目。
向來沒什麼表情的霍凌川,唇角竟不自覺地勾了勾。
他心裏暗自好笑:這小丫頭,怕是爲了那頂神女冠,才這麼賣力加油吧?
不過沒關系,那頂冠,她想要,他自會爲她拿到。
沒人知道少年將軍的心思,只看到平日裏極少言笑的他,竟嘴角上揚笑了下,爲原本冷峻的面容添了絲桀驁張揚。
這下,看台上貴女們的歡呼聲更大了,甚至有些膽子大的,上前擠到了看台邊。
將自己的手帕順着風飄散而去,希望能帶着他們的雀躍飄到少年身邊。
看台上的江折玉瞧着這一幕,心裏酸意混着怒火直往上冒。
霍凌川那張臉,向來跟塊冰閻王似的,有什麼好看的?
那幫貴女沒眼光圍着他轉也就算了,偏偏白妤卿也跟着那麼興奮,手揮得比誰都高,這讓他更氣了!
“還沒小爺一半好看呢!”
江折玉暗自嘀咕,想起方才自己湊上去時,白妤卿那愛搭不理的模樣,心裏又泛起委屈。
可轉念一想,白妤卿對旁人向來端着一副有禮有節的姿態,唯獨對他,要麼是毫不客氣地扇巴掌,要麼是帶着點嬌蠻的不耐煩,這可是別人都沒見過的樣子!
“白妤卿果然對小爺我不一樣。”
江折玉越想越覺得有理,那些圍着霍凌川的老男人們,連白妤卿的真實面目都沒見過,有什麼資格跟他比?
這麼一想,他心裏的火氣瞬間消了大半,甚至還想跟身邊的二殿下蕭明瑾 “分享” 這份得意。
可他轉頭一看,卻發現蕭明瑾的目光就沒往他這邊瞟過一次。
從比試開場起,蕭明瑾的眼睛就微眯着眼睛,死死盯着看台上那抹煙紫色身影,連眨都不眨一下。
江折玉同情地撇了撇嘴,心裏冷笑。
呵,一個早就被白妤卿淘汰出局的老男人罷了,還在這眼巴巴地盯着,不足爲懼。
另一邊瞭望塔上,蕭明衍手指無意識地摩挲着玉扳指,看着看台上白妤卿爲霍凌川歡呼的模樣,眼底的光一點點暗了下去。
他冷不丁開口,語氣裏帶着幾分沉鬱:“白家小姐和她表哥的感情,倒真是好。”
“那是當然。”流光趕緊接話道。
畢竟自從剛剛他憋不住笑,暴露了殿下偷聽牆角以後,殿下就沒給他過好臉色。
現下一聽這不是到了自己擅長的領域嘛,那平日裏話本說書的他可沒少聽,趕緊上前接話,借以挽回彌補自己在殿下心中的形象。
“殿下,您是沒看那些話本子裏,表哥表妹情深一處,越處越濃,濃到深處那可不就成了一對了。”
“表兄妹嫁娶自古以來都是佳話。”
“而且白家小姐的母親,本就和霍小將軍的母親是親姐妹,這往後若是...... 那便是親上加親的美事啊!”
他本以爲這番話能討蕭明衍歡心,沒成想話音剛落。
蕭明衍的臉色就更黑了,那雙黑眸沉得似幽潭,死死盯着他。
沉默了半晌,蕭明衍才勾了勾手,聲音冷得像寒冬臘月的風:“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