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混沌之氣侵蝕的滋味並不好受。林琅能清晰地感覺到,有一縷極細的黑氣在經脈中遊走,所過之處,連時序輪散發出的時間之力都變得滯澀。後土祖巫留下的土黃色氣息能暫時壓制它,卻無法徹底根除。
“這東西像附骨之蛆。”刑天看着林琅咳出的黑血,眉頭緊鎖,“要不還是讓後土祖巫再想想辦法?”
林琅搖搖頭。他嚐試用刻文洞裏的“淨化”骨文引導氣息,發現那縷黑氣竟能吸收骨文的能量壯大自身。“混沌之氣本就以法則爲食,常規方法沒用。”他看向手背上黯淡的時序輪,“或許……得靠它自己恢復了。”
時序輪的光點比之前稀薄了許多,顯然還在恢復冷卻。但林琅能感覺到,它與自己的聯系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緊密,仿佛在共鳴中緩慢修復着被侵蝕的神魂。
就在這時,帝俊派人來請。說是太一已率軍前往太陰星,卻在星門外遭遇阻攔,讓林琅過去幫忙辨識骨文暗號。
“太陰星由常羲娘娘掌管,她性情溫和,怎會阻攔太一?”刑天有些不解。
林琅心中卻咯噔一下。他想起玄淵分身消失前的狂笑,總覺得這事沒那麼簡單。
太陰星比想象中更清冷。整個星球被一層柔和的銀輝籠罩,地面是皚皚的月壤,隨處可見晶瑩的桂樹,卻聽不到一絲聲響,連風都帶着刺骨的寒意。
星門處,太一正與一位身着月白長裙的女子對峙。女子頭戴鳳冠,面容絕美,周身環繞着淡淡的月華,正是月神常羲。
“常羲,你爲何阻攔我?”太一的聲音帶着不悅,東皇鍾懸浮於空,隨時可能動手。
常羲神色平靜:“太陰星乃清靜之地,非戰場。太一天帝若要搜捕內鬼,需得拿出證據,否則休要踏進一步。”
“證據?”太一冷哼,“玄淵的內鬼藏在太陰星,這就是證據!”
“空口無憑。”常羲抬手一揮,一道月華屏障升起,將星門徹底堵住,“若要強闖,休怪我不客氣。”
林琅和刑天趕到時,看到的就是這劍拔弩張的一幕。刑天剛想上前理論,卻被林琅拉住。
“不對勁。”林琅低聲道,因果之眼中,常羲周身的月華看似柔和,邊緣卻纏繞着一絲極淡的黑氣——與混沌之影同源!
但更讓他心驚的是,常羲的神魂波動很穩定,不像是被操控的樣子。那絲黑氣更像是……從她體內自然散發出來的。
“常羲娘娘,”林琅上前一步,避開雙方的鋒芒,“我們並非要擅闖太陰星,只是想確認一件事。”他撿起一塊月壤,用指尖畫出蝕魂砂組成的“反向循環”骨文,“娘娘可認識這個符號?”
常羲的目光落在骨文上,瞳孔微不可察地縮了一下,隨即搖頭:“從未見過。”
就是這一瞬間的停頓,讓林琅確定了自己的猜測。他又畫出一個“混沌封印”的骨文:“那這個呢?玄淵用它來封印混沌本源之氣,娘娘也不認識?”
常羲的臉色終於有了變化,她猛地看向林琅,眼神銳利如刀:“你到底是誰?”
“一個想阻止混沌殘魂復蘇的凡人。”林琅直視着她的眼睛,“娘娘體內的混沌之氣,是玄淵種下的吧?他用你的親人性命要挾,讓你阻攔我們,對嗎?”
這話一出,不僅常羲臉色大變,連太一都愣住了。他仔細感應,果然在常羲周身的月華深處,察覺到了熟悉的邪惡氣息。
“你……”常羲嘴唇顫抖,想說什麼,卻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扼住。她的眉心處,突然浮現出一個黑色的符文,正是玄淵常用的印記。
“看來被你說中了。”一個陰冷的聲音從常羲體內傳出,與玄淵的聲音一模一樣,“林琅,你總能給我帶來驚喜。”
“玄淵的分身!”太一驚怒,東皇鍾瞬間砸向常羲。
“住手!”林琅急忙喊道,“他在利用常羲的身體做容器,攻擊她只會讓混沌之氣擴散!”
太一的動作頓住,臉色鐵青。
“不愧是時序輪的持有者,就是聰明。”玄淵的聲音帶着得意,“可惜,你還是晚了一步。常羲的兒子,也就是你們妖族的十太子,此刻正在我手裏。你們若敢動我,他就會被混沌之影吞噬神魂。”
常羲的身體劇烈顫抖,眼中流下淚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林琅的心沉了下去。他沒想到玄淵竟用十太子來要挾,這一下,無論是強攻還是放任,都落入了對方的算計。
“你想怎麼樣?”帝俊的聲音突然從星門外傳來,他不知何時也趕了過來,臉色凝重。
“很簡單。”玄淵的聲音帶着貪婪,“用林琅來換十太子。我知道他能壓制混沌之氣,有他在,我就能徹底掌控混沌魔神的殘魂。”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在林琅身上。刑天下意識地將他護在身後:“休想!”
林琅卻推開刑天,直視着被控制的常羲:“我可以跟你走,但你要先放了十太子,並且解除對常羲娘娘的控制。”
“林琅,你瘋了?”刑天大吼。
“這是唯一的辦法。”林琅低聲道,“玄淵的目標是我,只有我跟他走,十太子和常羲才能安全。而且……”他看向手背上的時序輪,沙漏裏的光點雖然依舊黯淡,卻開始緩緩旋轉,“我未必沒有機會脫身。”
他在賭。賭時序輪能在關鍵時刻恢復力量,賭自己從刻文洞學到的骨文能派上用場,更賭玄淵不會輕易殺他——畢竟,他是目前唯一能壓制混沌之氣的人。
“好膽識。”玄淵似乎有些意外,隨即笑道,“我答應你。三日後,在隕星淵交換。到時候若你沒來……”他故意停頓了一下,“就等着給十太子收屍吧。”
話音落下,常羲眉心的黑色符文消失,她身子一軟,倒在地上,昏迷了過去。那縷纏繞在她周身的黑氣,也隨之消散。
太一連忙上前查看,確認她只是脫力後,才鬆了口氣,看向林琅的目光復雜了許多。
帝俊沉默片刻,沉聲道:“我不會讓你獨自去冒險。三日後,我會派高手暗中接應。”
林琅搖搖頭:“不行。玄淵必定布下天羅地網,人多了只會打草驚蛇。我一個人去,反而更安全。”他看向刑天,“刑天大哥,幫我照顧好常羲娘娘,別讓她再被玄淵算計。”
刑天張了張嘴,最終只是重重地點了點頭,眼眶有些發紅。
返回妖族天庭的路上,林琅一路沉默。胸口的悶痛越來越頻繁,那縷混沌之氣似乎察覺到了他的打算,開始瘋狂沖撞。
他靠在飛廉的背上,看着下方快速掠過的雲層,突然低聲笑了起來。從量子實驗室到洪荒亂世,從鎮界鼎上的生死一線到太陰星的舍身交換,他的人生軌跡早已偏離了預設的航道。
“或許,這就是時序輪選中我的原因吧。”林琅喃喃自語。
手背上的時序輪輕輕震顫了一下,仿佛在回應他的話。沙漏裏的光點,不知何時已經恢復了少許光澤。
三日後的隕星淵,注定是一場凶險的賭局。林琅不知道自己能否活着回來,但他知道,自己必須去。不爲別的,只爲那些信任他的人,爲這個他已經漸漸產生歸屬感的洪荒世界。
夜色漸深,太陰星的銀輝透過雲層灑下,照亮了林琅堅定的臉龐。一場關乎生死、關乎洪荒未來的交易,即將拉開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