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無邊無際的黑暗,連時間都仿佛失去了意義。
林琅感覺自己像一片漂浮在虛空中的葉子,沒有重量,沒有感知,只有胸口那縷混沌之氣在緩緩蠕動,像一條貪婪的蛇,一點點吞噬着他殘存的意識。
“不能睡……”
一個微弱的聲音在腦海裏響起,像是刑天的怒吼,又像是阿蠻的叮囑。林琅想睜開眼,眼皮卻重得像焊死了一樣。
不知過了多久,一絲微弱的光亮刺破黑暗。
那是一點青藍色的火苗,懸浮在他“眼前”,散發着熟悉的溫暖。林琅的意識微微清醒,他認出那是用硫磺與陽光凝聚的陽炎——是他在黑風谷、在東海之濱用過的火焰。
陽炎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注視,輕輕跳動了一下,朝着他“飄”來。所過之處,那縷原本囂張的混沌之氣竟如同冰雪與火般退縮了幾分。
“時序輪……”林琅心中一動。
他“看”向自己的手背,那裏空空如也,時序輪消失了。但在意識深處,他能感覺到一個微弱的光點在閃爍,像風中殘燭,卻異常堅韌。那是時序輪的本源,是時間法則的最後印記。
陽炎飄到光點旁,輕輕包裹住它。光點似乎被激活了,開始緩緩旋轉,散發出比之前柔和百倍的光暈。林琅突然明白,這陽炎並非真實存在,而是他刻在神魂裏的“秩序印記”——是他用現代知識對抗混沌的信念所化。
“原來如此……”林琅的意識徹底清醒。
混沌之氣畏懼秩序,正如黑暗畏懼光明。他之前總想着用外力壓制,卻忘了自己最大的武器,不是時序輪,而是那顆來自現代、裝滿了“秩序知識”的大腦。
“能量守恒、力的作用、光的折射……”林琅開始在腦海裏默念那些熟悉的物理公式。每念出一個,意識深處的光點就亮一分,陽炎也隨之壯大一分。
青藍色的火焰如同燎原之勢,開始主動吞噬那縷混沌之氣。黑氣發出淒厲的嘶鳴,卻根本不是陽炎的對手,被一點點焚燒、淨化。
當最後一絲混沌之氣消散時,林琅突然感覺到一陣天旋地轉。
黑暗如同潮水般退去,他猛地睜開了眼睛。
映入眼簾的,是一片灰蒙蒙的天空,腳下是堅硬冰冷的岩石,空氣中彌漫着淡淡的硫磺味。遠處,隱約能看到翻滾的岩漿和扭曲的空間裂隙——這裏竟與不周山的環境有些相似,卻更加荒涼,更加死寂。
“這是……哪裏?”
林琅掙扎着坐起身,發現自己躺在一個巨大的骸骨旁邊。那骸骨不知是什麼生靈的,骨骼呈現出暗金色,上面刻滿了與刻文洞相似的骨文,只是更加古老,更加磅礴。
他抬手看了看手背,時序輪依舊沒有出現。但當他集中意念時,指尖竟憑空燃起了一點青藍色的陽焰,溫暖而真實。
“秩序印記……融入神魂了?”林琅又驚又喜。
他試着在地上畫出“聚力符”的骨文,指尖劃過的地方,岩石竟自動凹陷,形成一道清晰的紋路。當他注入一絲意念時,骨文突然亮起,將一塊拳頭大的石頭震飛出去。
“不用時序輪,也能驅動骨文了?”
林琅站起身,活動了一下身體。胸口的悶痛徹底消失,渾身充滿了前所未有的力量,甚至比在妖族天庭時還要強壯。混沌之氣的侵蝕,竟陰差陽錯地幫他淬煉了肉身,讓他的巫族血脈與秩序印記完美融合。
他走到那具巨大的骸骨旁,仔細觀察上面的骨文。越看越心驚,這些骨文記錄的,竟是盤古開天的過程!
從混沌初開到清濁分離,從天地成型到萬物誕生,每一個步驟都被精確地刻在骨頭上,甚至標注着“力的方向”、“能量的轉化效率”……這哪裏是圖騰,分明是一份詳盡的“開天工程圖”!
“難道……盤古大神也是個‘科學家’?”林琅腦中冒出一個荒誕卻又無比合理的念頭。
就在這時,骸骨胸腔的位置突然亮起。一道金色的光束從骨縫中射出,在半空中投射出一個模糊的人影——那是一個頂天立地的巨人,周身環繞着清濁二氣,正用一把巨斧,緩緩劈開眼前的混沌。
“吾乃盤古。”巨人的聲音如同大道轟鳴,直接響徹在林琅的神魂深處,“汝能來到‘開天遺境’,說明已勘破混沌與秩序之理。”
林琅震驚得說不出話來。這是盤古的殘魂投影?
“玄淵所謀,不僅是復蘇混沌魔神,更是要逆轉開天,重歸混沌。”盤古的聲音帶着一絲凝重,“他手中的混沌魔神頭骨,藏着‘逆開天’的法門,若讓他成功,洪荒將不復存在。”
林琅心中巨震。逆轉開天?玄淵的野心竟然大到這種地步!
“時序輪乃吾開天時,用時間碎片所鑄,本是爲了修正開天偏差。”盤古繼續道,“它選擇汝,非因汝有巫族血脈,而因汝心中有‘秩序’。”
隨着他的話音落下,林琅手背上突然亮起光芒,時序輪重新浮現,只是這一次,沙漏裏的不再是光點,而是流淌的清濁二氣,隱隱構成了一個“太極”的形狀。
“時序輪已與汝神魂合一,可動用‘開天之力’。”盤古的身影開始變得模糊,“去阻止玄淵,守住這天地秩序……切記,逆開天的關鍵,在不周山巔的‘盤古之心’。”
人影徹底消散,骸骨上的骨紋也隨之暗淡。開天遺境開始劇烈震動,地面裂開一道道縫隙,顯然即將崩塌。
林琅握緊手背上的時序輪,心中充滿了前所未有的堅定。
他終於明白自己的使命。不是簡單地阻止巫妖大戰,也不是鎮壓混沌魔神,而是守護盤古開天辟地所建立的宇宙秩序。
“玄淵,等着我。”
林琅不再猶豫,調動時序輪的力量。這一次,他沒有回溯時間,而是撕裂了眼前的空間——開天遺境的空間壁壘本就薄弱,再加上時序輪的新能力,一道通往外界的裂縫瞬間打開。
他縱身躍入裂縫,身後的開天遺境在轟鳴聲中徹底崩塌,化作宇宙塵埃。
當林琅再次腳踏實地時,發現自己正站在一片熟悉的平原上。遠處,不周山的輪廓清晰可見,山腳下,巫族營地的篝火在夜色中閃爍。
他回來了。
而此刻的不周山巔,玄淵正站在一塊巨大的黑色頭骨前,頭骨上刻滿了詭異的符文,散發着令人心悸的氣息。他看着手中的骨片,上面顯示着林琅歸來的氣息,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笑容。
“林琅,你終於回來了。”玄淵低聲道,“正好,讓你親眼見證,這洪荒的終結。”
不周山巔的風,驟然變得狂暴起來。一場決定洪荒命運的終極對決,即將拉開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