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池家人正在用早膳。
池家主母盧氏,也是池雲舟的嫡母一臉的不悅,一雙三角眼不時輕眨,掃了一眼,沒看到庶子池雲舟,臉更是耷拉下去,把筷子往瓷白的盤碟上一放,不悅出聲,“雲舟呢?怎麼沒來一起用膳?“
離她不遠的小女兒池飛嫣立即搭腔,“那個病秧子,不會是又不成了吧?要我說,可別還沒沖喜就先沒了,那倒是辜負祖父一片苦心了。”
她拉着長長的調子,唯恐人聽不到。
池父見兩人一唱一和,唯恐人聽不到,心裏明白她們就是故意的。
自從父親做出要雲舟娶謝家女給雲舟沖喜的決定,盧氏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眼看婚期越來越近,這眼瞅着也沒幾天了,盧氏卻半點張羅的心思都沒有,他催促提醒了好幾次,她都把他的話當耳旁風。
一邊是父親和兒子,一邊是發妻,池父心裏只覺得左右爲難。
可說到底,這件事已經是板上釘釘,到時候謝家女是勢必要嫁進來的,難不成要得罪謝家,讓滿京城看笑話?!
想通之後,他準備再苦口婆心一番。
這時,外面跌跌撞撞跑進來一個婆子,掀開簾子,就直接撲跪在盧氏跟前,“老爺,夫人,不好了,外面都傳遍了,說是謝家二姑娘跟永寧侯府世子通奸,珠胎暗結,謝二姑娘無法嫁給咱們三公子,該…“
不等婆子把話說完,盧氏已經驚的丟掉手裏的筷子,喜不自禁問出口,“你,你說什麼,把剛才的話再說一遍?!“
婆子一怔,又趕忙重復。
盧氏滿臉喜色,忍不住拊掌大笑,“好,好啊,我就說,他一個庶子,憑什麼能娶謝家的女兒,我兩個兒子…“
似乎是怕她繼續誤會下去,婆子一臉難色,卻還是不得不在盧氏興頭上時出聲澆冷水,“可,可謝家不願意違背諾言,答應把謝大小姐嫁進來…“
“誰?謝大小姐…“
盧氏雖然不怎麼參加京中宴會,可是池家也曾經風光過,盧氏做夢都想重新風光,因而對京城那些貴府的事還是略知一二。
何況謝家跟池家算是有些交情,謝家的女兒還要嫁給池家的病秧子庶子。
“謝家嫡女嫁給病秧子?謝家嫡女不是跟永寧侯世子有婚約,等等,所以說,謝家嫡女被侯府世子拋棄了,病秧子被謝二小姐拋棄了,兩人都被戴綠帽子,倒是般配,等等,嫡女是不是比庶女更有錢,嫁妝也更多吧?她是不是還認識很多大戶人家的公子?!“
池飛嫣年輕,腦子轉的快,很快想到了跟自己切身相關的。
豈料,她剛說完,就被盧氏狠狠刮了一眼,“你給我閉嘴!“
盧氏心頭怒火翻涌,庶子娶謝家女,就已經讓她心裏憋悶,如今,竟然還要娶謝家嫡女,憑什麼?
她的兩個兒子可是嫡子,娶的尚且只是小門戶的女兒,一個庶子,還是病秧子,怎麼能?
那死老東西本來就偏心,對一個半死不活的庶孫比嫡孫還要好,若是讓他娶了謝家嫡女,再讓他有足夠的銀錢和補藥,那他萬一病愈,以後不得騎在她頭上。
她絕不能讓這種事發生。
盧氏心裏下了決心,眼底流露出一絲陰狠。
只是想到多年前,她給池雲舟下藥,被池老太爺發現,池老太爺要休了她,她當時苦苦哀求,加上老爺也一起求情,又再三保證不會犯,才敷衍過去。
她心裏猶豫不決。
老婆子幾次三番被打斷,心頭萬般復雜,見夫人面色,心裏猜到幾分,卻不認同。
於是咬了咬牙,又出聲,這次說的很快,一口氣說完,“夫人,外頭還說,謝家覺得虧欠了謝大小姐,多給加了十萬兩的嫁妝,永寧侯府也覺得虧欠了謝大小姐,給了她二十萬兩添妝。”
“多少?!”
池飛嫣已經驚的下巴都要掉下來了,聲音都有些變調了,努力吞咽了一下,才又激動出聲,“你,你說的是真的?!”
老婆子看着無比激動的小姐,呐呐點頭。
池飛嫣眼底快速閃過嫉恨,還有盤算,最後沖盧氏狂喜,“母親,讓病秧子娶吧,三十萬兩,那可是三十萬兩,我一個月的月錢不過五兩,咱們府裏要是有了三十萬兩,就可以好好修葺一番,大哥二哥也能有錢打點尋個官做,您也能買些好布料做衣裳,您這首飾也許久沒有添置了…”
不得不說,知母莫若女,池飛嫣說中了盧氏的心事。
可她還有疑慮。
池飛嫣心裏快速盤算着娶謝家嫡女的好,尤其對她的親事。
抬頭看到盧氏已然心動,卻又皺眉不展,頓時想到,忙上前纏住她的胳膊輕輕搖晃,“母親,那謝大姑娘既然能被永寧候世子舍棄,說不定有什麼毛病,或許不潔,或許不孕,總之,她既然嫁進來,就得聽您的,管她什麼嫡小姐,進了池家門,就得跟病秧子一樣,伺候您,敬重您,您要拿捏她,不是手到擒來,到時候…“
她沒把話說的太明白,而是沖盧氏做了個她們娘倆都明白的眼色。
盧氏眼底的遲疑一點點消散,又在心裏盤算一番,最終還是頷首。
“那就聽你的。”
盧氏伸出手指頭點了點池飛嫣的額頭。
池父心驚膽戰的聽着母女倆狀若無人惦記人家的嫁妝,盤算着等人進門就一起磋磨人家,心裏焦急萬分,卻又不敢開口。
只能想着,等找個機會好好提醒一下雲舟。
雖然是庶子,可是也是他的兒子,老父親又最看重他,他也不能太忽視他了。
而一門之隔,原本準備進去跟池家人一起用膳,順便提一嘴親事換人的事,卻再抬腳之時,聽到屋子裏盧氏和池飛嫣的算計。
波瀾不驚的眸子裏漾出一絲冷意,旋即攥了攥拳,悄無聲息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