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周回在老宅住下了。
許是想陪老爺子說說話,他也感覺到老爺子身體不如從前了。
夜已深。
周回沒什麼困意,下樓倒了杯水。
寧靜的夜晚,周棲輕柔的嗓音,在漆黑的夜裏,格外清晰。
“哥,還沒睡嗎?”
周回沒什麼情緒,“嗯”了一聲。
周回的視線看着手機,並未注意周棲一直看着他。
周棲有很多刻,都覺得,周回對她如此冷淡,很正常,畢竟父親和母親,還有周鬱,以及周家那些人做的事,足以把周回所有的親情感虐殺掉。
她曾試着很多次去靠近他,但無果。
即使知道緣由,但周棲也會覺得落寞,她並沒有做錯什麼,只是因爲她出身在周家而已。
周回很討厭她嗎?
想到這,周棲的心揪了幾分。
周回這水喝的差不多,沒再繼續看手機,而是往樓梯那走,準備上樓。
周棲就這樣站在離他五米遠的地方,看着他。
周回剛踏上第一級台階,周棲突然鼓起勇氣開口:
“哥,你很討厭我嗎?”
話語剛落,周棲的緊張,在心跳的快速跳動下,是如此的明顯。
她眉眼間,不是從容,只是看着前方的周回,揪着自己的衣角,等待着周回的回復。
周回停住了腳步。
怔了幾分。
周家很多子女,而周回算是老爺子的第四個孫子,後面也還有很多比周回小的,但周回從未覺得那些人喊他哥,有周棲真誠。
他也能感覺到,周棲對他沒有惡意。
他轉了身,眼眸間,能看見周棲的眸中閃爍着期待和緊張。
似乎是鼓起全部勇氣,只爲得到一個答案。
“我不討厭你。”
“那…你……爲何我每次想和你說話,你總是很冷淡?”
周棲繼續道:
“我…我知道,你不喜歡周家的人,可是,我對你沒有惡意,我……”
周回思索了片刻,語氣算是和緩。
“棲棲。”
“我知道你和他們不一樣,但靠近我,只會讓你在周家的處境變得復雜。”
原來他不討厭自己。
那他是不是還和以前一樣?
只要他不討厭自己就行,周棲並不奢望其他的。
周棲眉眼間沒有了前一會的落寞。
話語間帶着幾分喜悅。
“我知道了。”
“哥,你早點睡,晚安。”
棲棲,這聲稱呼,讓周棲本失落、傷悲的情緒,好了幾分。
以前,周回是這麼喊她的。
周回雖然對他們很冷淡,但周棲天天去找他玩,給他帶吃的,雖然周回也不缺這些,但周棲想和他分享。
但不知從何時開始,本願意和她說幾句話,願意搭理她一點的周回,又變成了以前的樣子。
那聲棲棲,給了周棲答案,他還是他。
雖說血濃於水,但周棲和周鬱的關系卻很淡薄,周鬱從來不會關心她,就好像沒有她這個妹妹。
久而久之,周棲和周鬱之間也沒什麼感情。
——
翌日。
這天是周回母親江音的祭日。
周回帶了一束花,獨自開車去了北山的墓園,來時倒沒下雨,到這邊,細雨朦朧,周回打了把傘往墓園走去。
在江音的墓碑前,周回靜靜地佇立着,將花輕輕放在碑前。
都說時間可以愈合所有的疤,但有一些,可能一生都無法解開。
江音是周老爺子老友的女兒,與老爺子關系很好,像幹女兒一樣,而周家子孫多,周老爺子獨獨與周回親近,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因爲江音。
在這站了許久。
細雨也逐漸傾盆。
“媽,我下次再來看您。”
……
回到車上,周回正啓動車子,發覺鑰匙上有點不一樣。
掉了個東西。
是他母親送給他的,一個吊墜。
周回往車上看了一圈,沒有。
周回想着,可能是剛剛不小心掉到墓園了,又下車,回去找。
剛走進墓園,還沒往裏面去,就碰見了墓園的管理員。
“周先生,怎麼了?”
“我看您剛剛才下去,掉東西了嗎?”
周回語氣柔和着,“對,掉了個東西,正回去找找。”
管理員道,“這雨有點大,我陪您一起找找吧。”
“麻煩了。”
這片墓園,多少和周回有點關系,且周回爲人謙卑,和這些管理員也認識幾個,來看他母親時,偶爾會碰見管理員,但也就那麼幾個,自然是認識。
而這些管理員,也很感謝周回給他們提供的工作。
往上走着。
有個身影,就在江音的碑前。
周回自然知道那是誰,他停住了腳步。
看着那個方向,不知在想些什麼。
管理員見他停下腳步,也順着方向看過去,看見周棲在那。
他還挺疑惑的,這兄妹每年都前後腳來,是感情不好嗎?
“周先生,您別怪我多嘴,您和周小姐,每年這個時候都前後腳來這,您一走,周小姐就來。
有次啊,我問周小姐,她說‘我哥應該不想在這看見我,但是不是我哥的原因,是我不好,所以,叔叔,您可以不要告訴我哥嗎’
您和周小姐是有什麼矛盾嗎?”
聽着管理員的話,周回情緒明顯動了幾分,每年?
周棲每年都來這嗎?
周回溫和着道:
“多謝您說這些,我和我妹妹沒什麼矛盾,一些家族原因,比較復雜,我就不多說了。”
“墓園這邊的工作餐吃得慣嗎?”周回隨意問道。
“很不錯的嘞,自從您換了廚子後,我每天都多吃一碗飯!”
“那就行。”
隨着雨水的落下,周回和管理員也走到了周棲的後方。
許是雨水聲音有些大,周棲並未察覺有腳步聲。
繼續自顧自的說着話:
“阿姨。”
“哥哥他老是不理我,他還是和以前一樣不愛說話。”
“他說他不討厭我,阿姨,您也不會討厭棲棲的,對嗎?”
……
周回的聲音在雨中沒有被稀釋分毫,還是一如既往的低沉有質感。
“棲棲。”
周棲聽見這聲音,心慌亂了幾分。
緩慢的回過頭。
他昨晚才說不討厭自己,這下,會不會就真的就討厭自己了?
他肯定不想自己來江阿姨這的。
看見周回那眼神,不知是雨水的緣故,還是如何,總感覺比平時戾氣了些。
他是生氣了嗎?
周棲眼眶瞬間就紅了,低着頭,聲音帶着哭腔,“哥,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想來看看阿姨。”
“對不起。”
周回上前走了幾步。
看着周棲那自責的樣子,自己很嚇人了嗎?
跟哭了一樣。
周回倒是沒有安慰,周棲的行爲沒什麼對錯,但在周回的立場,他不想母親被過多的打擾,他詢問着:
“你怎麼知道我母親在這?”
“小時候,一到這天,你就會出門,回來也不會搭理我,無論我如何做,如何說,你都不理我……我就跟着你出門,然後就知道阿姨在這……”周棲猶豫的說着。
“哥,對不起。”
周回沉默片刻,雨幕中他的神色有些復雜。
“以後不用瞞着我。”他輕聲說道,語氣裏少了往日的冷淡。
周棲驚愕地抬起頭,眼中還噙着淚花,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好。”
周回視線望向周棲腳邊,那吊墜果真就掉在這了。
他彎腰撿起來。
“走吧。”
——
雨停了些。
周回把車開到了公司附近,他減了速,沒再繼續踩着油門。
去公司嗎?
周回只覺得,現在的他,也不是很想工作。
回黎月一品?
好像也不想,回去又如何呢?
這個時間,她又不在。
這會已經靠近東街了,周回也沒什麼特別的想法,似乎心在驅使他往這走。
看見“巷往”二字,周回邁步走了進去。
七月在前台,見周回進來,愣了幾分,似乎是很久沒有看見這麼帥的男子,凌厲的五官,渾身都是生人勿近的氣息。
“您…您好。”
“請問,需要點什麼?”
周回打量了一下這的裝修風格。
隨後,才回答道:
“我找許穗禾。”
七月大聲喊了句,“穗禾姐,有人找你!”
許穗禾從後廚出來,愣了幾分,她似乎從未見過這樣的周回,被雨水打溼了的肩,額前碎發也是有幾滴水。
視線就這樣停留在周回身上,二人對視着,各有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