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姜小滿感覺自己像一塊被投入滾油的黃油，從指尖開始，一點點地、無可抑制地融化了。
顧淮之的掌心，幹燥、溫熱，帶着一種不容置喙的力道。
那不是請求。
是宣告。
宣告從今夜起，這條無形的“楚河漢界”，作廢了。
她僵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動，連呼吸都下意識地屏住了。
黑暗中，她能清晰地聽到他那邊傳來的，那道刻意壓抑、卻依舊泄露出一絲不穩的呼吸聲。
他的呼吸，掃過她的手背。
癢。
像羽毛，又像電流。
從皮膚，一路竄進心髒最深處。
“晚安。”
許久，他才從喉嚨裏擠出這兩個字，聲音沙啞得像是被砂紙磨過。
說完，他便閉上了眼睛，呼吸漸漸變得平穩、悠長。
仿佛真的只是爲了“治療”，握住了一劑再普通不過的“藥物”。
可他握着她的那只手，卻沒有絲毫放鬆。
指節分明的手指，牢牢地扣着她的，像是怕她會跑掉一樣。
姜小滿的心，在胸腔裏瘋狂地跳動，震得她耳膜嗡嗡作響。
這個人......
他怎麼可以這麼犯規！
用最冷靜的語氣，做着最讓人心猿意馬的事。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
房間裏很安靜，只有兩道交織在一起的呼吸聲。
姜小滿的身體，從一開始的僵硬緊繃，漸漸地，也放鬆了下來。
他的掌心，像一個穩定又源源不斷的熱源，驅散了她心底所有不安的寒意。
困意，如同潮水般涌來。
就在她即將墜入夢鄉時，身旁的人，忽然動了一下。
他似乎在睡夢中，無意識地翻了個身。
連帶着，將被子也卷走了一大半。
更要命的是，他那只一直緊握着她的手，猛地一用力。
姜小滿整個人，不受控制地，被他拉着，滾向了床的中央。
“唔！”
她發出一聲極輕的驚呼，整個人幾乎都貼在了他滾燙的胸膛上。
鼻尖，瞬間被他身上那股清冽又幹淨的氣息，完全侵占。
隔着薄薄的睡衣，她能清晰地感覺到，他胸膛下那沉穩有力的心跳。
咚。
咚。
咚。
一聲，一聲，又一聲。
與她的心跳，漸漸重合，共振。
姜小滿的大腦，徹底宕機了。
她僵着身體，一動也不敢動，生怕把他吵醒。
可始作俑者，卻似乎毫無所覺。
他甚至還發出了一聲滿足的、喟嘆般的輕哼，然後，另一只手臂也伸了過來，極爲自然地，環住了她的腰。
將她，完完整整地，圈進了自己的懷裏。
像抱着一個巨大的、心愛的人形抱枕。
姜小滿：“......”
完了。
這下，徹底跑不掉了。
她把臉埋在他散發着好聞氣息的胸膛裏，感受着他平穩的呼吸拂過自己的頭頂。
所有的緊張、羞澀、不安，在這一刻，都神奇地被撫平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被填滿的安全感。
原來，被喜歡的人抱着睡覺，是這種感覺。
像漂泊了許久的小船，終於找到了可以停靠的港灣。
她閉上眼，唇角，不受控制地，向上彎起一個甜甜的弧度。
顧醫生。
你的“治療”，好像......有點過界了。
......
第二天清晨，顧淮之是在一陣細微的、帶着香氣的蠕動中醒來的。
他緩緩睜開眼。
映入眼簾的，是一顆毛茸茸的、烏黑的小腦袋。
女孩的呼吸，均勻又溫熱，輕輕地噴灑在他的胸口。
像一只在他心尖上跳舞的貓爪，又軟又癢。
他的手臂，還維持着昨晚的姿勢，緊緊地圈着她纖細的腰肢。
懷裏，是溫香軟玉，滿滿當當。
昨晚的記憶，如同潮水般涌入腦海。
從一開始的“治療”借口，到後來，睡夢中“無意識”地將她卷進懷裏。
顧淮之那張總是清冷淡漠的臉上，第一次，浮現出一絲......懊惱。
不。
不是懊惱。
是食髓知味後的，意猶未盡。
這種感覺，比他成功完成任何一台高難度手術，都要來得強烈、刺激。
他低頭，看着懷中人恬靜的睡顏。
晨光透過窗簾的縫隙，溫柔地灑在她臉上，長長的睫毛像兩把小扇子，投下一片好看的陰影。
睡着了的她，褪去了平日裏的羞澀和拘謹，粉潤的唇瓣微微嘟着，像是在做什麼美夢。
可愛得......讓人想咬一口。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顧淮之的喉結，便不受控制地上下滾動了一下。
他知道自己此刻心率失常，血壓飆升。
但他不想控制。
他甚至貪婪地，想要更多。
就在這時，懷裏的人，眼睫輕輕顫動了兩下。
要醒了。
顧淮之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他幾乎是本能地，在零點零一秒之內，飛快地閉上了眼睛。
同時，放緩了呼吸，擺出一副依舊在熟睡的姿annabin樣。
姜小滿是被一陣窒息感弄醒的。
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發現自己整張臉都埋在一個堅實又溫熱的......胸膛裏？
大腦宕機了三秒。
然後，“轟”的一聲，炸了。
昨晚的記憶，瞬間回籠！
她......她竟然在顧淮之的懷裏，睡了一整夜？！
姜小滿的臉頰，瞬間紅得能滴出血來。
她像是被燙到一樣，手忙腳亂地，想要從他懷裏掙脫出來。
可圈在她腰間的那條手臂，卻像鐵鉗一樣，紋絲不動。
甚至在她掙扎的時候，還下意識地，收得更緊了些。
“唔......”
裝睡的男人，喉嚨裏發出一聲模糊的、帶着濃濃睡意的呢喃。
他眉頭微蹙，仿佛被打擾了好夢，很是不滿。
姜小滿的動作，瞬間僵住。
她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英俊的睡顏，心髒幾乎要從喉嚨裏蹦出來。
怎麼辦？
叫醒他？
不行！那也太尷尬了！
可不叫醒他，她就得一直被這麼抱着......
就在她天人交戰，急得快要哭出來時。
男人那長長的睫毛，忽然顫動了兩下。
然後，緩緩地，睜開了。
那雙總是清冷深邃的眼眸，此刻還帶着幾分剛睡醒的惺忪和迷茫。
他低頭，視線正好對上她那雙寫滿了驚慌失措的小鹿眼。
四目相對。
空氣，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
時間，也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鍵。
姜小滿看到，他眼中的迷茫，漸漸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驚訝，然後是......了然。
最後，那抹了然，變成了一絲......意味深長的、讓她頭皮發麻的精光。
“早。”
他率先開口，嗓音因爲剛睡醒，帶着一種極致的沙啞和性感。
姜小滿的大腦，徹底一片空白。
“我......我我我......”她結結巴巴，語無倫次，“我不是故意的！是......是你......”
“是我。”
顧淮之坦然地承認了。
他非但沒有鬆開手，反而將她往懷裏又帶了帶，然後，一本正經地，開始了他的學術總結。
“臨床觀察報告初步結論：”
“昨晚，在持續性、大面積的物理接觸下，我的睡眠質量，再次突破了峰值。”
他頓了頓，視線落在她爆紅的臉頰上，鏡片後的眼眸裏，閃過一絲狡黠的笑意。
“由此可見，顧太太，”
“你不僅是我的安眠藥。”
“還是......人形抱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