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自從聯歡會那場鬧劇之後,整個家屬大院的氣氛都變得詭異起來。
杜紅煙把自己關在屋子裏,整整兩天沒出門。
她不敢出去,一想到那些鄰居鄙夷和嘲笑的眼神,她就感覺渾身像針扎一樣難受。
“咚咚咚。”
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響起,嚇了她一跳。
“誰啊?”她警惕地問道。
“是我,澤生。”門外傳來周澤生壓抑着不耐的聲音。
杜紅煙這才鬆了口氣,連忙起身去開門。
周澤生一進門,就看到杜紅煙雙眼紅腫,一副梨花帶雨、受盡了委屈的模樣。
若是以前,他定會心疼不已,上前溫言軟語地安慰。
但現在,他自己的日子也不好過。
鋼筆事件讓他晉升無望,布料事件又讓他成了全廠的笑柄。
他看着杜紅煙,心裏第一次生出了一絲埋怨。
“你還有臉哭?”他沒好氣地說道,“要不是你非要去出那個風頭,事情會鬧成現在這樣嗎?”
杜紅煙沒想到他一開口就是指責,眼淚瞬間流得更凶了,她哽咽道:“澤生哥,你怎麼也怪我?我......我還不是想讓你在大家面前有面子,想讓大家看看,你身邊的人不是只會給你惹麻煩的......”
周澤生聽了這話,臉色稍稍緩和了一些,但語氣依舊生硬:“行了,別哭了!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你知不知道,因爲你,我現在在廠裏都快抬不起頭了!”
“那......那我們該怎麼辦啊?”杜紅煙抽泣着,拉住了他的衣角,一副全然依賴他的模樣,“澤生哥,我只有你了......你要是不管我,我和富貴就真的沒活路了。”
這番話,極大地滿足了周澤生的虛榮心和保護欲。
他嘆了口氣,終究還是心軟了。
“你放心,”他拍了拍她的手,語氣緩和了下來,“只要有我在,就沒人能欺負你們母子。”
他頓了頓,眼神變得陰沉起來:“蘇心悅現在是越來越無法無天了。我們不能再這麼被動下去了。”
杜紅煙聽到這話,眼中閃過一絲精光,她立刻停止了哭泣,湊到周澤生身邊,壓低聲音說:“澤生哥,你有什麼好辦法嗎?”
周澤生看着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她不是最在乎她那個死鬼爹媽的名聲嗎?我們就從這上面下手。她不是孝順嗎?我就讓她當不成這個‘孝女’!”
他將自己的計劃,在杜紅煙耳邊低語了幾句。
杜紅煙聽着,眼睛越來越亮,臉上的悲傷早已被一抹狠毒所取代。
“澤生哥,你可真聰明!”她依偎在周澤生懷裏,聲音甜得發膩,“只要能讓蘇心悅不好過,你讓我做什麼都行!”
......
與此同時,蘇心悅正在家中進行一場徹底的“清掃”。
她決心要將這個家裏所有關於周澤生和杜紅煙的痕跡,都清除得一幹二淨。
她把周澤生的衣物打包扔進儲物間,把杜紅煙用過的杯子碗筷全都用開水燙了三遍。
在清理一個積滿灰塵的舊書櫃角落時,她的手觸及到一個硬硬的紙角。
她疑惑地將它抽了出來,發現是一份被夾在舊報紙裏、已經泛黃的《職工住房分配通知單》復印件。
當看清上面的內容時,蘇心悅整個人如遭雷擊,愣在了原地。
通知單上,用宋體字清清楚楚地寫着:
“茲因我廠職工蘇建國同志,榮獲省級勞動模範稱號,爲表彰其突出貢獻,經廠委會研究決定,特獎勵‘勞模樓二單元101室’住房一套。望蘇建國同志再接再厲,爲我廠建設再立新功!”
勞模樓二單元101室!
那不正是現在杜紅煙住的地方嗎?!
蘇心悅的大腦一片空白。
她記起前世,在她父母去世後不久,周澤生就曾“遺憾”地告訴她,父親那個勞模獎勵房的指標,因爲人不在了,已經被廠裏收回作廢了。
後來,當杜紅煙母子住進去時,他又“欣慰”地說,是廠裏看王安國犧牲、杜紅煙可憐,才特意把這套房子分給了她們母子。
她從未懷疑過。
原來,從一開始,她就被蒙在了一個巨大的謊言裏!
那套房子,根本不是廠裏“可憐”杜紅煙的,而是本該屬於她的獎勵!
“周澤生!”
滔天的憤怒如同火山般在她胸中噴發,她攥緊了那張薄薄的通知單,指甲深深地嵌入了掌心。
但很快,她又強迫自己冷靜了下來。
她知道,僅憑這一份復印件,周澤生完全可以抵賴,說這是廠裏後來改了主意。
她需要更確鑿的證據,以及一個最佳的出擊時機。
最直接的證據,就是廠裏的房產檔案!
但她也清楚,周澤生作爲主任,又是這件事的直接經手人,他肯定早就在檔案上做了手腳,或者會用各種理由阻撓她查詢。
她不能硬闖。
思來想去,蘇心悅再次找到了陳醫生。
“陳叔,您看這個。”她將那份通知單的復印件遞了過去,將自己的發現和困境和盤托出。
陳醫生看完,氣得渾身發抖:“這個周澤生!簡直是狼心狗肺!連你父親的榮譽獎勵都敢侵占!”
“陳叔,”蘇心悅沒有求他直接幫忙,而是問道,“廠裏管人事和檔案的,有沒有正直的、並且......並且敬重我父親的老員工?”
陳醫生沉思了片刻,眼中閃過一絲光亮。
“有!”他一拍大腿,“檔案室的老主任,李伯!你李伯伯是看着你爸一步步成爲勞模的,爲人最是剛正不阿!他還有半年就要退休了,現在誰的面子也不給!周澤生想在他那兒做手腳,門兒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