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的朱紅宮門在身後緩緩關閉,將親兵們都隔絕在外。林黯獨自一人走在漢白玉鋪就的御道上,兩側持戟侍衛的目光如實質般壓在他身上。
引路的太監腳步無聲,將他帶至一處偏殿。殿內熏香嫋嫋,景隆帝斜倚在軟榻上,幾個宮女正在爲他捶腿。讓林黯心驚的是,崔呈秀與另一位紫袍大臣分別兩側,而那位大臣的袖口上,赫然繡着與叛軍往來密信上相同的暗紋。
"臣,林黯,叩見陛下。"林黯依禮參拜。
景隆帝懶懶地抬了抬手:"愛卿平身。北疆一戰,你打得不錯。"
"全仗陛下天威。"
這時,那位紫袍大臣突然開口:"林將軍,聽說你在雲州繳獲了一批密信?"
殿內空氣驟然凝固。林黯抬頭,對上那雙老謀深算的眼睛:"確實繳獲了一些叛軍文書,都已呈送兵部。"
"哦?"大臣慢條斯理地把玩着玉佩,"可本官聽說,其中有些涉及朝中大臣..."
"夠了。"景隆帝突然打斷,"今日是給林將軍接風,不談政務。"
宴席設在水榭,歌舞升平中暗藏殺機。林黯注意到自己的酒杯與其他人的不同,杯底隱約可見細微的紋路。
"這是西域進貢的琉璃盞,專爲功臣準備。"崔呈秀笑着舉杯,"林將軍,請。"
林黯端起酒杯,在唇邊稍作停留。他聞到了一絲極淡的苦杏仁味——是鴆毒。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個太監匆匆走來:"陛下,北疆八百裏加急!"
景隆帝皺眉:"什麼事?"
"叛軍殘部突襲滁州,王節度使請求援軍!"
林黯立即放下酒杯:"陛下,臣請旨立即返回北疆!"
紫袍大臣冷笑:"林將軍這是要臨陣脫逃?"
"北疆安危關系社稷,"林黯直視對方,"莫非在張尚書眼中,還是這宴席更重要?"
被稱作張尚書的紫袍大臣臉色頓變。景隆帝看看二人,突然笑了:"既然如此,林愛卿即刻返回北疆。至於封賞...待你平定叛亂再說。"
離開皇宮時,林黯的後背已被冷汗浸透。剛才若是飲下那杯毒酒,此刻他已經是一具屍體。
"將軍,如何?"徐文謙急忙迎上。
"立即離京。"林黯翻身上馬,"有人要置我於死地。"
然而就在他們準備出城時,一隊禁軍攔住去路:"奉旨,關閉城門,全城搜捕叛黨細作!"
張誠怒道:"我們剛從天牢出來,哪來的細作?"
禁軍統領冷笑:"有沒有細作,搜過才知道。來人,給我搜!"
林黯心知這是故意刁難,一旦被搜出什麼"證據",就是百口莫辯。他環顧四周,發現街角有幾個可疑人影正在觀望。
"沖過去!"林黯當機立斷。
戰馬嘶鳴,百騎親兵如同利劍出鞘。禁軍沒料到他們敢硬闖,一時陣腳大亂。
"放箭!"禁軍統領氣急敗壞。
箭雨傾瀉而下,幾個親兵中箭落馬。林黯揮舞馬鞭,率先沖向城門。守門士兵想要關閉城門,卻被他凌厲的眼神震懾,動作慢了半拍。
就在這電光石火間,一支冷箭從城樓射來,直取林黯後心!
"將軍小心!"一個親兵飛身撲上,用身體擋住了這一箭。
林黯回頭,看見那個年輕士兵緩緩倒下,眼中還帶着未盡的話語。怒火在他胸中燃燒,但他知道此刻不能停留。
"走!"
百騎沖出城門,身後是緊閉的城門和追兵的呐喊。直到馳出二十裏,衆人才敢稍作休息。
清點人數,只剩下七十三人。林黯站在那個爲他擋箭的士兵墓前,久久不語。
"將軍,接下來去哪?"徐文謙輕聲問。
林黯望向北疆方向:"去滁州。既然他們說我擁兵自重,那我就做給他們看。"
三日後,他們抵達黃河渡口。然而渡船全部停運,對岸還有重兵把守。
"是京營的人馬。"趙四觀察後回報,"約三千人。"
前有阻截,後有追兵。衆人都不禁露出絕望之色。
就在這時,一葉扁舟突然從上遊駛來。船頭站着個披蓑戴笠的老者:"將軍可要渡河?"
林黯警惕地按住刀柄:"老人家是?"
老者摘下鬥笠,露出一張飽經風霜的臉:"受人之托,特來相助。"
他取出一枚令牌,上面刻着一個"蕭"字。林黯認出這是北疆經略使蕭北辰的信物。
"蕭經略在對面安排了接應。"老者低聲道,"但京營封鎖嚴密,只能趁夜強渡。"
當夜子時,林黯等人分批渡河。就在最後一批人馬上船時,對岸突然火把通明!
"發現叛黨!放箭!"
箭雨破空而來,幾個士兵中箭落水。林黯揮舞長槍格擋,掩護其他人登岸。
"將軍,快走!"先登岸的士兵結成陣型,抵擋京營的進攻。
血戰在河灘展開。林黯身先士卒,長槍如龍,所向披靡。但京營人數衆多,漸漸將他們逼到河邊。
就在這危急時刻,北方突然傳來震天的馬蹄聲。一面"蕭"字大旗在夜色中格外醒目。
"經略府親軍在此!誰敢動林將軍!"
京營將領見勢不妙,立即下令撤退。
蕭北辰策馬來到林黯面前,神色凝重:"林將軍,北疆變天了。"
"怎麼回事?"
"朝中有人彈劾你擁兵造反,陛下已經下旨...奪去你的兵權。"
林黯望着對岸京城的燈火,突然笑了。既然他們非要逼他走上這條路,那他就走給他們看。
"蕭經略,"他轉身直視對方,"你可願與我同行?"
蕭北辰沉默片刻,緩緩拔出佩劍:"願隨將軍,清君側!"
這一刻,林黯知道,他再也沒有回頭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