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無邊的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沉甸甸地包裹着意識。沒有光,沒有聲音,只有一種永恒的、冰冷的墜落感。然而,在這片混沌的深處,一點微弱的、執拗的星火始終未曾熄滅。

*九陰真經…穹頂…刻字…*

這個念頭如同燒紅的烙鐵,在沉淪的深淵中反復灼燙,強行拽動着沉重的意識一點點上浮。

冰冷的觸感最先回歸。不是水,也不是風,而是一種深入骨髓、仿佛連靈魂都要凍結的寒意。它從身體的每一個毛孔、每一寸皮膚滲透進來,霸道地驅散了昏迷的混沌,也帶來了更清晰的、無處不在的劇痛。

斷骨處是悶沉的、持續的鈍痛,如同被巨大的石磨反復碾壓。左小腿那貫穿的傷口則像是被無數燒紅的細針日夜不停地穿刺攪拌,每一次心跳都帶來一陣灼熱的撕裂感。玉蜂漿的藥力與寒玉床的極致冰寒在傷口深處激烈交鋒,冰火兩重天的酷刑從未停止。

“呃…” 一聲壓抑不住的、如同破舊風箱抽氣般的呻吟,從幹裂出血的嘴唇間溢出。

陳實艱難地掀開沉重的眼皮。

視野裏一片模糊的幽白。寒玉床散發出的冷光,如同月下凝結的霜華,朦朧地勾勒出石室冰冷的輪廓。依舊是那個巨大的空間,依舊是死寂無聲。空氣仿佛凝固了,只有他自己粗重而痛苦的呼吸聲,在空曠的石室裏顯得格外清晰和…孤獨。

他轉動僵硬的脖頸,目光急切地、幾乎是貪婪地向上望去!

穹頂!那片嶙峋的、被幽光映照出深淺陰影的穹頂!

目光如同探照燈般掃過每一寸岩石的紋理,每一個凹陷的陰影…找到了!在那片特定的、被幾道天然石棱巧妙遮擋的凹陷區域,借着寒玉床幽光那恰到好處的折射角度,那些深深刻入岩石、筆畫古樸玄奧、仿佛蘊藏着天地至理的古老篆文,再次映入他模糊而狂熱的眼簾!

雖然距離遙遠,光線幽暗,字跡難以完全辨識,但那獨特的結構和隱隱流動的韻律感,與他記憶中《九陰真經》的描述別無二致!

狂喜如同電流般竄過全身,瞬間壓倒了所有痛苦!真的在這裏!就在頭頂!觸手可及…卻又遙不可及!

他激動地試圖撐起身體,想看得更清楚些。然而,僅僅是肩膀微微抬離冰冷的玉床,一股無法形容的劇痛混合着徹骨的冰寒瞬間席卷全身!斷骨處發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左腿傷口如同被撕裂,眼前金星亂舞,黑暗再次襲來!他悶哼一聲,重重地跌回寒玉床上,冰冷的玉面撞擊着後腦,帶來一陣眩暈。

不行!根本動不了!連坐起來都是奢望!

巨大的無力感和焦躁如同毒蛇,噬咬着陳實的心。至寶就在眼前,他卻如同被釘在砧板上的魚,只能絕望地仰望!這種折磨,比身體的痛苦更甚百倍!

就在這時,石室角落那片深邃的陰影裏,傳來了一絲極其細微的、如同冰面裂開第一道縫隙的聲響。

是衣袂拂過地面的微聲。

陳實的心猛地一緊,艱難地側過頭。

小龍女依舊盤膝坐在那個寒玉蒲團上,姿勢與他昏迷前一般無二,仿佛一尊永恒的冰雕。但此刻,她周身的氣息卻發生了一種極其微妙的變化。之前那種與古墓寒意融爲一體的冰冷沉寂被打破了。

一層極其淡薄、幾乎難以察覺的白色霜氣,正從她身上緩緩升騰而起,如同冬日清晨呵出的白霧,卻又帶着一種刺骨的寒意。這霜氣並非均勻散發,而是呈現出一種不穩定的波動,時而濃鬱,時而稀薄,如同她體內正有什麼力量在激烈地沖突、拉鋸。

她的臉色比寒玉更白,嘴唇緊抿成一條毫無血色的細線,眉宇間那萬年不化的冰霜之下,似乎凝結着一絲極其細微的…痛楚?或者說是…阻滯?

更明顯的是她的呼吸。不再是之前那種悠長、平穩、如同古井無波的深沉吐納。她的氣息變得紊亂而短促,每一次吸氣都顯得異常艱難,仿佛吸入的不是空氣,而是沉重的鉛塊,胸脯微微起伏,帶着一種不自然的僵硬。而每一次呼氣,那淡白色的霜氣便隨之波動,仿佛她呼出的不是濁氣,而是自身精元所化的寒冰。

她在運功!而且…似乎並不順利!

陳實的心跳漏了一拍,隨即瘋狂地擂動起來!一個極其大膽、近乎瘋狂的念頭瞬間攫住了他!

*玉女心經!她一定是在修煉玉女心經!原著中她此刻功力未臻大成,強練此功必有凶險!這紊亂的氣息,這凝滯的霜氣…是走火入魔的征兆!*

機會!這可能是他唯一的、也是最後的機會!

巨大的風險伴隨着巨大的誘惑,如同毒酒般刺激着他的神經。他死死盯着小龍女那微微顫抖的睫毛和緊抿的唇線,大腦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瘋狂運轉!如何開口?說什麼才能既不暴露自己的“全知”,又能精準地戳中她的困境,讓她不得不停下來,甚至…求助於自己這個“知道九陰真經線索”的人?

賭!再賭一把大的!

陳實深吸一口氣,冰冷的空氣如同刀子刮過喉嚨。他用盡全身力氣,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那麼像瀕死的哀鳴,而是帶着一種“旁觀者清”的、刻意的虛弱和困惑:

“道…道長…您…您的氣息…好亂…”

聲音在死寂的石室裏突兀地響起,帶着嘶啞的回音。

小龍女那如同冰雕般的身軀,極其細微地顫動了一下!覆蓋在眼瞼上的長長睫毛,如同受驚的蝶翼般猛地一顫!周身那原本就不穩定的淡白霜氣,驟然劇烈地波動了一下,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

她並未睜眼,但陳實能清晰地感覺到,一股冰冷刺骨的殺意如同實質的寒流,瞬間鎖定了自己!仿佛只要她心念一動,下一刻自己就會被徹底凍結、粉碎!

巨大的恐懼讓陳實渾身汗毛倒豎!但他知道,此刻退縮,前功盡棄!他強壓下幾乎要脫口而出的求饒,硬着頭皮,用一種更加刻意、帶着“醫者”本能般憂慮的語氣,斷斷續續地繼續說道:

“像是…像是…岔了氣…心脈…被寒冰…堵住了…” 他刻意模仿着走火入魔時寒氣逆沖心脈的症狀描述,語焉不詳,卻又精準地指向要害,“玉…玉女…講究…空寂…您…執念…太重…壓…壓住了…”

最後幾個字,他幾乎是拼盡全力擠出來的,聲音微弱得如同囈語,卻如同驚雷般炸響在石室之中!

“玉女”二字出口的瞬間!

小龍女那雙緊閉的鳳眸,倏然睜開!

兩道冰冷得足以凍結靈魂的目光,如同最鋒利的冰錐,瞬間刺穿了陳實!那目光中蘊含的震驚、難以置信、以及被徹底看穿隱秘的滔天怒意和殺機,比任何武功都更具壓迫力!石室內的溫度仿佛瞬間又下降了十度!

她周身紊亂的氣息因爲這極致的情緒波動而徹底失控!那淡白色的霜氣猛地爆開,如同冰風暴般席卷她身周三尺!身下的寒玉蒲團發出不堪重負的細微碎裂聲!她喉嚨裏發出一聲極其壓抑的、帶着血腥氣的悶哼,身體劇烈地一晃,嘴角竟溢出一絲極淡的、卻刺目驚心的猩紅!

強行中斷運功!內息反噬!

小龍女死死地盯着寒玉床上那個如同破爛般躺着、卻語出驚人的男人,眼神中的冰冷殺意幾乎要化爲實質的火焰!玉女心經!古墓派不傳之秘!他怎麼會知道?!還精準地點破了她的困境?!

陳實被她那充滿毀滅氣息的目光鎖定,感覺血液都要凝固了!他知道,自己已經站在了懸崖最邊緣!下一句話,決定生死!

他強忍着恐懼,用盡最後一絲表演的力氣,臉上擠出混合着痛苦、茫然和一絲“醫者仁心”的擔憂(盡管這擔憂在他慘烈的狀態和對方的殺意下顯得無比滑稽),嘶聲道:

“別…別強行壓制…會…傷得更重…那…那冊子上…好像…提過…寒玉…能導引…玄功…能…能梳理…” 他再次將一切推給那本破冊子,語焉不詳,卻又將“寒玉床”和“玄功”(九陰真經)這兩個關鍵詞拋了出來,暗示着某種可能的解決之道——利用寒玉床的特性,轉修或借助九陰真經來梳理混亂的內息!

他賭的就是小龍女此刻內息反噬、急需解決之道的困境!賭的就是她對“九陰真經”線索的無法割舍!

死寂。

石室內的空氣仿佛被徹底抽空,只剩下寒玉床幽幽的白光和那令人窒息的冰冷殺意。小龍女嘴角那絲猩紅在幽光下顯得格外刺眼。她死死地盯着陳實,胸口微微起伏,紊亂的內息在她體內如同失控的冰河,沖撞肆虐。強行壓制只會傷及自身,放任則可能走火入魔萬劫不復。

而這個躺在她寒玉床上、如同待宰羔羊般的男人,不僅知道玉女心經,點破了她的困境,還拋出了一個模糊卻充滿誘惑的“解決之道”——指向那同樣神秘莫測的九陰真經!

理智告訴她應該立刻殺了這個知曉太多秘密的闖入者。但身體內肆虐的反噬之痛和那絲對“玄功”的困惑與渴望,卻如同藤蔓般纏繞着她的殺心。

時間在冰冷的對峙中一點點流逝,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般漫長。陳實能聽到自己心髒在胸腔裏瘋狂擂動的聲音,仿佛下一刻就要炸開。

終於,那冰冷得如同萬載玄冰的聲音,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因內息紊亂而產生的細微顫抖,一字一句地響起,每一個字都像是冰珠砸落在玉盤上,帶着刺骨的寒意和不容置疑的命令:

“說下去。”

冰冷的命令如同無形的枷鎖,狠狠扼住了陳實的咽喉。石室內的空氣仿佛凝固成了萬年玄冰,每一次呼吸都帶着冰碴,刮擦着灼痛的肺腑。小龍女那雙深不見底、此刻卻因內息反噬而翻涌着冰冷怒濤的眸子,死死釘在他身上,等待着他那個關乎生死的“解釋”。

巨大的壓力幾乎要將陳實殘存的意志碾碎。他知道,任何一個詞用錯,任何一個眼神不對,迎接他的都將是粉身碎骨!他必須編織一個足夠“合理”、足夠誘人,又將自己徹底摘幹淨的謊言!

“呃…” 他痛苦地呻吟了一聲,既是真實反應,也是爭取思考時間的表演。冷汗再次從額頭滲出,瞬間在冰冷的玉床上凝結成細小的冰珠。他艱難地轉動眼珠,目光“無意”地掃過穹頂那片隱藏着至寶的陰影,又迅速落回小龍女那張冰雕般的臉上,帶着一種混雜着恐懼、痛苦和一絲“疑者”面對疑難雜症時的困惑與探究。

“那…那破冊子…破爛…殘缺…” 他嘶啞地開口,語速極慢,仿佛每個字都在燃燒生命,“只…只零碎記着…說…寒玉…乃地脈至陰…寒氣…能…能…封…封住…活物生機…也能…也能…凍…凍住…走岔的…內息…像…像冰…封住…沸水…”

他刻意將寒玉床的療傷奇效與壓制內息紊亂的功效混爲一談,語焉不詳,卻又隱隱指向了小龍女此刻的困境——她的內息如同失控的沸水,而寒玉床的極致寒氣,就是“凍結”它的工具。

小龍女冰冷的眸光微微閃爍了一下,周身紊亂的氣息似乎因爲聽到“封住走岔的內息”而出現了一絲極其細微的遲滯。她依舊沉默,但那股鎖定陳實的、如同實質冰錐般的殺意,似乎凝滯了萬分之一瞬。

陳實捕捉到了這絲微不可察的鬆動!心髒狂跳,他知道自己戳中了痛點!

“還…還說…” 他喘息着,聲音更加微弱,仿佛隨時會斷氣,卻頑強地繼續,“‘玄功’…九陰…乃…陰陽…相濟…的…總綱…” 他艱難地吐出這個關鍵詞,同時用盡力氣,讓眼神流露出一絲對那本“破冊子”上記載的、關於“玄功”描述的“茫然不解”和“敬畏”。

“能…能…把…封凍的…寒氣…重新…化開…梳理…導引…如同…春陽…化雪…” 他刻意模仿着冊子上可能存在的、故弄玄虛的措辭,將九陰真經描述成一種能夠“解凍”和“梳理”被寒玉床“封凍”住的紊亂內息的至高法門!這既解釋了九陰真經的價值,又將其與寒玉床的特性緊密捆綁,暗示着一種“先凍結,再化解”的療傷(或者說梳理內息)路徑!

“冊子…太破…只…只提了…這…這一點…具體…如何…化開…梳理…沒…沒說…” 他猛地咳嗽起來,咳得撕心裂肺,嘴角再次溢出暗紅的血沫,身體在寒玉床上痛苦地蜷縮抽搐,斷腿處包扎的白布瞬間又洇開一片刺目的鮮紅。他竭力將自己塑造成一個只知皮毛、毫無能力深究的可憐蟲,所有的“知識”都來自一本語焉不詳的破爛醫書。

“在下…不通…武功…只…只懂…點…粗淺…醫理…胡亂…猜測…” 他喘息着,眼神卑微而惶恐地迎向小龍女,“看…看道長…氣息…冰寒…沖撞…堵…堵在心脈…才…才想起…冊子上…這點…胡言…妄…妄加揣測…道長…恕罪…” 他最後的話語帶着濃重的求生欲和恐懼,將“點破玉女心經”的驚人之舉,歸結於一個走投無路的江湖郎中在死亡威脅下,憑着一點醫書記憶進行的“胡亂聯想”和“垂死掙扎”。

石室內死寂無聲,唯有陳實粗重痛苦的喘息和壓抑不住的呻吟在回蕩。寒玉床的幽光映照着小龍女那張毫無血色的臉。她嘴角那絲猩紅已經凝結,如同一道刺目的傷痕。周身那狂暴紊亂的霜氣雖然依舊波動,卻似乎不再像之前那樣瀕臨爆裂。

她在權衡。

陳實的話語漏洞百出,充滿了“好像”、“可能”、“語焉不詳”。一個不通武功的江湖郎中,僅憑一本破爛醫書上的只言片語,就點破了古墓派至高心法的困境?這簡直荒謬!

然而…

他描述的症狀卻精準得可怕——寒氣逆沖,堵在心脈!這正是玉女心經修煉受挫、內息反噬的典型凶兆!若非親身體驗過,或是深諳此道,絕無可能僅憑“觀察”就如此精準!

更關鍵的是,他拋出的“解法”雖然模糊,卻極具誘惑力,並且邏輯自洽:利用寒玉床的至陰寒氣強行“凍結”失控的內息,再以蘊含陰陽至理的“九陰玄功”將其化解梳理。這思路,隱隱與她所知的一些武學至理相通,也與寒玉床的療傷特性暗合。

還有那本染血的《跌打損傷備急方》,那上面確實提到了“九陰真經”和“寒玉床”……這無法解釋的巧合,這指向明確的線索……難道這螻蟻的祖上,真的偶然得到過與古墓隱秘相關的只言片語?

殺了他,固然能滅口,但自己體內這狂暴的反噬內息如何解決?放任不管,輕則武功盡廢,重則經脈寸斷而死!強行壓制,只會傷得更深!而那個關於“九陰玄功”能梳理內息的模糊指引,如同黑暗中唯一可見的微光,即使再微弱,也讓人無法徹底舍棄。

更何況……他此刻的狀態,躺在寒玉床上,斷腿重傷,氣息奄奄,連坐起來都做不到,又能有什麼威脅?留着他,至少……還能逼問出那本破冊子更多的細節,或者……作爲嚐試那“解法”的……試驗品?

冰冷的算計在絕對理智的驅動下飛速完成。殺意如同退潮的冰水,緩緩斂去,但並非消失,而是沉入了更深、更冷的冰層之下,化作一種更加令人膽寒的、對物品的絕對掌控。

終於,那毫無波瀾的聲音再次響起,比之前更加冰冷,帶着一種不容置疑的裁決意味:

“冊子。”

兩個字,簡潔,冰冷。

陳實懸在萬丈深淵之上的心,猛地一墜,又險險停住!成了!她暫時不殺自己了!但危機遠未解除!冊子是唯一的“證據”,也是他此刻唯一的護身符!絕不能有失!

“在…在懷裏…” 他艱難地喘息道,試圖抬起那只勉強能動的手臂去摸索,但劇烈的動作立刻牽動了全身傷口,痛得他眼前發黑,手臂無力地垂下,只能急促地喘息。

小龍女身形未動,只是那素白如玉的手,極其隨意地凌空一抓!

一股無形的陰柔吸力瞬間籠罩了陳實!他感覺自己胸口衣襟被一股冰冷的力量猛地一扯!那本染着血污、邊角卷曲的《跌打損傷備急方》,如同被無形的絲線牽引,嗖地一下從他破爛的衣襟裏飛了出去,穩穩地落在了小龍女攤開的掌心!

這隔空取物的手段!陳實瞳孔微縮,心中駭然。古墓派武功果然詭異莫測!

小龍女看都沒看他一眼,仿佛只是取了一件無關緊要的東西。她垂下眼簾,冰冷的目光落在那本沾滿血污和泥土的破冊子上。封面歪歪扭扭的“跌打損傷備急方”幾個字在幽光下顯得格外寒酸。她伸出兩根纖塵不染的玉指,極其嫌惡地、只用指尖拈着冊子的邊緣,仿佛那是什麼肮髒的穢物,極其緩慢地翻開。

發黃發脆的紙張發出細微的呻吟。冊子裏的內容確實是一些粗淺的、甚至有些錯漏的跌打損傷藥方和正骨手法,字跡潦草,充斥着江湖郎中的俚語。小龍女翻頁的速度很慢,帶着一種近乎苛刻的審視,冰冷的指尖在那些污損的、散發着淡淡血腥和藥泥氣味的紙張上劃過,尋找着陳實所說的“線索”。

陳實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他只能祈禱自己之前做舊和僞造的那幾頁“模糊記載”足夠逼真,能瞞過小龍女的眼睛!同時,他強忍着劇痛和寒冷,目光卻不由自主地、帶着一種對生存的極度渴望,再次投向穹頂那片陰影中的古老篆文!時間!他需要時間!必須在她發現破綻或失去耐心之前,找到脫困或利用真經的機會!

石室陷入一種詭異的寂靜。只有冊子翻頁的細微沙沙聲,陳實壓抑的痛喘聲,以及寒玉床持續散發的、仿佛能凍結時間的幽幽寒氣。

小龍女翻到了中間靠後的幾頁。這裏的紙張更加破舊,墨跡也更加模糊,似乎被水漬或污物浸染過。她的指尖停住了。

在一段關於處理“寒毒入骨”的雜亂描述旁,在頁腳一處被污漬暈染得幾乎看不清的角落裏,有幾行歪歪扭扭、墨跡極淡、仿佛隨手記下的蠅頭小字:

“……終南古墓…隱…寒氣之源…有玉床…能活死人…肉白骨…亦能封魂凍魄…慎之…另有玄功刻壁…曰‘九陰’…乃陰陽總樞…可化極寒…導亂流…惜…語焉不詳…或爲杜撰…”

字跡潦草模糊,斷斷續續,語句不通,充滿了不確定性和道聽途說的口吻,與冊子其他內容的風格完全一致!位置也極其隱蔽,若非刻意尋找,很容易忽略過去。

小龍女的目光在那幾行小字上停留了許久。冰冷的指尖輕輕拂過那“九陰”、“陰陽總樞”、“化極寒”、“導亂流”幾個關鍵詞匯。

陳實躺在冰冷的玉床上,屏住了呼吸,感覺自己的命運就懸在對方那幾根冰冷的手指之間。他能看到小龍女那萬年冰封的眉宇間,似乎掠過一絲極其細微的波瀾——困惑、沉思,以及一絲被這模糊線索撩撥起的、更深沉的探究欲。

就在這時!

小龍女的身體猛地一顫!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劇烈!

“噗——!”

她再也壓制不住,一口暗紅色的、帶着冰晶般寒氣的淤血猛地噴了出來,濺落在身前冰冷的地面上,迅速凝結成一片刺目的猩紅冰花!

強行中斷運功查看冊子,加上心緒被那“九陰玄功”的線索所引動,原本被暫時壓制住的反噬內息如同決堤的冰河,以更凶猛、更狂暴的姿態在她經脈中瘋狂沖撞!她周身那淡白色的紊亂霜氣瞬間變得狂暴混亂,如同失控的暴風雪將她籠罩!那張清麗絕倫的臉瞬間褪盡最後一絲血色,變得如同寒玉般透明,嘴唇緊抿,一絲更深的猩紅從嘴角蜿蜒而下。

她痛苦地悶哼一聲,身體劇烈搖晃,盤坐的姿態幾乎維持不住,全靠一股冰冷意志強行支撐才沒有倒下。那雙冰冷的鳳眸中,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難以忍受的痛苦和一絲……驚惶?那是絕對掌控局面之人突遭重創、根基動搖時本能流露的脆弱!

機會!千載難逢的機會!

陳實的心髒幾乎要跳出胸腔!小龍女重傷!內息徹底失控!這是她最虛弱、最無暇他顧的時刻!

求生的本能和對穹頂至寶的渴望瞬間壓倒了一切!他不再去看小龍女,也顧不上身體的劇痛和寒冷帶來的僵硬麻痹!所有的意志力、所有的精神,如同燃燒的火焰般瘋狂凝聚,匯聚到他的雙眼!

他猛地睜大雙眼,瞳孔因爲極致的專注而收縮!目光如同兩道無形的探針,死死地釘向石室穹頂那片被天然石棱陰影遮蔽的凹陷區域!

寒玉床幽幽的白光,如同爲他量身定制的聚光燈,以最完美的角度照射上去。那些深深刻入岩石、筆畫古樸玄奧、仿佛蘊藏着宇宙運轉至理的古老篆文,在幽光的映襯和陰影的勾勒下,前所未有地清晰起來!

不再是模糊的輪廓!

他看到了!

開篇第一行!如同刀劈斧鑿,帶着亙古蒼茫的氣息:

“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是故虛勝實,不足勝有餘…”

九陰真經總綱!直指武學最高境界的陰陽至理!每一個字都像是一道驚雷,狠狠劈入陳實的腦海!那些繁復玄奧的筆畫結構,在他“穿書者”的認知加持下,瞬間被解析、烙印!如同幹涸的海綿瘋狂吸收着甘霖!

快!再快一點!在她恢復一絲行動力之前!

陳實的目光如同最貪婪的饕餮,瘋狂地向上掃視,捕捉着每一個能看清的篆文!他不敢奢求全部,只求最核心的總綱和療傷篇!大腦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運轉,強行記憶着那些艱深晦澀的文字和行氣路線!

“……其意博,其理奧,其趣深…天地之象分,陰陽之候列…”

“……五髒六腑之精氣,皆上注於目…凝神內視,導氣歸元…”

療傷篇!關於引導內息、修復髒腑、固本培元的精要!這正是他此刻重傷垂死最需要的!也是…或許能用來影響小龍女的關鍵!

他死死盯着,每一個字都如同燒紅的烙鐵,深深印入靈魂!身體的劇痛、徹骨的冰寒、失血的眩暈…所有的一切都被這求生的狂熱和攫取至寶的渴望暫時屏蔽!他的眼中只剩下那片承載着無上奧秘的穹頂!

時間仿佛被拉長,又仿佛在飛速流逝。

就在他強行記下療傷篇最後幾個關鍵句的瞬間——

“呃啊——!”

一聲壓抑着極致痛楚的、如同冰裂般的低吼從石室角落傳來!

小龍女強行壓制反噬的意志終於達到了極限!狂暴失控的內息如同無數冰錐在她體內瘋狂穿刺!她身體猛地向前一傾,又是一口帶着內髒碎塊的暗紅淤血噴出!那雙冰冷的鳳眸痛苦地緊閉,長長的睫毛劇烈顫抖,周身狂暴的霜氣瞬間潰散,整個人如同被抽去了所有力氣,軟軟地向旁邊倒去,全靠手臂撐住冰冷的寒玉櫃面才沒有徹底癱倒,但顯然已失去了任何行動能力,甚至連抬起一根手指都無比艱難!氣息微弱紊亂到了極點,嘴角不斷溢出帶着冰晶的血沫,顯然內傷已重到了危及性命的程度!

石室內,只剩下兩個瀕死之人沉重的、痛苦的喘息聲,在寒玉床幽幽的白光中交織。

陳實躺在刺骨的玉床上,身體因爲強行凝聚精神後的虛脫而劇烈顫抖,眼前陣陣發黑。穹頂那些剛剛強行記下的玄奧文字在腦海中翻騰,如同天書。身體的劇痛和寒冷如同潮水般再次將他淹沒,比之前更加凶猛。

機會…還是絕境?

小龍女重傷垂危,暫時失去了對他的絕對掌控。但他自己也油盡燈枯,躺在無法動彈的寒玉床上。頭頂是九陰真經的無上秘奧,身邊是古墓派絕頂高手…或者說,一個暫時失去了爪牙、卻依舊致命的傷虎。

下一步,該如何走?

是趁她重傷,嚐試那剛剛記下的、關於“導氣歸元”的療傷法門,爲自己搏一線生機?還是…冒險去刺激她,利用她對“九陰玄功”的渴望,在這詭異的平衡中,尋求更大的轉機?

冰冷的石室,幽幽的寒光,兩個倒在生死邊緣的身影,空氣中彌漫着血腥、寒氣,和無形的、更加致命的博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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