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季節的輪盤未曾停歇,以一種近乎傲慢的慵懶姿態,將夏日的酷烈推至巔峰,又悄然旋身。今年的秋意,並非悄無聲息的潛入者,倒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粗暴地掀開幕布一角,挾裹着猝不及防的、沁骨的涼意,蠻橫地闖入了林小滿的世界。天空宛如被冰泉滌蕩過,呈現出一種高遠到令人心悸的、近乎透明的湛藍。雲朵稀薄得可憐,邊緣銳利,帶着一種不真實的虛幻感。空氣裏浮動着成熟果實甜膩的芬芳與幹燥落葉苦澀氣息的混合體,與夏日尾聲那粘稠滯重的熱浪形成刺目的反差。陽光斂去了灼人的鋒芒,變得溫馴而慵懶,流淌着暖金色的調子,斜斜地傾瀉,在行人的腳下、建築的表面,投下斑駁搖曳、界限模糊的光影。

林小滿佇立在陽台,深深吸入一口這清冽的、浸透了秋意的空氣,試圖平息胸腔裏那頭焦躁不安的困獸。“總算……涼快些了。”她近乎無聲地嘆息,聲音輕得像一片墜落的羽毛,“要是能一直這麼清淨就好了。”與周默那場令人筋疲力盡的拉鋸戰,似乎陷入了一種詭異的膠着。她越是刻意疏遠,劃清界限,他就越是像一塊甩不脫的牛皮糖,帶着一種令人費解的執着黏附上來。那種揮之不去的挫敗感,混合着深沉的鄙夷,如同堅韌的藤蔓,纏繞着她的脖頸,一點點收緊,幾乎讓她窒息。“他到底圖什麼?”她對着虛空低語,聲音裏浸滿了疲憊與困惑,“難道……就享受被人厭惡的滋味?”

思緒如亂麻般糾纏之際,手機驟然響起,是班級群消息的提示音,那加粗的字體在屏幕上顯得格外刺目:

【緊急通知:原定於下周五的《仲夏夜之夢》片段排練,因場地沖突,提前至今日下午三點,地點改爲老圖書館三樓排練室。請相關演員林小滿、周默務必準時到場!任務緊急,不得缺席!】

【學委李薇】@林小滿 @周默 兩位主角,雙倍快樂哦!加油!看好你們!

林小滿的心猛地一沉,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又急速下墜。臉色瞬間褪盡血色,變得一片灰敗。“雙倍快樂?”她喃喃念出那四個字,齒縫間擠出冰冷的嘲諷,“李薇,你這是在詛咒我嗎?”她幾乎是搶一般地收回目光,死死釘住通知裏緊挨在一起的那兩個名字,每一個筆畫都像燒紅的烙鐵燙在視網膜上。“怎麼會是他?我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了!”一股濃烈的、令人作嘔的煩躁感如同沸騰的岩漿,在她胸腔裏劇烈地翻滾、沖撞,“陰魂不散!怎麼哪裏都有他!”

“哎呀,別這麼誇張嘛,小滿。”李薇不知何時湊了過來,帶着點安撫意味拍了拍她的肩膀,“說不定……嘿,說不定這是個意想不到的好機會呢?就你們倆,安安靜靜待一會兒,沒準兒……”她眨了眨眼,努力尋找着合適的措辭,“沒準兒他覺得沒勁,自己就知難而退了呢?距離產生美,也可能產生厭倦嘛!”

“知難而退?”林小滿發出一聲短促而冰冷的嗤笑,“李薇,你認識他不是一天兩天了。他那種人,字典裏根本沒有‘難’字!別人越是討厭他,他越是來勁,把這當成一種該死的挑戰和樂趣!這絕對不是什麼排練,是鴻門宴!你等着瞧吧。”周默那張似乎永遠定格着似笑非笑表情的臉,那雙總帶着點漫不經心卻又暗含挑釁的眼睛,瞬間在她腦海中放大,帶來一陣劇烈的、生理性的頭痛。那笑容像一層精心塗抹的油彩,掩蓋着底下她無法理解也拒絕探究的動機。

“好吧好吧,”李薇舉起雙手做投降狀,“那你可得多加小心,自求多福了。”她隨即又像是想起了什麼,壓低聲音,帶着點神秘兮兮的腔調,“不過話說回來,老圖書館三樓……那地方,聽說有點邪門兒啊?以前好像……”

“夠了!”林小滿煩躁地打斷她,不想再聽那些捕風捉影的校園怪談。但內心深處,一絲難以言喻的涼意還是悄然爬升。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快速盤算着:“看來……躲是躲不掉了。”目光投向窗外,一片早衰的梧桐葉正打着旋兒從枝頭跌落,劃出一道枯黃的軌跡。一種強烈而不祥的預感攫住了她:這所謂的“緊急任務”,注定是一場令人心力交瘁的“意外”共處。“希望這次……別再被他氣得當場去世。”她用力閉了閉眼,仿佛要將所有負面情緒暫時封存,然後抓起搭在椅背上的薄外套,決絕地轉身向外走去。“我先走了,你千萬別跟着。我不想在路上再‘偶遇’那個瘟神。”話音未落,腳步已帶着一種逃離般的急促,消失在門口。

通往老圖書館的林蔭道鋪滿了層層疊疊的落葉,踩上去發出細碎幹燥的破裂聲,在午後的寂靜裏顯得格外清晰。每一步都像踏在林小滿緊繃的神經上。她刻意放慢腳步,目光警惕地掃視着前方每一個路口,每一處可能藏人的樹影。周默那張討厭的臉隨時可能毫無預兆地跳出來,帶着他那招牌式的、令人血壓飆升的笑容。這種提心吊膽的戒備感,讓她本就煩躁的心情更添一層沉重的負擔。老圖書館那棟爬滿藤蔓的紅磚建築在視線盡頭逐漸清晰,它沉默地矗立着,像一頭蟄伏在秋日陽光下的、年代久遠的巨獸。那剝落的牆皮、緊閉的高窗,無一不透着一股被時光遺忘的蕭索和……難以言喻的壓抑。林小滿的心跳,隨着距離的縮短,不受控制地加速。

老圖書館的台階寬大而厚重,被午後斜射的陽光切割成明暗交錯的條紋,如同鋼琴的琴鍵,只是彈奏的是無聲的歲月。空氣裏懸浮着無數細小的塵埃,在光束中不知疲倦地浮沉、旋轉,跳着一場無聲的、永恒的舞蹈。林小滿在緊閉的墨綠色鐵門前停下,再次深深吸氣。清冽的秋意中,混雜着舊木頭特有的、帶着點甜腥的腐朽氣味和濃重的灰塵味道,那是時光沉澱下來、拒絕消散的氣息。她攥緊了手中的劇本,薄薄的紙張邊緣幾乎要嵌進掌心,指關節因過度用力而呈現出一種失血的蒼白。胸腔裏的心髒,沉重地撞擊着肋骨,咚咚,咚咚,不是因爲即將開始的排練,而是純粹的、深入骨髓的抗拒與即將面對那個人的煩躁。

推開那扇沉重的、斑駁綠漆剝落的鐵門,鉸鏈發出一聲悠長而痛苦的“吱呀——”,仿佛一個沉睡百年的老人在被強行喚醒時發出的呻吟。門內的昏暗與門外燦爛的秋陽形成了令人眩暈的強烈反差,林小滿眯起眼,適應了好一會兒。樓梯是老舊厚重的實木結構,深褐色的漆面早已磨損殆盡,露出木頭原本的紋理和經年累月踩踏出的光滑凹痕。每一步踏上去,都伴隨着木板不堪重負的呻吟和空洞的回響,在這死寂的空間裏被無限放大。她下意識地放輕腳步,像踩在薄冰上,但那擂鼓般的心跳聲,卻固執地在空曠的樓道裏回蕩,清晰得讓她自己都感到心驚。

就在她即將踏上通往三樓的最後一段樓梯,拐角處的陰影近在咫尺時——

“嘿,小滿!這兒呢!”一個無比熟悉、帶着慣常輕快語調的聲音,毫無預兆地從頭頂斜上方傳來。

林小滿猛地抬頭,心髒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攫住。只見周默正懶洋洋地斜倚在三樓樓梯口那扇積滿灰塵的高大窗戶旁。午後的陽光透過蒙塵的玻璃,在他身上勾勒出一圈朦朧而耀眼的金邊,模糊了他的輪廓,卻讓那笑容顯得格外清晰。他手裏隨意地卷着一疊打印紙,另一只手插在褲兜裏,臉上掛着那副林小滿熟悉到厭煩的、混合着戲謔與某種難以捉摸深意的笑容。他似乎剛到不久,身上還穿着日常的休閒衛衣和牛仔褲,腳上一雙洗得發白的舊球鞋,鞋尖正百無聊賴地輕輕踢踏着地面,姿態閒適得仿佛只是在等一個普通朋友。

“你……”林小滿腳步頓住,如同被釘在原地,眉頭緊緊鎖成一個川字,“你怎麼不等我?”她幾乎是本能地想後退,拉開距離,然而狹窄陡峭的樓梯限制了她的動作。他站在那裏,高大的身形幾乎堵住了通往三樓的唯一通道。

周默歪了歪頭,濃密的眉毛微微挑起,像是沒聽懂她話裏的抗拒,又或者,是刻意選擇了忽略。“等你幹嘛?”他聳聳肩,語氣輕鬆得像在談論天氣,“任務緊急嘛,早到早開始,早結束,你好我好大家好,效率至上!”他晃了晃手裏卷着的紙張,發出譁啦的聲響,“喏,台詞我都打印好了,就等你這位‘重量級’的女主角閃亮登場了。”他刻意拖長了“重量級”三個字,尾音上揚,帶着一種毫不掩飾的調侃,像一根細針,精準地刺向林小滿緊繃的神經末梢。

林小滿的臉頰瞬間涌上一股燥熱,她最恨他這種陰陽怪氣的稱謂。“閉嘴!別亂叫!”她壓低聲音呵斥,語氣裏是壓抑不住的惱怒,“而且……這地方感覺不太對勁。”她皺着鼻子,示意空氣中濃重的灰塵和陳腐氣味,也暗指自己此刻糟糕透頂的心情。

周默順着她的目光,誇張地抽了抽鼻子,隨即——“阿——嚏!”一個響亮的噴嚏打破了樓道的寂靜。他揉了揉鼻尖,臉上卻沒什麼不適,反而笑得更加燦爛,露出一口整齊的白牙。“哎呀,是有點年頭了,”他環顧四周布滿蛛網和灰塵的角落,語氣裏竟帶着點欣賞的味道,“不過嘛,正合我意!多安靜啊,絕對的無人打擾,簡直是……靈感迸發的聖地!”話音未落,他已自顧自地轉身,邁開長腿,大步流星地朝着幽暗走廊深處那扇虛掩的排練室門走去,完全沒在意林小滿還僵在樓梯上。

林小滿看着他消失在走廊陰影裏的背影,一股深深的無力感攫住了她。她只能深吸一口氣,壓下翻騰的情緒,快步跟了上去。推開排練室那扇同樣沉重、漆面剝落的木門,一股更加濃烈、仿佛凝固了數十年的灰塵和黴菌混合的氣息,如同實質的浪潮般撲面而來,嗆得她忍不住咳嗽了兩聲。光線異常昏暗,僅有幾縷光線從高高的、布滿污垢的窗戶頂端斜射進來,在空氣中切割出幾道渾濁的光柱,無數塵埃在其中瘋狂地舞動。房間異常空曠高大,中央是一個高出地面約半尺的木質舞台,上面鋪着一塊邊緣磨損、顏色褪成暗褐色的舊紅地毯。舞台四周散亂地堆放着一些蒙着厚厚灰塵、形狀怪異的木質道具和破敗的布景板,像是被遺棄的舞台幽靈。角落裏更是堆積着不知名的雜物,被厚厚的帆布覆蓋着,形成一片片詭異的陰影區域,整個空間彌漫着一種被時光遺忘的雜亂與荒涼。

“這裏……就是排練室?”林小滿站在門口,仿佛踏入了一個塵封的古墓,目光掃過那些破敗的景象,語氣裏充滿了難以置信的質疑,“這地方……能排練?”她甚至懷疑下一秒會不會有老鼠從哪個角落裏竄出來。

周默卻已經興致勃勃地登上了舞台中央。他對着下方空無一人的、被黑暗吞噬的觀衆席方向,誇張地鞠了一躬,手臂劃出一個華麗的弧度,仿佛那裏正坐着座無虛席的觀衆。“Perfect!”他轉過身,面向門口的林小滿,臉上笑容不減,眼中卻閃爍着某種讓林小滿感到不安的光芒,“你看,多棒的舞台!絕對的私密空間,絕對的……沉浸式體驗。”他刻意停頓了一下,目光灼灼地鎖住她,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只有我們兩個人,多……刺激。”最後兩個字,被他咬得格外清晰,帶着一種近乎挑釁的暗示。

林小滿被他看得頭皮發麻,下意識地後退了小半步,腳跟抵在了冰冷的門框上。“收起你那些無聊的玩笑!”她聲音冰冷,帶着強硬的切割感,“我們是來完成任務排練的,不是來陪你體驗什麼見鬼的刺激!”她強迫自己不再看他,快步走到舞台邊緣,避開那些可疑的灰塵堆,拿起放在一張破舊木桌上的厚厚劇本。紙張入手粗糙冰涼,翻開時發出沙啞脆弱的摩擦聲,邊緣已經泛黃卷曲,散發着一股故紙堆特有的黴味。

“排練就排練嘛,幹嘛搞得這麼緊張兮兮?”周默從舞台上輕鬆躍下,幾步就湊到了她身邊,緊挨着她站在舞台邊緣。他身上帶着一股淡淡的、屬於秋日陽光的溫暖氣息,還混合着一種清爽的、像是薄荷又像是鬆針的須後水味道,這陌生的氣息與他本人給她的感覺格格不入,反而讓她更加不適。他微微俯身,湊近她手中的劇本,呼吸間溫熱的氣流拂過她的耳廓。“你看,‘緊急任務’,”他用手指點了點通知上加粗的字樣,聲音壓低,帶着一種刻意的親密和探究,“老師都這麼強調了,說明這事兒啊,非比尋常,非同小可,必須得……嗯,深入交流,好好配合。”他的目光在她略顯蒼白的側臉上逡巡,不放過任何一絲細微的表情變化。

林小滿被他靠近的氣息和話語攪得心煩意亂,猛地往旁邊側開一步,拉開距離,聲音繃得像一根拉滿的弓弦:“老師怎麼想的我怎麼知道!我只知道,趕緊把該對的部分對完,然後立刻、馬上離開這個鬼地方!”她嫌惡地指了指空氣中飛舞的塵蟎和角落裏堆積的雜物,“再多待一會兒,我怕不是要得肺炎!”

“肺炎?”周默捂住胸口,做出一個西子捧心般的誇張表情,臉上卻毫無痛楚,只有濃重的戲謔,“林小滿同學,你這思想覺悟有待提高啊!爲了偉大的戲劇藝術,爲了光榮的班級任務,這點小小的犧牲算什麼?這叫……爲藝術獻身!”他話鋒一轉,眼神似乎認真了一瞬,但語氣依舊輕佻,“不過,你說得對,時間就是金錢,效率就是生命。那麼,開始吧,我的女主角?”他再次向前逼近一步,伸手去拿她手中劇本的另一端。

林小滿能清晰地聞到他身上那股混合的氣息,感受到他靠近帶來的無形壓迫感,心跳再次不爭氣地漏跳了一拍,隨即更猛烈地撞擊起來。她死死咬住下唇,強迫自己將全部注意力集中在眼前泛黃的紙頁上,聚焦於那些密密麻麻的黑色字符。無論如何,這場避無可避的“意外”共處,必須開始了。一束從高窗斜射進來的陽光,恰好落在她腳邊,投下一小片明亮而晃動的光斑,像一只受驚的、隨時準備逃離的貓。

秋意,如同一位沉鬱而技藝精湛的畫師,將窗外的一切暈染成色調濃鬱的油畫。老圖書館那蒙塵的高窗,此刻像是被浸溼的宣紙,透進來的光線不再清澈,而是帶着一種朦朧的、暖金色的渾濁感,無力地灑在布滿灰塵和劃痕的深色木地板上。光柱裏,塵埃的舞蹈變得緩慢而粘滯,帶着一種詭異的儀式感。空氣裏,舊紙張的黴味、木頭深層的腐朽氣息,以及某種不知名幹枯植物散發的、略帶苦味的餘韻,混合成一種沉甸甸的、令人昏昏欲睡的氛圍,無聲地訴說着被塵封的過往。

林小滿緊蹙着眉頭,強迫自己的視線聚焦在劇本上那行行跳動的文字上,努力跟上身邊人的節奏。周默的聲音在空曠的排練室裏回蕩,比平時更加清亮,更加抑揚頓挫,甚至帶着一種刻意爲之的舞台腔。他的語調輕鬆得過分,仿佛這不是一次嚴肅的任務,而是一場即興的、專供他個人娛樂的獨角戲。他會在某個關鍵台詞上突然加重語氣,震得空氣嗡嗡作響;會在抒情的段落陡然拔高聲調,如同詠嘆調般誇張;更會在念完一句後,自己先忍不住低低地笑起來,嘴角噙着那抹林小滿無比熟悉、也無比憎惡的戲謔笑容。

“……‘我願意用我的一切,我的生命,我的靈魂,來換取你的平安喜樂,我的摯愛’,”周默用一種近乎歌劇詠嘆的誇張腔調念完這句本該深情而沉重的台詞,非但沒有按照劇本要求保持片刻的肅穆與痛苦,反而猛地轉過頭,眼睛亮得驚人,像發現了什麼新奇玩具,嘴角勾起一個玩味的弧度,“嘖,小滿同學,你說,這‘一切’得值多少錢?夠不夠我換輛限量版的超跑?嗯?或者……夠不夠買下某個人的……嗯,另眼相看?”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在她臉上掃過,帶着赤裸裸的試探。

林小滿只覺得一股氣猛地堵在喉嚨口,劇本裏好不容易營造出的悲愴氛圍瞬間被他撕得粉碎。她用力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用疼痛壓制住幾乎要噴薄而出的怒火,聲音像是從冰窖裏撈出來:“周默!我最後說一次!我們是來!排練!的!不是來聽你!即興!發揮!搞!脫口秀!”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裏硬生生擠出來,帶着冰碴。

“哎呀,排練排練,顧名思義,不就是練習嘛,”周默對她的怒火視若無睹,反而就着她的話頭,又向前湊近了半步,肩膀幾乎要碰到她的手臂。他壓低聲音,帶着一種刻意的、令人頭皮發麻的親昵感,溫熱的氣息拂過她的耳垂,“生活啊,就像這劇本,總得有點即興發揮才精彩,一板一眼多沒勁,枯燥得能悶死人。你看——”他忽然抬手指向窗外,幾棵高大的銀杏樹在夕陽下仿佛燃燒起來,金黃的扇形葉片熠熠生輝,“多像熔化的金子,鋪天蓋地的。你說,要是真能撿,咱們是不是發了?”他轉頭看她,笑容燦爛,仿佛真在暢想一個黃金夢。

林小滿連看都懶得看他指向的方向,猛地扭開頭,避開他灼人的視線和氣息,聲音冷硬如鐵:“金子鋪路也輪不到我們!我只知道,老師要求的進度,今天必須完成。收起你那些無關緊要的幻想!”

“遵命遵命,”周默立刻收斂笑容,挺直腰板,拿起劇本,做出一副認真研讀的嚴肅模樣。然而,這份“嚴肅”僅僅維持了不到十秒鍾。他又側過臉,目光在她緊繃的側臉上逡巡,用一種自以爲很小聲、實則清晰無比的音量“悄悄”問:“欸,小滿,說真的,你有沒有覺得,劇本裏這女主角的性格設定,特別眼熟?尤其是她這副……嗯,明明心裏翻江倒海,臉上卻偏要裝得冷若冰霜的樣子?”他頓了頓,似乎在努力回憶,“嘖,簡直跟我上學期追過的那個文學院的小學妹一模一樣!那小眼神兒,倔得跟你現在……嘖嘖,如出一轍!不過她後來……”

“夠了!”林小滿的心髒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猛地一抽,隨即被滔天的怒火淹沒!她再也無法抑制,猛地抬起頭,怒視着周默。他竟敢!竟敢拿她和他那些無聊的“追求史”裏的對象相提並論?!這已經不是簡單的嘴欠,這是赤裸裸的侮辱!是對她人格的輕蔑踐踏!她緊緊攥着劇本,指關節因爲過度用力而發出輕微的“咔”響,呈現出駭人的青白色。這該死的排練!這該死的周默!他根本不是在配合,他是在享受!享受這種不斷撩撥她、刺激她、看着她一點點失控的過程!他的行爲在她眼中,早已超越了“譁衆取寵”,升級爲一種令人發指的、病態的“精神凌遲”!他像個殘忍的頑童,用針一下下刺着籠中的鳥雀,只爲了看它徒勞地撲騰和哀鳴!

一股滾燙的血液直沖頭頂,太陽穴突突地狂跳,像有兩把小錘在猛烈敲打。呼吸變得急促而困難,每一次吸氣都帶着胸腔撕裂般的疼痛。她的耐心,早已在對方一次次蓄意的撩撥中消耗殆盡,此刻正站在懸崖邊緣,搖搖欲墜。窗外那片片絢爛的金黃,在她燃燒着怒火的視野裏,扭曲成一片片刺目而充滿惡意的嘲笑。

時間,在周默刻意制造的混亂、噪音和令人窒息的氛圍中,如同熬煮過頭的糖漿,變得粘稠、滯重,每一分每一秒都流淌得異常緩慢而艱難。窗外的秋意被暮色浸染,褪去了耀眼的金黃,沉澱爲一種帶着灰藍調的蕭瑟。幾片完全枯槁、蜷縮如爪的葉子,如同被抽幹了所有生機的蝴蝶殘骸,被漸起的涼風卷起,在圖書館冰冷的水泥台階上徒勞地打着旋兒,最終無力地跌落,發出細微到幾不可聞的、如同嘆息般的碎響。風,變得更加狡猾和陰冷,從高處窗櫺的縫隙裏頑強地鑽入,帶着尖銳的哨音,卷起地面上沉積更厚的灰塵,在渾濁的光柱裏瘋狂地打着旋渦,連帶着整個空間的氣息都開始動蕩不安。

林小滿感覺自己大腦中的那根弦,已經繃緊到了極限,發出即將斷裂的“錚錚”哀鳴。她低下頭,死死盯着劇本,然而那些黑色的字符卻在她眼前扭曲、跳動、模糊成一片,像無數只嘲弄她的、嗡嗡作響的黑色小蟲。周默的聲音如同魔音灌耳,持續不斷地沖擊着她的耳膜。他又因爲一個她完全無法理解、也根本不好笑的無聊雙關語,自顧自地爆發出一陣大笑,笑得肩膀劇烈聳動,身體前仰後合,手中的劇本紙張譁啦啦作響,眼看就要脫手飛出。

“‘……願這皎潔的月光,滌蕩我的罪孽……’”林小滿艱難地念着自己的台詞,試圖將破碎的注意力拉回來。

“‘滌蕩罪孽?’”周默突然截斷她,笑聲戛然而止,他猛地轉過頭,雙眼在昏暗的光線下亮得驚人,帶着一種發現新大陸般的、刻意放大的驚訝,聲音陡然拔高,在空曠的排練室裏激起回音:“林小滿!”他叫她的全名,帶着誇張的戲劇腔,“你走神兒了啊?!想什麼呢?!這麼入神?!”他向前一步,幾乎要貼上她,目光帶着赤裸裸的探究和毫不掩飾的戲謔,嘴角咧開一個惡劣的弧度,“該——不——會——是在想——我——吧?!”

“轟——!”

林小滿只覺得腦子裏有什麼東西徹底炸開了!一股滾燙的、帶着腥甜味的血氣猛地沖上頭頂,臉頰瞬間火燒火燎!不是因爲羞怯,而是純粹的、被點燃的暴怒和遭受奇恥大辱的屈辱感!她想尖叫,想厲聲質問“你怎麼敢!”,想用最惡毒的語言撕碎他那張令人作嘔的笑臉!可喉嚨像是被一只鐵鉗死死扼住,所有的聲音、所有的憤怒都堵在那裏,只剩下急促而破碎的喘息,眼前甚至開始陣陣發黑。周圍死寂一片,只有窗外偶爾傳來幾聲歸巢烏鴉嘶啞的啼叫,將這令人窒息的尷尬和壓抑烘托得更加鮮明刺耳。

周默似乎被她的劇烈反應和死寂的沉默挑起了更大的興趣,或者說,刺激了他更深的惡作劇欲望。他不僅沒有收斂,反而變本加厲地又湊近了一寸,近得林小滿能看清他眼中自己扭曲倒影。他壓低了聲音,但在這針落可聞的空間裏,每一個字都如同淬毒的冰錐,狠狠扎進林小滿的耳膜和心髒:“嗯?怎麼不說話?被我說中——心事了?”他故意拖長了調子,目光在她漲紅的臉上流連,帶着一種欣賞獵物垂死掙扎般的殘忍愉悅,最終,輕飄飄地落下那致命的一擊:“呵……臉都紅透了,嘖嘖,真可——愛——”

可愛?!

這兩個字像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林小滿最後的理智防線上!這簡直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是對她此刻滔天怒火和極致屈辱最惡毒、最輕佻的嘲諷!

“啊——!!!”一聲壓抑到極致的、近乎崩潰的嘶吼終於沖破喉嚨!林小滿像一頭發瘋的小獸,猛地從原地彈起!手中的劇本和原本放在膝上的書本、紙張,被她起身的劇烈動作猛地掀飛,譁啦啦散落一地!她看也不看,彎腰想去撿拾,動作卻因爲極度的憤怒和顫抖而完全失控,手指胡亂地抓着空氣。

周默似乎也被她這突如其來的爆發驚了一下,但隨即,他那該死的、習慣性的“反應速度”又占了上風。他幾乎同時蹲下身,動作敏捷,一把就抄起了落在腳邊的一本硬殼書——正是林小滿的劇本。他捏着書脊,故意在她眼前晃了晃,臉上重新掛起那副令她作嘔的、帶着點“你看我幫你撿起來了”意味的笑容,輕佻地遞過來:“喏,給——你——”那語調,像是在哄一個無理取鬧的孩子,“別生氣嘛,開個玩笑而已,至於嘛?我們繼……”

“滾開!!!”

林小滿用盡全身力氣,猛地一巴掌揮開他遞過來的手!力道之大,那本硬殼劇本直接脫手飛出,“啪”地一聲重重砸在幾米外的舊紅地毯上,書頁散開,像一只被折斷翅膀的鳥。

周默的手僵在半空中,臉上的笑容第一次出現了裂痕,帶着一絲錯愕。

林小滿劇烈地喘息着,胸口像破風箱般起伏,眼前陣陣發黑。她死死地瞪着周默,那目光裏的恨意和冰冷幾乎要凝成實質。她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從緊咬的齒縫裏擠出破碎而沙啞的聲音,每一個字都像是用刀刻出來的,帶着血淋淋的決絕:

“周默……我受夠了……我再也……無法忍受了……哪怕一秒……都不行!”

“你……走……立刻……馬上……給我走!”

“讓我一個人……待着……求你……滾!!!”

最後一個“滾”字,帶着撕裂般的破音,耗盡了她的全部氣力。說完,她猛地轉過身,像逃離瘟疫源一樣,跌跌撞撞地沖向圖書館深處那片更加幽暗、堆滿廢棄書架的區域,只想把自己徹底埋進陰影裏,隔絕掉身後那個讓她窒息的存在。

身後,是死一般的寂靜。只有劇本散落在地毯上的凌亂聲響,和窗外那片被風卷起、最終無力墜落的枯葉,發出的最後一聲微不可聞的嘆息。林小滿能清晰地感受到,那道帶着錯愕、探究,或許還有一絲她不敢深究的復雜目光,如同實質般釘在她的背上。但她已經沒有力氣,也沒有意願去分辨了。她感覺自己就像一個被充氣到極限、布滿裂痕的氣球,剛才那一聲嘶吼,已經耗盡了她維持表面的最後一絲力氣,瀕臨徹底毀滅的邊緣。崩潰,就在眼前。

(擴寫:角落裏的喘息與意外的轉折)

林小滿幾乎是憑着本能,踉蹌地沖進圖書館深處一個由高大舊書架圍成的、如同墓穴般幽暗的角落。冰冷的、帶着濃重黴味的木質書架背板抵住她顫抖的後背,那堅硬的觸感帶來一絲微不足道的支撐感,也隔絕了身後可能投來的視線。她像擱淺的魚般大口喘息,貪婪地汲取着這片陰影裏同樣陳腐的空氣。窗外,最後一點暖金色的餘暉徹底消失了,被一種沉鬱的、帶着涼意的灰藍色取代。暮色四合,光線被高大的書架切割得支離破碎,在地面上投下扭曲拉長的影子。風聲變得清晰,嗚咽着穿過不知名的縫隙,帶着一種古老的悲鳴感,爲這場不歡而散的“共處”奏響了壓抑的終曲。季節的輪轉,從午後慵懶的明亮跌入了黃昏沉鬱的冷寂,連空氣都仿佛吸飽了她內心的絕望和疲憊,變得滯重不堪。

她緊緊閉上眼,試圖將那個惡魔般的面孔、那些刻毒的話語從腦海中驅逐出去。可它們如同跗骨之蛆,更加清晰地浮現出來:那戲謔的笑容,那誇張的語調,那句“臉紅真可愛”的終極羞辱……每一個細節都像淬毒的針,反復刺扎着她脆弱的神經。“可愛”?那分明是對她痛苦最惡毒的嘲弄!是對她尊嚴最徹底的踐踏!胸腔裏那股撕裂般的疼痛非但沒有緩解,反而在寂靜和黑暗中變得更加尖銳。她感覺自己正被關在一個不斷縮小的、充斥着噪音和惡意目光的鐵籠裏,無處可逃,只能眼睜睜看着理智的堤壩在洶涌的怒潮和屈辱的洪流下,一寸寸崩塌。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絕望感快要將她徹底吞噬時,一個聲音,帶着一種與之前截然不同的、略顯遲疑和沉悶的調子,從她身後不遠處、一個書架拐角的陰影裏傳來:

“喂……林小滿。”

她猛地睜開眼,身體瞬間繃緊,像一只受驚的貓。心髒狂跳着,她僵硬地、緩緩地扭過頭。

周默不知何時也走到了這片區域。他沒有靠近,只是斜斜地靠在距離她幾步遠的另一個高大書架上,雙手插在褲兜裏。昏暗的光線下,他臉上的表情模糊不清,但之前那種標志性的、玩世不恭的嬉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林小滿從未在他臉上見過的凝重?或者說,是一種被打亂了節奏後的困惑?他站在那裏,目光落在她身上,眼神復雜難辨,裏面似乎混雜着一絲意外,一絲探究,還有某種……她完全無法解讀的、沉甸甸的東西。

“你……”他開口,聲音比剛才在排練室裏低沉了許多,也沙啞了一些,仿佛被這滿室的灰塵嗆到了,“真的……生氣了?”語氣裏帶着一種小心翼翼的試探,甚至有點……不確定?

林小滿依舊死死地盯着他,嘴唇抿成一條蒼白的直線,喉嚨緊鎖,發不出任何聲音。只有劇烈起伏的胸口和微微顫抖的肩膀,泄露着她內心翻騰的情緒。她能感覺到自己的眼眶在發熱,一種陌生而洶涌的酸澀感正不受控制地向上翻涌。她怎麼會……怎麼會因爲這個混蛋……而落淚?這比被他氣死更讓她感到羞恥和崩潰!

周默似乎敏銳地捕捉到了她眼中那一點微弱的水光和極力壓抑的顫抖。他下意識地向前挪動了小半步,腳尖剛剛越過陰影的邊緣,卻又猛地頓住了,像是被無形的牆擋住。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辯解的話,或者再開一個習慣性的玩笑來打破這令人窒息的沉默,但最終,所有的話語都哽在了喉嚨裏。他煩躁地抓了抓頭發,目光從她臉上移開,投向窗外那片被暮色籠罩的、只剩下嶙峋枝椏的樹影,喉結艱難地滾動了一下。

時間在兩人之間沉重地流淌,只有風聲在書架間穿梭的低語。

終於,他深吸了一口氣,仿佛下定了某種決心,重新將目光轉回林小滿身上。那目光不再帶着戲謔或探究,而是罕見地、直白地迎向她燃燒着憤怒和痛苦的雙眼。他的聲音很低沉,帶着一種林小滿從未聽過的、近乎笨拙的認真,清晰地穿透了昏暗:

“剛才……是我太過分了。”

“對不起。”

“不該那樣……開玩笑。”

“讓你……不舒服了……真的……對不起。”

“對不起”這三個字,如同三顆裹着冰霜的隕石,帶着千鈞之力,狠狠砸在林小滿搖搖欲墜的心防上!她猛地睜大了眼睛,瞳孔因極度的震驚而急劇收縮,身體控制不住地晃了一下,後背重重撞在書架上,發出一聲悶響。周默?!道歉?!那個永遠嬉皮笑臉、永遠以挑釁他人爲樂、字典裏仿佛根本沒有“歉意”二字的周默?!這突如其來的轉折,比她看到太陽從西邊升起、海水瞬間幹涸還要讓她感到荒謬和難以置信!這感覺……就像一直對你狂吠的惡犬,突然收起了獠牙,對你低下了頭,嗚咽了一聲。

周默似乎被她劇烈的反應弄得有些窘迫,他飛快地移開了視線,不再看她那張寫滿驚愕的臉,目光再次投向窗外。暮色更深了,風似乎更大了些,吹動着窗外最後幾片頑強附着的枯葉,發出簌簌的悲鳴。他的聲音更低,帶着一種幹澀的坦誠:“我知道……你現在肯定不想看見我……”他停頓了一下,似乎在組織語言,最終只是幹巴巴地補充道,“我……先回去了。你……自己待會兒吧。”

說完,他沒有再看她一眼,轉過身,腳步不再是慣常的輕快或隨意,而是帶着一種罕見的沉重和滯澀,一步一步,消失在層層疊疊的書架陰影和愈發濃重的暮色之中。那腳步聲在空曠寂靜的圖書館裏回蕩,漸行漸遠,最終被風聲徹底吞沒。

留下林小滿一個人,依舊僵硬地靠在冰冷的書架上。窗外的風聲嗚咽着,帶着深秋的寒意,吹拂着她額前被冷汗浸溼的碎發。她像是被抽走了所有骨頭,又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擔,身體沿着書架緩緩滑落,最終無力地蹲坐在地上。她慢慢地、顫抖地抬起雙手,捂住了自己冰冷而麻木的臉頰。沒有嚎啕大哭,只有肩膀無法抑制的、細微而劇烈的顫抖,如同秋風中的最後一片枯葉。那是一種極度緊繃後的虛脫,一種劫後餘生的茫然。剛才那瀕臨徹底毀滅的崩潰邊緣,似乎因爲這石破天驚的三個字,被強行拉回了一點點。然而,心裏那股對周默的滔天怒火和深重鄙夷,並未因此消散,反而攪入了一種更加混亂、更加難以言喻的漩渦——震驚、困惑、懷疑,甚至一絲……極其微弱、被她拼命否認的動搖?這突如其來的道歉,像一顆投入死水的石子,激起的漣漪遠比落水本身更加復雜難明。窗外的天色徹底暗沉下來,如同她此刻的心境,陰霾密布,難以捉摸。這次“意外”的、令人窒息的共處,最終在她心上刻下的,不再僅僅是一道更深的厭惡痕跡,而是一道混雜着震驚、混亂和無數問號的、更加糾纏難解的復雜烙印。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這道歉……是真心,還是另一場更精心的表演?這個秋日的黃昏,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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