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蟄號” 的藏書室裏,新收集的坐標碎片正在自動分類。這些巴掌大的晶體懸浮在青銅書架間,有的散發着蒸汽時代的煤煙味,有的流淌着未來數據的藍光,林宇指尖劃過其中一塊時,碎片突然投射出全息影像:青巒中學的圖書館裏,穿校服的少女正踮腳將一本《時空簡史》塞進最高層書架,書脊上貼着泛黃的便籤,字跡與校牌上的校訓如出一轍,末尾還畫着個小小的笑臉。
“這是……2023 年的青巒中學?” 小李的檢測儀貼在碎片上,屏幕突然彈出密密麻麻的書名,從甲骨文刻成的《易經》到量子存儲的《銀河通史》,“所有碎片都是書!記錄着不同時空的記憶,就像宇宙的日記!”
老王抱着一堆蒸汽管道走進來,金屬碰撞聲讓碎片劇烈震顫,有幾塊甚至掉落在地,化作書頁般的薄片。“星圖上的新坐標亮了!” 他用機械臂擦了擦額頭的汗,義眼的紅光掃過全息星圖,“‘記憶圖書館’,聽起來像是你的主場,林宇 —— 你以前不是最愛泡在學校圖書館嗎?”
飛船穿出蟲洞時,林宇看見一座漂浮在雲海中的圖書館。它的主體是青巒中學圖書館的紅磚結構,爬山虎纏繞的牆壁上,卻在不規則的位置嵌着未來的透明舷窗;兩側延伸出無數書架,左側是古代竹簡組成的回廊,竹簡上的篆文在空氣中流轉,組成動態的歷史場景;右側是未來數據光柱構成的穹頂,光柱裏的信息流凝結成可觸摸的書籍,伸手觸碰時會發出鍵盤敲擊聲;所有書架上的書籍都在自行翻動,紙頁間飛出的文字在空中組成星座,“之乎者也” 與 “0101” 交織成璀璨的光帶。
“有人嗎?” 林宇推開橡木大門,門軸轉動的聲響與記憶中學校圖書館的聲音完全一致,甚至能聞到相同的舊書油墨味。借閱台前,一個穿中山裝的老者正在蓋章,他的眼鏡片是用蒸汽凝結的水珠制成,能看見裏面流轉的書名,蓋章的動作緩慢而鄭重,仿佛在進行某種儀式。
“第 1387 位訪客。” 老者抬起頭,鏡片裏的書名突然變成林宇的名字,“每人只能帶走一本屬於自己的書,多拿的會變成記憶的負擔。” 他將借閱章在林宇的手環上蓋下淡金色的印記,印記在手環上化作一本微型書籍的圖案。
書架間突然傳來書脊斷裂的脆響。林宇轉身,看見小李正用鏈刃劈開一本會咬人的書 —— 那本書的封面上印着熵寂教的圖騰,書頁是由黑色的觸手組成,正在瘋狂吞噬周圍的書籍,被吞噬的書頁化作黑色的墨汁,滴落在地上形成銜尾蛇的紋路。
“記憶噬蟲。” 老者的拐杖突然化作青銅長鞭,纏住那本書的書脊,長鞭上的符文亮起,將觸手般的書頁釘在書架上,“被篡改的記憶會變成怪物,就像寫錯的句子會污染整頁紙,甚至整本書。”
林宇的校牌突然發燙,牌面的紅磚紋路指向右側的書架區。他沖向老者指引的區域,那裏的書架上擺滿了空白書籍,書脊上沒有任何文字,只有最上層的一本泛着藍光 —— 封面是青巒中學的照片,照片裏的教學樓在夕陽下泛着暖光,翻開的書頁裏,正播放着他穿越前的最後一幕:跨年夜的辦公室,電腦屏幕上的城市規劃圖突然扭曲,無數數據流從屏幕涌出,像黑色的潮水將他卷入黑暗,他在失去意識前,似乎瞥見屏幕角落彈出一個對話框,內容被亂碼覆蓋,只隱約能看見 “青巒中學時空錨點異常” 的字樣。
“這是你的‘未完成之書’。” 老者的聲音在身後響起,他的中山裝袖口沾着墨跡,“熵寂教一直在尋找它,想刪除你存在的痕跡,就像用塗改液覆蓋寫錯的字。”
書架突然劇烈晃動,所有書籍同時飛出,在空中組成熵寂教首領的身影。他手中的權杖化作巨筆,筆尖流淌着紫色的墨汁,正在改寫借閱台的記錄冊,被塗改的頁面化作黑色的蝴蝶,撲向林宇的手環。“把書交出來!” 首領的聲音由無數書名組成,時而尖銳如砂紙摩擦,時而低沉如古籍翻動,“否則你的所有記憶都會變成空白,連自己是誰都不會記得!”
林宇將校牌按在書頁上,照片突然活過來。穿校服的少女從書頁裏走出,她的校服裙擺還沾着時墟竹林的露水,手中的《時空簡史》化作青銅劍,劍身上刻着與林宇長劍相同的校訓。“未完成的故事,該由自己寫完。” 少女的劍尖刺入首領的身影,無數書名從他體內散落,在空中化作紛飛的書頁。
老者突然撕掉借閱冊的空白頁,紙片在空中化作無數書籤,每個書籤都精準插入一本記憶噬蟲的書。書籤接觸書頁的瞬間,黑色的觸手開始褪色,露出原本的文字內容 —— 有古代的兵法,有未來的詩歌,還有青巒中學學生的作文,其中一篇的標題是《如果時間可以重來》。“記憶不是可以刪除的文件。” 老者的眼鏡片泛起彩虹,折射出無數個時空的片段,“是無數個選擇織成的網,斷了一根線,還有其他線連着。”
當最後一只記憶噬蟲被封印,圖書館開始變得透明。林宇看見每個書架都連接着不同的時空氣泡,氣泡裏的場景正在緩慢流動:侏羅紀的恐龍在啃食鮮嫩的蕨類,盛唐的詩人在月光下飲酒作詩,未來的孩子在星際空間站裏種植地球蔬菜;青巒中學的氣泡裏,穿校服的少女正把《時空簡史》放回原位,書裏夾着的書籤,正是他穿越前丟失的那枚 —— 書籤上印着校運會的吉祥物,邊緣還有他用鋼筆寫的潦草名字。
“手環的積分……” 小李突然驚呼,她的護目鏡自動顯示出手環數據,“變成 120000 了!新增的權限是‘記憶編輯’,可以修復被篡改的記憶碎片!”
林宇撫摸着那本泛着藍光的書,封面上的照片開始褪色,漸漸變成空白的羊皮紙。他知道,未完成的故事不需要提前書寫,就像星軌的轉折,本就是宇宙最珍貴的褶皺 —— 正是那些意外與偏差,才讓每個時空都獨一無二。
飛船駛離記憶圖書館時,林宇看見借閱台的老者正在給一本新書蓋章,書名是《齒輪鎮的故事》,作者欄寫着老王的名字,書脊上還印着一個小小的蒸汽火車圖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