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花魁賽頒獎之際,聚仙台內氣氛熱烈非凡。柳雲兒手捧獎杯,鬢邊斜插着趙倩扔上台的蓮花簪,台下百姓的叫好聲幾乎要將屋頂掀翻。然而,就在這熱鬧的氛圍中,慕容雲飛突然起身,手中折扇“啪”地一聲合上,聲音冰冷如霜:“慢着!這花魁之位,恐怕名不副實吧?”

他身着一襲青衫,在一衆公子哥中顯得格外醒目,目光輕蔑地掃過柳雲兒身上的舊青布裙,毫不掩飾眼中的鄙夷:“比什麼‘學鳥叫’‘拼花瓣’,這算哪門子本事?花魁理應以詩詞爲精髓、歌舞爲靈魂,柳姑娘既無傳世之佳作,又無驚豔之舞姿,憑什麼力壓雨嫣?”

此言一出,猶如巨石投入熱油之中,台下瞬間炸開了鍋。公孫策趕忙隨聲附和:“慕容兄所言極是!蘇姑娘的《霓裳羽衣舞》盡顯宮廷風範,楊姑娘的琴音飽含江南靈秀之氣,柳姑娘那些所謂的‘心裏話’,縱然巧妙,終究難登大雅之堂!”

秦三爺坐在二樓雅間,手持茶杯,輕輕一笑,聲音雖不大,卻清晰地傳遍全場:“兩位才子說得在理。花魁乃京都之顏面,若僅憑一些‘小把戲’就奪得魁首,豈不讓外邦之人笑話?依老夫之見,這比賽結果……得重新斟酌。”

他這話帶着十足的官威,不少看客聽聞,頓時噤若寒蟬——畢竟誰都清楚秦三爺是秦丞相的胞弟,他既然提出“再議”,顯然是想推翻現有的比賽結果。

柳雲兒臉色瞬間變得煞白,雙手緊緊攥着獎杯,指尖幾乎嵌入木頭之中。林婉兒見狀,快步走到台前,對着秦三爺盈盈下拜,然而聲音卻清脆響亮如同笛聲:“秦三爺此言差矣。此次花魁賽的章程早已在官府報備,‘初露鋒芒’比的是新意,‘匠心獨運’比的是巧思,‘百花爭豔’比的是真情,每一關的評判都有理有據。柳姑娘所獲花箋與銀釵的總數,比蘇姑娘多出三百有餘,難道說,百姓的眼光,還比不上幾位口中的‘大雅之堂’?”

“百姓又懂得什麼?”慕容雲飛冷笑一聲,“不過是些市井小民,見到些許新奇玩意兒就盲目起哄罷了!林小姐出身商賈之家,想必更明白如何‘投機取巧’吧?”

這話直接戳到了林婉兒的痛點——在氏族眼中,商戶向來屬於“末流”。但林婉兒並未動怒,反而從容地從袖中取出一疊紙,正是錢不凡事先讓她準備好的“百姓評注”:“慕容公子不妨瞧瞧,這是收集而來的花箋評語。張屠戶說‘阿蠻學鳥叫,讓他憶起老家的屋檐’;李繡娘說‘柳姑娘的心裏話,道出了我們渴望回家的念頭’。這些‘市井小民’的評注,比詩詞更爲真切,比歌舞更爲貼近生活——倘若花魁不能貼近民心,再‘高雅’又有何意義?”

趙倩坐在角落,手中轉動着那支蓮花簪,突然笑出了聲:“說得好!我倒覺得,比起滿篇的‘風花雪月’,‘想家’二字顯得更爲動人。慕容才子覺得百姓不懂,只怕是自己早已遠離人間煙火了吧?”

她聲音清脆悅耳,帶着一股不容置疑的貴氣,慕容雲飛頓時臉色一僵——雖然他不知這位“少年郎”究竟是何身份,但從對方的氣度便能看出非比尋常,因而不敢輕易得罪,只能悻悻地回應道:“在下只是就事論事而已。”

秦三爺卻並不打算就此罷休,他放下茶杯,緩緩說道:“公主……哦不,這位公子有所不知,這‘奇思閣’所定的章程,背後怕是有人暗中搗鬼。老夫聽聞,林小姐與那瞎子錢不凡來往密切,這花魁賽的法子,說不定就是那瞎子想出來的?靠些旁門左道來取勝,算什麼真本事?”

他刻意將錢不凡牽扯進來,又暗指“奇思閣”與花魁賽存在不正當勾結,用心可謂陰險至極。

台下頓時響起一陣竊竊私語:“原來這裏面有貓膩?”“那個瞎子真有這麼大能耐?”

林婉兒心中一緊,心跳仿佛漏了一拍,正要開口反駁,卻聽見後台傳來錢不凡的聲音,由阿蠻悄悄傳話過來:“讓柳雲兒唱《繡娘詞》,你把‘案例牆’的冊子拿出來。”

林婉兒立刻心領神會,對柳雲兒使了個眼色。柳雲兒深吸一口氣,清了清嗓子,輕聲唱起那首《繡娘詞》:“針尖挑落月,線尾系着春,十指磨出繭,縫暖萬家身……”

在歌聲中,林婉兒手捧着“奇思閣”的案例冊走上前,一頁頁展示給衆人觀看:“這是錢先生爲商戶們出的點子——王記包子鋪依靠‘會員制’挽救了生意,西市藥鋪憑借‘送煎藥’服務留住了老顧客,就連漕運的糧倉,也因他的‘三層隔潮法’而不再發黴。他的法子或許看似‘俗氣’,卻實實在在地幫助了百姓。花魁賽的章程,正是借鑑了他‘從人心出發’的理念,又何來過錯?”

她翻到最後一頁,正是記錄“三彎灘漩渦已解”的條目,墨跡依舊嶄新:“錢先生連秦丞相都認可的漕運良策,難道還比不上幾位口中的‘高雅之見’?”

這話既巧妙地捧了秦奎,又成功堵住了秦三爺的嘴——畢竟秦三爺總不能說秦丞相認可的人是“旁門左道”。

趙倩看得眼中發亮,突然起身鼓掌:“說得好!這本冊子我要了!依我看,這花魁賽的結果甚好——能夠貼近民心的,才是真正的‘魁首’!來人,賞醉春樓花魁柳雲兒一百金。”她目光轉向秦三爺,笑容中帶着一絲俏皮,“秦三爺要是覺得這不公平,不妨問問台下的百姓,願不願意把銀釵收回去?”

台下立刻響起如雷般的呼喊:“不肯!”“柳姑娘就是花魁!”

秦三爺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最終還是沒再吭聲。慕容雲飛和公孫策也只能悻悻地坐下,一場風波,竟被林婉兒寥寥數語平息下來。

散場之時,趙倩特意繞到後台,只見林婉兒正給錢不凡遞茶,那瞎子雖然雙目失明,嘴角卻掛着一抹淡淡的笑容。她故意輕咳一聲:“林小姐,那本冊子可否借我一觀?”

林婉兒微微一愣,隨即微笑着說道:“公子若不嫌棄,送您便是。”

趙倩接過冊子,指尖輕輕劃過“案例牆”三個字,忽然問道:“錢先生?就是你時常提及的那位瞎子?”

錢不凡在陰影中開口,聲音平靜沉穩:“草民錢不凡,不敢當公子如此誇贊。”

趙倩凝視着他毫無光澤的眼珠,忽然笑了:“你的法子很有意思,改日我定會前往‘奇思閣’拜訪。”

她轉身離去時,低聲對侍衛吩咐道:“查清楚這個錢不凡,還有那本冊子——能讓秦三爺吃癟,又能讓百姓叫好,此人絕非等閒之輩。”

月光如水,灑在聚仙台的青石板上,林婉兒望着趙倩遠去的背影,忽然對錢不凡說道:“她果然注意到你了。”

錢不凡輕輕摸了摸柳雲兒送來的桂花糖,糖紙在指尖發出沙沙的聲響:“好戲,這才剛剛開場。”

他心裏明白,秦三爺吃了虧,定然不會就此善罷甘休;慕容雲飛所代表的氏族,也已然將他視作眼中釘;而那位身份神秘的“少年郎”,既是變數,同時也可能成爲破局的關鍵。但他無所畏懼——案例牆上的每一個條目,都是他精心埋下的伏筆,終有一日,這些伏筆會交織成一張大網,將那些隱藏在暗處的勢力一網打盡。

而花魁賽所引發的餘波,才剛剛在京都的微風中徐徐散開。

繡坊街的燈籠早早熄滅,後半夜的風裹挾着紙錢灰,在青石板上打着旋兒。錢不凡從玲瓏閣商議事務歸來,剛拐過醉春樓的轉角,便聽到身後傳來靴底碾壓石子的聲響。那並非巡邏兵的制式靴子,而是更爲厚重的牛皮靴,腳步聲刻意放輕,卻帶着拖沓,恰似惡狼在暗處悄然踩點。

他腳步未停,指尖悄然探入袖中,握住那支柳雲兒所贈的竹笛。笛尾嵌着一塊小鐵,危急時刻可當作短棍御敵。身後的腳步聲愈發逼近,夾雜着酒氣與汗味,那是習武之人獨有的氣息。

臨近“奇思閣”門口時,身後陡然傳來破風聲!錢不凡猛地側身一閃,堪堪避開一記悶棍。木棍砸在門框上,“咔嚓”一聲斷成兩截。黑影見偷襲未果,迅速抽出腰間短刀,徑直刺來,刀風凜冽,直逼錢不凡心口。

“鐺!”一聲清脆的撞擊聲響起,短刀被某物架住。錢不凡只覺眼前黑影一閃,李猛不知從何處驟然現身,手中緊攥着半截短棍,硬生生擋住了短刀。李猛背後的舊刀鞘空空如也,想必是方才情急之下,將刀扔出砸中了黑影的手腕。

“是秦三爺的人?”李猛的聲音比刀風更爲冰冷,另一只手已迅速鎖住黑影的咽喉,“半夜攔路打劫,就不怕官府拿人?”

黑影漲紅了臉,喉嚨裏發出嗬嗬的聲響,手卻往懷中摸索,似乎想掏出令牌表明身份。李猛怎會給他機會,手腕猛地用力,只聽“咔嚓”一聲,黑影的胳膊以怪異的角度彎折下去,短刀“當啷”一聲掉落地上。

“滾!”李猛一腳踹在黑影胸口,“回去告訴秦三爺,錢先生的門,可不是誰想敲就能敲的。”

黑影連滾帶爬地逃開,消失在巷口的黑暗之中。李猛俯身撿起地上的斷刀,刀身上刻着一個模糊的“秦”字,果然是秦府的私兵。

“先生,您沒事吧?”李猛轉過身,粗糙的掌心輕輕碰了碰錢不凡的胳膊,帶着劫後餘生的後怕,微微顫抖着。

錢不凡搖了搖頭,指尖依舊緊攥着那支竹笛,笛尾的鐵片硌得掌心生疼,“你怎麼會在這兒?”

“我實在放心不下。”李猛的聲音低了幾分,“花魁賽上秦三爺吃了虧,我料想他定會使出陰招,便一直在附近守着。”頓了頓,他從懷中掏出一個油紙包,“給先生帶了兩個熱包子,王記老漢新推出的‘菜肉包’。”

錢不凡接過包子,溫熱的感覺透過油紙傳來,驅散了剛才驚出的冷汗。他突然說道:“李猛,‘奇思閣’缺個掌櫃,你願不願意來?”

李猛愣住了,手中的斷刀“當啷”一聲掉落在地,“掌櫃?我……我只會舞刀弄劍,可不會算賬啊。”

“不用你算賬。”錢不凡輕撫着“奇思閣”的門板,夜裏的木紋透着絲絲涼意,“你只需守好這鋪子,應對如今晚這般的麻煩,再留意往來的客人——分辨哪些是真心來求取點子的,哪些是前來打探底細的。你眼光敏銳,可比賬本有用多了。”

他深知李猛十年前曾是父親的護衛,忠誠可靠,更關鍵的是,此人身上那股威懾宵小的狠勁,正是當下“奇思閣”所急需的。如今“奇思閣”名氣漸盛,樹敵也日益增多,秦三爺、慕容家的氏族子弟,遲早會找上門來尋釁滋事,而李猛的存在,無疑是最堅實的盾牌。

“我……還能報仇嗎?”李猛的聲音微微發顫,手不自覺地摸向背後的空刀鞘。

“能。”錢不凡的聲音沉穩有力,“但不能僅憑匹夫之勇。秦奎根基深厚,勢力龐大,得一步一個腳印慢慢來。你守着‘奇思閣’,就是在爲錢家,也爲你自己,積攢足以扳倒他的底氣。”

李猛沉默了許久,忽然單膝跪地,額頭貼着青石板,“屬下李猛,拜見公子。”

這聲“公子”,比當年在錢尚書府裏喊出的“屬下”更具分量,飽含着十年的隱忍與新生的希望。

錢不凡扶起他,將其中一個包子塞到他手中,“從明天起,‘奇思閣’的後門爲你留着,鋪子裏的案例牆,你也要多看看——那些點子不僅能用於做生意,關鍵時刻也能防身。”

李猛咬着包子,淚水砸落在油紙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痕跡。夜風攜着遠處傳來的更鼓聲,敲響了三下,已然是三更時分。錢不凡望着李猛挺拔的背影,忽然覺得“奇思閣”的門檻,自今夜起,應當更加堅固才是。

第二天清晨,林婉兒前來送賬本,只見李猛端坐在前店的條凳上,腰杆挺得筆直,宛如一尊門神,桌上還擺着一本《商戶雜記》——這是錢不凡讓他研讀的,上面記載着哪些商戶與秦府往來密切。

“他……”林婉兒驚訝地眨了眨眼睛。

“‘奇思閣’的新掌櫃。”錢不凡正在案例牆上添加新的條目,寫的是“李猛護閣記”,字跡比平日更爲濃重,“以後再有人來鬧事,就不用你我親自出面了。”

李猛抬起頭,對着林婉兒抱拳行禮,臉上雖沒什麼笑容,但眼神相較昨日柔和了幾分,“林小姐放心,有我在,定不會讓先生受到絲毫傷害。”

窗外的綠蘿又長長了一寸有餘,新葉纏繞着舊枝,仿佛在相互扶持。錢不凡望着案例牆上的字跡,忽然意識到,這鋪子已不再僅僅是售賣點子的場所,更是一個能將衆人凝聚在一起,如同聚沙成塔的溫暖港灣——有林婉兒的細膩周到,柳雲兒的機靈活絡,李猛的勇猛無畏,再加上他的奇思妙想,即便秦三爺射出再多暗箭,也能一一抵擋。

而在巷口的陰影中,昨夜那黑影正朝着秦府狂奔而去,嘴裏嘟囔着:“那瞎子請了個厲害角色……三爺,這事恐怕得另想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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