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一場盛大的奇觀。

晨曦的微光穿透銀葉谷的薄霧,爲古老的石板路鍍上一層柔和的金邊。

奧蘭多面無表情地走在前面,他高大的身影在地上投下長長的影子,每一步都帶着不容置疑的威嚴。

李小凡跟在他身後,踏入了傳說中的“靜默之徑”。

這是一條看似普通的回廊,腳下的青石板卻泛着淡淡的魔力輝光,那是無數感應符文在沉睡。

傳說中,任何心懷雜念或步履紊亂者,都會驚醒這些符文,引來雷霆般的圍捕。

李小凡低頭,目光緊鎖着腳下的石板。

他沒有去感受什麼魔法波動,而是憑借多年在城市裏穿梭養成的敏銳感知,察覺到了一絲異常。

每塊青石板下都傳來極其微弱的震動,頻率各不相同,那感覺……像極了站在地鐵站台上,能提前感知列車從哪個方向進站的軌道共振。

他的心猛地一跳,一個大膽的念頭浮現。

他不動聲色地落後半步,假裝整理鞋子,迅速掏出手機調到震動模式,然後巧妙地塞進了鞋墊底下。

他再次抬起頭時,神情已恢復平靜。

他每踏出一步,都會先用腳尖輕輕試探,手機傳來的細微震動與地面的共鳴頻率相互作用,形成一種獨特的反饋。

有的石板反饋強烈,如同警報器般在他的腳底嗡鳴,他便立刻避開;有的則幾乎沒有反應,安全得如同尋常路面。

他的步伐開始變得奇特,時而輕快,時而凝滯,落腳點毫無規律可循,卻精準地避開了所有高敏感區域。

藏身於不遠處古樹樹冠上的月影,原本冰冷的眼神中閃過一絲錯愕,她透過枝葉縫隙緊盯着李小凡的腳下,瞳孔微微收縮,心中滿是疑竇:“他……這是在幹什麼?走路像在踩一種奇怪的拍子?”

安然無恙地通過靜默之徑,奧蘭多的臉色並未好轉,反而更加陰沉。

他領着李小凡來到一處被濃霧籠罩的湖泊前,湖水靜謐如鏡,不起一絲波瀾。

這是第二項試煉,“心鏡湖”。

艾莉絲不知何時出現在一旁,她擔憂地看着李小凡,壓低聲音警告道:“小心,湖面會映照出你內心最深的恐懼。一旦沉溺其中,精神將永遠被困在幻境裏,再也無法醒來。”

李小凡深吸一口氣,點了點頭,邁步踏入水霧之中。

冰冷的霧氣瞬間包裹了他,眼前的景象驟然變幻。

不再是靜謐的湖泊,而是他再熟悉不過的地球,那間狹窄的出租屋。

房東猙獰的面孔貼在門上,拳頭砸得門板砰砰作響,怒吼聲穿透耳膜:“李小凡!這個月房租再不交就給我滾出去!”畫面一轉,手機屏幕上,外賣平台的差評彈窗瘋狂刷屏,一條條鮮紅的負面評價如同利刃刺入他的心髒:“餐都灑了!怎麼送的!”“等了一個半小時,飯都冷透了!”“遲到大王!一生黑!”……熟悉的絕望感如潮水般涌來,壓得他喘不過氣,雙腿一軟,幾乎就要跪下認命。

就在他意志即將崩潰的瞬間,一個冰冷的機械提示音突兀地在腦海中炸響:“警告:跨維度外賣訂單正在派送中,目標尚未完成,不可中途退單。強制中斷將導致系統格式化。”這聲音如同當頭棒喝,瞬間擊碎了所有恐懼。

李小凡猛地抬起頭,眼中布滿血絲,他狠狠咬破舌尖,劇痛讓他徹底清醒。

他對着那一張張憤怒或失望的臉孔,用盡全身力氣嘶吼出聲:“老子送的不是一份飯!是別人在飢餓中活命的指望!就算是差評,老子也得把東西送到!”

吼聲落下,周圍的幻象如同被重錘敲碎的玻璃,寸寸崩裂。

水霧散去,他依然站在湖邊,腳踝處剛剛觸及水面。

平靜的湖心,一圈銀色的漣漪蕩漾開來,緊接着,一朵朵純白如雪的花瓣從水底緩緩浮出,散發着柔和的光芒。

艾莉絲捂住了嘴,眼中滿是震驚。

那是傳說中百年都未曾出現過的“心誠之證”。

奧蘭多的臉色已經鐵青,他無法理解一個“災星”爲何能得到心鏡湖的認可。

但他身爲試煉的主持者,不得不開啓最後一項試煉。

他指向遠處一座聳入雲霄,由九層懸空石台構成的孤塔:“‘風語高塔’。石台會隨風無規律擺動,你需要憑直覺跳躍到塔頂。一旦失手,下面就是荊棘深淵。”

李小凡仰頭觀察。

呼嘯的山風在高塔間穿梭,吹動着巨大的石台,看似毫無章法。

但他卻看出了門道,這不就是城市裏常見的高樓間的“風洞效應”嗎?

氣流在受阻後會形成可預測的軌跡和周期。

他默默取下一直戴着的外賣頭盔,拆下那片廉價的塑料護目鏡,鏡片內側有一層反光的鋁箔。

他借着陽光的反射,眯起眼睛,將護目鏡當成簡易的測算工具,精準地計算着每一層石台的最大擺幅和最短周期。

接着,他又從口袋裏摸出電動車鑰匙,將上面那個小小的喇叭綁在手腕上,調至最低頻的震動模式。

他閉上眼,感受着風聲與手腕上喇叭的震動,試圖讓二者的節奏同步,模擬出“風噪”的規律。

準備就緒,他猛地睜開眼,在兩股風勢交替的瞬間,猛地起跳。

他的身體如同一片被精確計算過的落葉,踩着風的間隙,精準地躍過三層平台,落地時甚至沒有帶起一絲塵埃。

奧蘭多臉上的冰冷終於被一絲動容所取代,他失聲問道:“你……你用的不是魔法?”

當李小凡站上塔頂,三項試煉宣告完成。

然而,聞訊趕來的長老會成員們依舊固執己見,他們無視試煉結果,堅持認爲他是必須被封印記憶並驅逐的災星。

就在守衛即將上前的危急時刻,艾莉絲挺身而出,她高舉起一枚泛着水光的印記:“他已被淨罪之泉接納!這是聖泉的認證!若你們強行抹除他的意識,就等同於褻瀆生命古樹的意志!”一直沉默的月影也悄然現身,呈上一份記錄水晶:“我全程監視,他未曾動用任何咒語,完全是依靠……行走、呼吸和跳躍的技巧通過試煉。”

所有目光都集中在了奧蘭多身上。

他沉默了良久,深邃的目光在李小凡身上反復審視,最終沉聲道:“銀葉谷不接納無法證明自身價值的人。若你能修復‘月光織網’——那座已經沉寂了百年的防御法陣,我便以長老之名,承認你並非災星。”

夜色深沉,李小凡獨自潛入了那座廢棄的祭壇。

所謂的“月光織網”,在他看來,根本不是什麼玄奧的魔法陣,而是一個結構極其復雜、但原理相通的巨大能量回路。

那些黯淡的符文節點,就像老城區裏年久失修、頻繁跳閘的電網。

外賣箱裏的高科技設備不能動用,否則能量波動太大,必然會被發現。

他只能就地取材,從隨身攜帶的保溫袋裏撕下幾根鋁箔條,小心翼翼地充當臨時導流片,然後拿出僅剩一絲電量的充電寶,用最微弱的電流模擬“月華充能”,一點一點地去接通那些斷裂的節點。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當他用最後一根鋁箔條連接上核心符文時,整個祭壇猛地一震。

緊接着,一道道銀色的光線從地面的符文中迸發而出,沖天而起,在銀葉谷的上空交織、蔓延,最終構成了一張覆蓋整個山谷的巨大銀色光網,宛如璀璨的星空突然垂落人間。

李小凡累得癱坐在地,沒有察覺到,在他背包深處,那枚從外賣箱上脫落的神秘符文芯片正微微發燙。

它與遠處生命之樹頂端那枚巨大的“瞳痕”印記,以完全相同的頻率,同步脈動了一瞬。

仿佛一個塵封已久的協議,在這一刻,被悄然激活。

刹那間,靜謐的夜被徹底撕裂,柔和的光網之下,整座山谷的大地開始發出低沉的嗡鳴,仿佛沉睡的巨獸即將蘇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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