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帶去何處?
哼~
自然是去那慎刑司將小命交代了。
雲舒翻了翻眼皮沖靈犀眯了眯眼,嘴角剛要揚起來,卻又被皇帝的話生生壓了下去。
“帶去臨窗的軟塌安置。”
那宮女正想到關鍵時刻卻被小太監打斷了,皇帝很不高興。
他冷着臉說完,抬眸看了一眼殿中其他人。
“你們可以出去了。”
雲舒和靈犀神色一僵,滿臉詫異。
小花雲裏霧裏被小太監們扶到軟榻上,衆人退去,殿內只剩她和皇帝兩人。
南宮凜頎長的身影立在她面前,那漆黑的眸子如同寒潭沉星,周身氣場陰狠駭人。
他想聽聽那宮女的心聲,他想知道那只敢躲在話本裏罵他的縮頭烏龜,究竟是何人!
可小宮女偏偏不想了。
【他看上去好凶!】
【可怕可怕可怕可怕~~~~~】
【退退退!】
南宮凜眉頭一壓,半晌,他微闔雙目,深深吸了一口氣。
再一睜眼忽然變了一張臉。
眉目疏淡,幹淨清俊的臉上神色緩和。
他弓腰拾起地上那幾本話本,款步行至軟塌前放在小花手中。
小花瑟瑟發抖的接過話本,抬頭望去,就見南宮凜薄唇輕抿,漾起一個似有似無的笑,矜貴又溫潤。
“話本無辜,可恨的只是那‘不醒醉書生’對孤肆意污蔑。”
這聲音清澈中帶着一絲男性特有的低啞,如山泉煮春茶,清冽中帶着一絲醇厚,立刻將小花滿心的防備警戒融化。
【皇帝是個好人啊!】
【可.....那‘不醒醉書生’也有隱言。】
【他出身寒門憑借苦讀在科考中嶄露頭角。本以爲能於朝堂施展滿腹經綸。】
南宮凜眉峰微動,眸光沉了沉。
‘不醒醉書生’竟是朝廷命官!
還真是孤眼皮子底下的人!
拿着孤的俸祿辱罵孤?着實可惡!
小花低頭看着手中的話本,心中嘆了口氣。
【奈何世道黑暗,朝堂腐敗,他雖有大才,卻只能在翰林院做雜役,連筆杆都難碰,還要受那任人唯親的掌院學士打壓。】
【懷才不遇的他,滿心憤懣,痛感世道不公,只能將一身才華傾注於話本創作。】
南宮凜鳳眸微微一挑,滿腔的怒火忽然平熄,他垂眸看着小花手裏的話本。
他一向擅長雞蛋裏挑骨頭,可方才批閱那話本之時,他也只是圈出了一個多餘的標點。
其文引經據典不失風趣,語句靈動可見筆力精湛,風花雪月不落深層見諦,倒也是個有實才的。
可那人究竟是誰!你倒是想啊?
怎麼不想了?
南宮凜急得在小花身旁坐下,強壓着迫切,不慍不怒,聲線清冽道:
“小花喜愛看話本,可知這‘不醒醉書生’究竟是何人?”
小花杏眼圓睜,望着溫和得異常的南宮凜。
【好呀!】
【原來跟我套近乎是想問出‘不醒醉書生’是誰!】
【壞皇帝!】
小花緊抿着殷紅的唇,一個勁兒地搖搖頭。
【不說不說!】
【我才不會告訴你!那人就是翰林院典吏劉子敬。】
南宮凜嘴角一揚,瞬間扯破了溫潤如玉的面具,那狹長的鳳眸中暗芒一閃。
劉,子,敬。
孤記住了。
南宮凜心情愉悅,一甩袍袖,站起身沖門口的福成公公吩咐道:
“孤的御書房要新制書架,置滿話本專供小花賞閱!”
心聲是個好東西,南宮凜決定無論這宮女日後多過分,他都要力保她!
話本既是賞賜,也算自己圖個耳根清淨,再適宜不過了。
福成公公望着那直抵天花板的大書架,臉色爲難道:“陛下,怕是尋不到那麼些話本。”
南宮凜鳳眼微眯,好像嗤笑了一聲,又好像沒有,說道:
“那便叫翰林院給孤,日夜不停地寫!”
叫擬詔書、制誥的翰林學士改行寫話本子!
這是以舉國之力哄着一個小宮女的喜好!
福成公公微微癟了癟嘴,陛下真是要坐實那殘暴昏庸之名了......
殿門口的靈犀和雲舒聞言,更是氣得口周立刻起了大泡。
盼了這麼久,盼來的不是王小花的死訊。
反倒又得了陛下的恩賞!
偷看‘不醒醉書生’的話本也是可以的嗎?
鋪天蓋地的絕望好像烏雲,將雲舒和靈犀籠罩。
這一刻,她們覺得,小花即便是在陛下頭上拉屎,也是ok的。
陛下,是屬於小花一人的仁君。
這個平靜的午後,皇帝突然駕臨翰林院的消息,令整個翰林院一片慌亂。
衆翰林們,聽聞通報,先是一愣,緊接着手忙腳亂地整理衣冠。
掌院學士張崇更是慌了神,他平日裏養尊處優,沉迷於吃喝玩樂,哪曾想皇帝會突然到訪。
他那身華貴的官服,領口處還殘留着昨夜宴會上不小心沾上的酒漬,頭發也略顯凌亂,在匆忙間隨便整理了一下,便帶着衆人迎了出去。
“臣等叩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南宮凜緩緩撩起眼簾,露出一雙深不見底的寒眸,他看似散漫地掃過衆人,卻又在不經意間將每個人的神情都盡收眼底。
“翰林院典吏劉子敬在何處?”
隨着皇帝這不大不小的聲音從頭頂傳來,跪着的人人齊齊朝最後排角落,身着青色長衫的年輕人看去。
那年輕人渾身一顫,過了好半晌,才緩緩抬起頭。
這便立刻對上了南宮凜那雙深幽的鳳眸。
這個劉子敬面容清瘦,一對重重的黑眼圈盡顯疲態,然那眼眸卻明亮如星,看向南宮凜的時候帶着幾分懼意,幾分豁然。
他豈會不知南宮凜一直都在找他!
就在一刻鍾前,他還在後院的寒舍裏瘋狂書寫殘酷帝王的話本,此刻那暴君的原型就站在離他十步遠的地方,只要皇帝下令去搜查,他便毫無狡辯的餘地。
他本以爲自從做了“不醒醉書生”,早已看淡生死,而這一刻真的到來之時,他才發現原來還是會害怕的。
劉子敬臉上的每個表情都被南宮凜看進眼裏。
皇帝嘴角微微一揚,似有似無發出一聲冷笑,幾步走到劉子敬面前,低頭看着他少白頭的發頂,幽幽道:
“孤命你替孤寫一篇檄文。”
放着一院子翰林學士不用,偏叫一個典吏寫檄文,衆人皆低頭面面相覷,皇帝這又是鬧哪一出?
況且如果只是需要人寫檄文,皇帝大可不必親自到訪,看來這篇檄文極其重要,寫好了必然是升官發財,於是已有幾人躍躍欲試,想要毛遂自薦。
然而皇帝下一句話說出口的時候,衆人皆渾身汗毛倒立,趕緊老老實實將頭伏得更低了些。
“這篇檄文的名字就叫——《討南宮凜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