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絕密,方子期一個小孩子如何知曉?
所謂的提調官其實就是負責統籌安排考場內外事務的官員。
“之前我大伯曾想參加這鶴鳴宴,當時就說有什麼考官家人參加。”
“突然想到了這一茬。”
“多謝顧叔叔解惑。”
方子期致謝道。
同時方子期的目光看向方仲禮,兩人不約而同地都鬆了口氣。
看來沒錢也有沒錢的好處。
之前方伯山朝家裏要一兩銀子就是想要參加縣城的鶴鳴宴。
只是後來爆發了大伯母私藏私房錢的事情,此事才作罷。
看來問題就是出在這鶴鳴宴上了。
若是大伯方伯山真被定了個科舉舞弊的名頭,那方家全家人的科舉路就算是廢了。
連坐制度可不是開玩笑的。
就連考試的時候,都需要五人具保,一人作弊,五人全部黜落連坐。
更何況他們同大伯方伯山還不曾分家……
“顧兄。”
“我大哥此番不曾參加這個鶴鳴宴。”
“應當無事吧?”
方仲禮詢問道。
“這個……”
“正常來說被連累的,等查清楚後,自然也就將人放出來了。”
“但……”
“這種事情誰說得準呢!”
“還有鷹揚衛親自督辦。”
“就算是想花錢走門路都不知道往哪走。”
說話間,顧雍無奈苦笑一聲。
從縣城歸家之後,天色已經漆黑如墨了。
回到家後。
方仲禮將此事說明。
這事本來也瞞不了。
“什麼?”
“科舉舞弊?”
“怎麼會……”
“爹!娘!”
“伯山現在被抓了!”
“你們可得救救伯山啊!”
“否則他就真的完了!”
“家裏若有銀錢!”
“還是要盡快送過去的!”
“伯山可是咱們家裏唯一的童生啊!”
大伯母趙氏一時間慌了神,慌不擇言道。
“大嫂,此事我已經同縣衙的顧文書說過了。”
“他說這件事是鷹揚衛督辦,就算是他也找不到門路。”
“哪怕是縣太爺,也不敢在此事上置喙。”
“反正大哥只要沒參加那什麼鶴鳴宴,自當是清白的,過幾天可能就放出來了。”
方仲禮解釋道。
雖然有方仲禮的解釋。
但仍舊還是鬧騰得人心惶惶的。
這幾天吃飯,桌上都沒有什麼聲音了。
好在三天後。
方伯山就歸家了。
只是此刻的模樣顯得相當狼狽罷了。
頭發凌亂、面如菜色、佝僂着腰身,走起路來都有些發顫。
回到家後。
自然又引起一片軒然大波。
“祖宗保佑啊!”
“老大你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若是你出了事。”
“娘也不活了!”
“娘還指望你考個秀才,好當秀才娘呢!”
“老大,餓了吧?”
“快!快吃個雞蛋……”
奶奶柳氏一臉心疼地嚷嚷道。
此刻的方伯山壓根不曾搭理柳氏,靜坐良久之後。
才長長地嘆了口氣:“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啊!”
“家窮,也未必不是好事。”
“若是爹娘給了我銀錢去參加宴會。”
“這一次科舉舞弊我定然是逃不過的。”
“我出來的時候找同窗打聽,據說凡是參加了鶴鳴宴的學子,這一次全部被下了大獄!”
“我因不曾參加,倒是僥幸逃脫。”
“此次我們崇文學院參加院試者共六人,只有我同一位錢兄不曾參加鶴鳴宴,被放了出來。”
“如此這般,下次我都不敢再去參加科考了。”
方伯山重重地嘆了口氣,此刻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淒涼之感。
“大伯。”
“那此次院試,還要重考嗎?”
方子期詢問道。
“這…這我也不知啊……”
“這若是真要重新考試,又要銀錢……”
方伯山眉頭一皺……
聽到此處。
老爺子方守義在那吧嗒吧嗒地抽着老旱煙。
至於奶奶柳氏,就顯得更心疼了。
考一次試,可是要花費好幾兩銀錢的。
“伯山,最近這段時間,你就在家中待着吧,也不要往外跑了。”
老爺子方守義發話了。
隨即幾房人馬各自散去。
回到西廂房後,方仲禮重重地鬆了口氣。
“呼!”
“事情總算是解決了。”
“若是大哥真被扣上了科舉舞弊的帽子,咱們家就算是完了。”
“我倒是無礙。”
“就是子期的科舉路才是真的斷了。”
“幸好大哥沒犯糊塗。”
方仲禮說話間,忍不住摸了摸方子期的腦袋。
此事雖發生在大房,但是他們二房也有一種劫後餘生之意。
“爹。”
“此次與大伯作保的其餘四人,可陷入舞弊之案了?”
方仲禮好奇道。
“這個…好像沒有。”
“與你大伯結保的都是農家子,都無錢參加什麼鶴鳴宴。”
“子期,你說這些,是什麼意思?”
方仲禮愣了一下道。
“爹。”
“此次鶴鳴宴涉獵範圍極廣。”
“據說還有不少外縣的學子前來參加。”
“如此一來,可不僅僅只是參與了鶴鳴宴的學子與本次院試無緣,甚至是與這些學子一起作保的那些學子,也都將被黜落。”
“如若此次院試不重新考的話,那不曾被影響到的學子…可就太幸運了。”
方子期分析道。
“子期,你的意思是,你大伯這一次極有可能中榜?”
方仲禮頓時一樂……
這事。
可就有趣了。
“是這麼個道理。”
“按照大伯的話來說,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嘛!”
方子期聳聳肩笑着道。
“嘿!”
“咱家真要是出了個秀才,家裏田地可就都能免稅了,也用不着去服徭役了。”
“合該是好事。”
方仲禮忍不住笑道。
畢竟他們供養了大房這麼多年,可就等着方伯山考上秀才帶動全家呢!
“爹!”
“可同患難,但是共富貴嘛……這難度可就大了。”
方子期點到爲止,也沒多說什麼。
反正對於他一個孩子來說,現在最重要的還是讀書。
科舉之路,注定才是最重要的。
某天。
方子期從學堂放學歸來。
家裏內外突然多了許多人!
而他大伯方伯山此刻也是喜笑顏開地在那裏接待着來客。
湊近打聽才知道,今天是大伯家的大堂姐方玉瑤議親的日子。
他這個大堂姐今年已15歲了,在古代,這個歲數就要嫁人了。
同方玉瑤議親的,是隔壁村小河村張屠夫家的三兒子,也就是大伯母趙氏娘家所在的村子。
這個年代,屠夫雖然是賤業,但是賺錢可比農夫多得多。
屠夫之家,時常吃個肉再正常不過了。
往裏面擠了擠,方子期也看到了這位未來的大堂姐夫。
身高估計快兩米了,一身的腱子肉,長相雖一般,但是看着憨厚得很,倒是個持家過日子的。
“大嫂!”
“玉瑤嫁去了張屠夫家。”
“以後咱家的肉可少不了了。”
“這一大家子,可都要跟着你享福了!”
“可真不錯!”
三嬸王氏笑眯眯道。
本來招待着來客一臉笑容的大伯母趙氏聽到此處,臉色頓時冷了下來。
是啊。
現在他們還沒分家了。
自家女兒嫁給了張屠夫家,以後節禮肯定少不了肉,到時候豈不是要帶着一大家子一起吃?
看來以後得叮囑着點自家女兒,節禮別送肉了,直接折算成銀錢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