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如同驚雷般的厲喝在寂靜的夜空中炸響,瞬間粉碎了青玉平台上的靜謐,也狠狠擊中了陸凡瀕臨崩潰的心神!
“大膽!何人擅闖修煉重地?!”
冰冷威嚴的聲音帶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仿佛直接刺入靈魂深處。陸凡渾身劇震,本就因體內枷鎖反噬而翻騰的氣血再次上涌,眼前陣陣發黑。恐懼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間纏繞住他的心髒,比那無形的枷鎖更加令人窒息!
跑!
這是他腦海中唯一剩下的念頭。
本能壓倒了一切劇痛和絕望。他根本不敢回頭去看聲音的來源,更顧不上擦拭嘴角的血跡,猛地從盤坐狀態彈起。動作倉促又狼狽,雙腿因反噬和恐懼而酸軟無力,一個趔趄差點直接撲倒在地。他強行扭轉身形,連滾帶爬地撲向平台邊緣最近的一片茂密的、散發着淡淡熒光的低矮靈灌木叢。
動作牽扯到內腑,又是一陣撕裂般的疼痛傳來,喉頭腥甜,但他死死咬住牙關,將涌上來的第二口血強行咽了回去。他能感覺到身後一道凌厲如實質的目光正迅速掃視過來,冰冷的威壓如同寒潮般蔓延開來,幾乎要將他凍結在原地。
陸凡像一頭慌不擇路的幼獸,手腳並用地鑽進那片茂密的靈灌木叢。尖銳的枝葉刮破了他單薄的衣衫和裸露的皮膚,留下道道血痕,帶來火辣辣的刺痛。他根本顧不上這些,只求能將自己徹底藏匿起來。他蜷縮在灌木最深處,屏住呼吸,身體因爲劇痛、恐懼和強行壓抑的咳嗽而劇烈地顫抖着,冷汗混合着血水浸溼了後背。
心髒在胸腔裏瘋狂擂動,每一次跳動都牽扯着胸口的劇痛,仿佛要炸裂開來。他死死捂住嘴,不敢發出一絲聲響,耳朵卻拼命捕捉着平台上的動靜。
一道纖細卻帶着強大氣息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悄無聲息地落在了青玉平台中央。月光恰好穿透雲層,灑落下來,照亮了她的面容。
這是一位看起來約莫十七八歲的少女,身着一襲水藍色的流雲廣袖裙,衣袂在夜風中輕輕飄動,不染纖塵。她的容貌極美,肌膚勝雪,眉眼如畫,瓊鼻櫻唇,精致得如同玉雕。然而,那雙清澈的眼眸此刻卻蘊着冰冷的寒霜,柳眉微蹙,警惕地掃視着四周。
少女方才在附近靜修,敏銳地感知到這片專屬於核心弟子的修煉平台區域,竟然有一股微弱的、極其混亂且帶着血腥氣的靈力波動爆發,便立即趕了過來。
然而平台上卻是空空蕩蕩,只有夜風吹拂。
“沒人?”雲璃清冷的聲音帶着一絲疑惑。她釋放出自己的神識,如同水銀瀉地,瞬間覆蓋了整個平台及其周邊區域。灌木叢中似乎有極其微弱的氣息波動,但當她神識掃過時,那氣息又瞬間收斂到極致,混雜在草木靈氣之中,難以分辨具體位置。更奇怪的是,在她神識即將鎖定那片區域時,仿佛有一層極其微弱、幾乎無法察覺的、如同水波般的暗淡光華一閃而逝,巧妙地扭曲了探查的方向,讓她無法準確捕捉那絲微弱氣息的源頭。
對方的隱匿手段竟如此精妙?還是說…有什麼東西在幹擾她的感知?少女心中不免疑惑更深。
她蓮步輕移,走到陸凡剛才盤坐的角落。敏銳的目光立刻捕捉到了青玉石面上那一點尚未完全凝固的、暗紅色的血跡!在月光下顯得格外刺眼。
少女蹲下身,伸出纖細白皙的指尖,輕輕蘸了一點血跡。指尖傳來微弱的溫熱感和一絲奇異的氣息——這並非純粹的修士靈力,反而夾雜着凡俗的濁氣和一種…難以言喻的、仿佛被某種強大力量強行禁錮的微弱波動,以及劇烈的內傷反噬留下的痕跡。
“受傷了?還吐了血?還有一種被禁錮的感覺…”少女秀眉蹙得更緊。
“哼,跑得倒快。”少女站起身,指尖靈力微吐,將那一小點血跡徹底抹去,不留痕跡。她環顧四周,清冷的月光映照着她絕美的側臉,眼神中帶着一絲凝重和未解的疑雲。她身形一晃,便如輕煙般消失在原地,仿佛從未出現過。
直到那股冰冷的威壓徹底消失良久,確認外面再無任何動靜,陸凡才敢鬆開捂住嘴的手,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每一次呼吸都帶着胸腔撕裂般的疼痛。冷汗早已浸透全身,與傷口滲出的血水混合在一起,黏膩而冰冷。他完全沒有察覺,在他極度緊張、心跳如鼓、身體蜷縮在灌木叢中時,貼着他脖子上掛着的那塊母親所贈的、冰涼堅硬的暗青色“鱗石”,曾極其短暫地、微不可察地閃過了一絲極其暗淡、幾乎融入夜色的光華,又隨即恢復了沉寂。
他強撐着幾乎散架的身體,拖着沉重的腳步,一步一挪地、極其艱難地沿着原路返回。每一步都牽動着內腑的傷勢,痛得他眼前發黑。當回到自己那間狹小的雜役小屋時,他已是油盡燈枯,連衣服都來不及換,一頭栽倒在冰冷的硬板床上,瞬間便陷入了深沉的、帶着無盡痛苦和恐懼的昏睡之中。
“陸師弟!陸師弟!快醒醒!再不起要誤了藥圃的時辰了!” 趙大粗獷的嗓門和急促的敲門聲,如同重錘般將陸凡從深沉的昏睡中硬生生砸醒。
他猛地睜開眼,劇烈的頭痛和胸腔內火燒火燎的疼痛瞬間襲來,讓他忍不住悶哼出聲。窗外天色已然大亮,刺目的陽光讓他眯起了眼睛。
“來了!”陸凡啞着嗓子應了一聲,聲音嘶啞難聽。他掙扎着坐起身,只覺得渾身骨頭都像被拆過一遍,尤其是胸口,仿佛壓着一塊巨石,每一次呼吸都帶着鈍痛。他低頭看了看身上,深色舊衣上沾着泥污、草屑和點點幹涸發黑的血跡,狼狽不堪。
糟糕!不能讓人看到!
他強忍着劇痛,以最快的速度脫下髒污的舊衣,胡亂塞到床底最深處,又迅速換上幹淨的灰色雜役服。用冷水胡亂抹了把臉,試圖讓自己看起來精神一些,但水盆中倒映的那張蒼白如紙、眼下烏青、嘴唇毫無血色的臉,還是出賣了他的虛弱。
“吱呀”一聲拉開門,趙大正一臉不耐地站在門口,看到陸凡的樣子,嚇了一跳:“嚯!陸師弟,你…你這是怎麼了?臉色這麼差?跟被山鬼吸了精氣似的!”
“沒…沒事,趙師兄。”陸凡勉強扯出一個笑容,聲音依舊沙啞,“可能…昨晚沒睡好,有點着涼了。”他不敢多說,生怕露出破綻。
趙大狐疑地上下打量了他幾眼,看他雖然虛弱但還能走動,便也沒再多問,只是嘟囔道:“年輕人身子骨這麼虛可不行,快走吧,活兒耽誤不得。”
藥圃的工作對於此刻的陸凡來說,無異於酷刑。每一次揮動玉鋤,每一次彎腰澆水,都牽扯着胸口的劇痛,冷汗不停地從他額角滲出。他只能咬緊牙關硬撐,動作比平時慢了許多,精神也極度萎靡。
然而,內心深處那股不甘和對昨夜那冰冷枷鎖的恐懼,依舊驅使着他,在勞作間隙,忍不住將目光投向遠處那片青玉平台。今日平台上修煉的弟子似乎多了幾位。
就在他目光掃過平台時,一道水藍色的身影恰好映入眼簾。那身影背對着他,身姿窈窕,流雲廣袖隨風輕揚,正在無聲地演練某種玄妙的手訣,指尖靈光流轉,姿態優美而強大。
似乎是心有所感,就在陸凡目光停留的刹那,那道水藍色的身影突然停下了動作,緩緩轉過身來。
刹那間,四目相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