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到望鄉台，就聽見李白那標志性的大嗓門，隔着半條忘川河都能聽見：“豈有此理！斯文掃地！俗不可耐！此等強光，簡直是對風雅的褻瀆！”
我們趕緊加快速度飄過去，一到地方就被眼前的場面逗樂了——以李白爲首的一群詩鬼，穿着唐宋的長袍，手裏拿着紙做的毛筆和卷軸，圍成一圈站在望鄉台最高處，一個個皺着眉頭，跟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而在他們周圍，一群現代鬼魂舉着發光的玉簡（看着跟陽間的手機沒兩樣），有的站在石頭上，有的踩在樹杈上，還有個直接飄在半空中，手裏的“閃光符”亮得跟探照燈似的，“咔嚓咔嚓”拍個不停。
“家人們誰懂啊！今天在地府望鄉台打卡！你們看這灰蒙蒙的天，還有遠處飄着的鬼火，多有陰間那味兒！雙擊點亮小紅心，主播一會兒帶你們去看孟婆熬湯！”一個穿露臍裝的女鬼舉着直播杆，對着鏡頭搔首弄姿，閃光符的光晃得人眼睛都睜不開。
另一個戴鴨舌帽的小鬼擠到詩鬼旁邊，對着鏡頭喊：“家人們快看！這就是傳說中的詩鬼社團！那個白胡子老頭，好像就是李白！來，李大爺，跟我直播間的家人們打個招呼！”
李白氣得胡子都翹起來了，手裏的卷軸“啪”地摔在地上：“爾等豎子！竟敢對老夫如此無禮！何爲打卡？何爲直播？此等低俗之事，也配在望鄉台這等清淨之地進行？”
“哎呀大叔，都什麼年代了，還說這些老掉牙的話！”鴨舌帽小鬼翻了個白眼，“亮一點拍得清楚，直播間的家人們才愛看！你們那什麼吟詩，又慢又無聊，誰耐煩看啊？還不如我這閃光符亮呢！”
“你！匹夫！”李白氣得差點跳起來，伸手就要去搶他的玉簡，還好被旁邊的杜甫拉住了：“太白兄，冷靜！跟他們講道理，別動手！”
我趕緊擠進去，攔住雙方：“別吵了！別吵了！有話好好說！”
白靈跟在我後面，低聲說：“李老師，我剛才已經試着協調過了。我建議把望鄉台分成兩塊區域，東邊給詩鬼們吟詩，西邊給現代鬼魂直播拍照，還規定了時間段，可他們都不同意。詩鬼們說分區會破壞望鄉台的整體意境，現代鬼魂說限制時間會影響他們直播流量。”
董小柒湊過來，手裏的玉簡又開始閃：“大哥，俺有個主意！要不咱們在望鄉台裝個遮光結界？把兩邊隔開，他們這邊的閃光符就影響不到那邊的詩鬼了！還能自動調節光線，想亮就亮，想暗就暗！”
牛頭擼起袖子，摩拳擦掌：“裝啥結界啊！俺直接把這群拍直播的小鬼都轟走！保證他們再也不敢來望鄉台搗亂！”
“都給我消停點！”我趕緊攔住他們倆，“裝結界得找地府法術司批手續，一時半會兒弄不好；轟走他們更不行，到時候他們投訴咱們濫用職權，功德點又得扣！”
這古今審美和習慣的沖突，比奈何橋的超速問題難搞多了——一邊講風雅，一邊講流量，根本不在一個頻道上，硬來肯定不行，得想個兩邊都能接受的轍。
我瞅了瞅那亮得刺眼的閃光符，又看了看李白氣得發白的臉（本來就是鬼，現在更白了），腦子裏突然靈光一閃——有了！
我拉着李白走到一邊，湊到他耳邊小聲說：“李先生，您看這樣行不行？我讓他們把閃光符的亮度調暗點，絕對不影響您和各位詩友吟詩。而且呢，我還能讓他們用那‘玉簡’，把您吟詩的樣子拍下來，再加上點‘特效’，讓您看起來仙風道骨的，比您平時還飄逸！到時候，不管是陰間的鬼魂，還是陽間的人（通過燒紙傳遞影像），都能看到您的風采，您的詩也能傳得更廣，這豈不是一樁美事？”
李白眼睛一下子亮了，捋着胡子問：“哦？此言當真？能讓老夫看起來更加飄逸出塵？還能讓陽間的人也看到？”
“那可不！”我趕緊點頭，“他們那‘玉簡’可厲害了，能把人拍得比真人還好看！到時候您吟一首詩，他們幫您傳到‘地府短視頻平台’上，保準能火！到時候全地府的鬼魂都得崇拜您，說不定還能收到更多供奉的酒呢！”
一聽到“酒”，李白的態度更鬆動了，摸着下巴琢磨了一會兒：“嗯…若真能如此，倒也不是不行。但他們的光，絕對不能影響老夫吟詩！”
搞定了李白，我又趕緊跑到那群現代鬼魂那邊，一把拉住那個露臍裝女鬼的直播杆：“這位鬼友，商量個事兒！你們這閃光符的亮度，能不能稍微調暗點？太亮了不僅傷眼睛，還容易晃到別人，影響你們直播效果不是？”
女鬼皺着眉頭：“調暗了拍不清楚，直播間的家人們該不樂意了！”
“你聽我說啊！”我指了指李白他們，“你看那邊，那可是真的李白！詩仙李白！你們要是把光調暗點，跟他們商量商量，讓李白在你們直播間吟首詩，再跟你們合個影，這素材多獨家啊！到時候你們的直播間肯定能火，流量蹭蹭往上漲，比你現在拍這灰蒙蒙的景色強多了！”
女鬼眼睛一下子亮了，趕緊把直播杆遞給旁邊的人，湊到李白跟前仔細看了看：“真的是李白？就是寫‘床前明月光’的那個？”
“那還有假！”我拍着胸脯，“你想想，你直播間要是有李白作詩，別的主播有嗎？到時候你就是地府第一網紅！還愁沒流量？”
旁邊的鴨舌帽小鬼也激動了：“對啊！李大爺要是能配合直播，咱們的粉絲肯定能漲不少！光暗點就暗點，大不了後期再調亮！”
一群現代鬼魂立馬圍過來，七嘴八舌地商量起來，都覺得這主意好。
我趕緊又跑回李白身邊，忽悠道：“李先生，您看，他們都同意調暗光線了！您一會兒就吟首您最拿手的詩，他們幫您拍下來，保證把您拍得特別飄逸！等直播結束了，我再請您去醉仙樓喝兩壇好酒，您看怎麼樣？”
李白一聽有酒，立馬點頭：“好！就這麼辦！老夫今天就爲他們吟一首《望鄉台懷古》！不過，酒可不能少！”
就這樣，一場劍拔弩張的文化沖突，被我用“流量”和“酒”給擺平了。
現代鬼魂們把閃光符的亮度調到了最暗，還特意留出了一塊安靜的區域給詩鬼們。李白站在望鄉台最高處，清了清嗓子，開始吟詩：“望鄉台上望故鄉，忘川河畔忘過往….”
現代鬼魂們舉着玉簡，安安靜靜地拍着，直播間的評論刷得飛快：“哇！真的是李白！”“這詩太有感覺了！”“關注了關注了！”
看着眼前其樂融融的場面，我抹了把不存在的汗——這地府諧和組的工作，真是越來越考驗“忽悠”本事了！
可就在這時，我的幽冥通突然響了，是崔判官發來的消息：【緊急任務：枉死城城隍廟，發生“供奉爭奪”事件，速去處理！】
我：“……” 剛解決完兩個事，又來一個？這地府的投訴，就不能讓我歇會兒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