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冰冷的雨水如同密集的鋼針,無情地抽打在陳明的臉上、身上。他像一條被打斷了脊梁的喪家之犬,在迷宮般的後巷污水和垃圾堆中亡命奔逃。每一次沉重的腳步落下,都濺起肮髒的水花,每一次急促的喘息都撕裂着灼痛的肺部。左手掌心那貫穿的傷口早已麻木,被雨水泡得發白腫脹,每一次無意識的牽扯,都帶來一陣深入骨髓的鈍痛。額角的印記在冰冷的雨水中仿佛在灼燒,提醒着他那無法擺脫的烙印。

身後,刺耳的警笛聲如同跗骨之蛆,忽遠忽近,在城市鋼筋水泥的叢林間淒厲地回蕩、折射。探照燈巨大的光柱不時粗暴地撕裂雨幕,掃過他剛剛逃離的角落,帶來瞬間的慘白和令人窒息的暴露感。墨染的嘲弄如同毒蛇的低語,在耳畔冰冷回響:“準備好……迎接真正的黑暗了嗎?”這黑暗,正化作無數追捕者的腳步和槍口,如影隨形。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甩掉最後一批追蹤者的。也許是下水道惡臭的掩護,也許是暴雨沖刷了痕跡,也許僅僅是因爲運氣在死亡邊緣最後眷顧了他一次。當“金魚旅館”那破敗、閃爍着廉價霓虹的招牌,在雨霧朦朧的街角如同鬼魅般浮現時,陳明幾乎虛脫。這裏,是他們最後一個、理論上最不可能被追蹤到的臨時安全屋。一個位於城市最混亂、最肮髒角落的鴿子籠,散發着黴味和廉價消毒水的氣息。

旅館後巷,一個被巨大垃圾桶遮掩的、鏽跡斑斑的消防梯,通向三樓一個不起眼的窗戶。這是他們預設的緊急通道。陳明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攀上冰冷的、溼滑的鐵梯。雨水順着他的頭發、衣角不斷滴落,在腳下積起一小灘渾濁的水漬。他停在窗外,心髒在胸腔裏瘋狂擂動,不是因爲攀爬的疲憊,而是因爲一種沒來由的、冰冷的恐懼。

太安靜了。

安全屋的窗戶虛掩着,沒有透出絲毫光亮,也沒有任何聲響。沒有馬思哲壓低聲音的咒罵,沒有羅保機械臂液壓系統的低沉嗡鳴,沒有方文鍵盤敲擊的細碎聲音……只有暴雨敲打鐵皮屋頂的單調轟鳴,如同送葬的鼓點。

陳明顫抖着伸出那只沒有受傷的右手,冰涼的指尖觸碰到同樣冰冷的、沾滿雨水的窗框。他屏住呼吸,極其緩慢、極其小心地將那扇虛掩的窗戶推開一條縫隙。

一股濃烈到令人作嘔的血腥味,混合着硝煙和一種內髒破裂的甜腥氣,如同無形的重錘,猛地從縫隙中沖出,狠狠砸在他的臉上!這味道如此濃稠、如此新鮮,瞬間扼住了他的喉嚨!

他渾身劇震!瞳孔驟然收縮成針尖!

借着窗外微弱的天光,他看到了房間內的景象。

地獄。

狹窄的單人床上,方文以一種極其扭曲的姿態仰面躺着。他那件洗得發白的舊T恤被鮮血徹底浸透,呈現出一種粘稠的暗紅色。胸口的位置,至少有四五個猙獰的彈孔,皮肉翻卷,深可見骨。他蒼白得如同紙的臉上,那雙標志性的、永遠空洞地望着數據宇宙的大眼睛,此刻驚恐地圓睜着,凝固着生命最後時刻的茫然和不解。鮮血從他的嘴角溢出,順着下頜流淌,染紅了枕頭上印着的廉價印花。他那雙枯瘦的、能彈奏出數據風暴的手,無力地垂在床邊,指尖距離他那個從不離身的、此刻屏幕碎裂沾滿血污的便攜終端,只有幾厘米。

床邊的地板上,羅保那如同磐石般巨大的身軀倒伏着。他面朝下,覆蓋着合金鱗片的機械右臂以一種不自然的、被巨力折斷的角度扭曲在身側,冰冷的金屬表面布滿了彈痕和暴力擊打的凹痕。最致命的傷口在他的後腦——一個觸目驚心、邊緣焦黑的血洞,周圍是噴濺狀的腦漿和骨渣。他身下,一大灘粘稠的、近乎黑色的血液正在緩慢地蔓延、擴散,與地面的灰塵混合成污濁的泥濘。他那雙淺灰色的、如同古井般沉靜的眼眸,永遠地閉上了,只有那虯結的肌肉和殘破的機械臂,無聲地訴說着他曾進行過怎樣絕望而徒勞的反抗。

而在房間中央,正對着窗戶的位置,馬思哲背靠着牆壁,癱坐在地上。他那件剪裁怪異的黑色皮夾克敞開着,露出裏面那件印着CLAY漩渦眼標志的深紅色T恤,此刻已被鮮血染成了更深的紫黑色。莫西幹發型的藍綠挑染被凝固的血液黏成一綹綹,貼在額角。他的頭無力地歪向一邊,脖頸上一道深可見骨的巨大豁口,幾乎將整個脖子切斷了一半,慘白的頸骨和斷裂的氣管猙獰地暴露在空氣中。鮮血如同噴泉般涌出的痕跡,在他身前的牆壁和地面上描繪出一幅殘酷而抽象的潑墨畫。他那雙總是閃爍着神經質洞察力或瘋狂火焰的貓瞳,此刻空洞地大睜着,瞳孔擴散,凝固着一種混合着驚愕、不甘和……難以置信的荒謬感。仿佛在生命最後一刻,他看到的景象比他精心策劃的所有瘋狂行動都要更加匪夷所思。

血。

到處都是血。

浸透了廉價的地毯,噴濺在斑駁的牆壁上,流淌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散發出濃烈到令人眩暈的死亡氣息。空氣中彌漫着濃重的硝煙味、血腥味和一種生命被強行剝奪後的冰冷死寂。整個房間如同一個剛剛經歷屠殺的屠宰場。

陳明僵立在窗外,如同被施了石化魔法。雨水順着他的臉頰滑落,混合着無法控制的淚水,冰冷刺骨。他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間被抽幹,又在下一秒凍結成冰!視野邊緣陣陣發黑,耳朵裏只剩下自己心髒瘋狂擂鼓般的轟鳴和血液奔流的嘶鳴。胃裏翻江倒海,強烈的嘔吐感堵在喉嚨口,卻連一絲聲音都發不出來。

死了。

都死了。

磐石……幽靈……塑形土……

他最後的同伴,將他拖入深淵又曾短暫成爲依靠的瘋子們……全死了。

像垃圾一樣,被隨意地丟棄、屠戮在這間散發着黴味的廉價旅館裏。

爲什麼?!

巨大的悲痛如同海嘯般瞬間將他吞噬!隨之而來的是更深、更冰冷的恐懼!墨染!是墨染!那個神祇般的陰影!他不僅玩弄他們,最終還要像碾死臭蟲一樣,將他們徹底清除!下一個……就是自己!

就在這滅頂的絕望和悲痛幾乎要將他徹底壓垮的瞬間!

他的目光,如同被無形的磁石吸引,猛地定格在房間中央、馬思哲屍體前方那片被鮮血浸透的地毯上!

那裏,在粘稠的暗紅色血泊邊緣,極其刺眼地、整齊地排列着三顆東西。

不是彈殼。

或者說,不僅僅是彈殼。

那是三顆子彈。

嶄新的、黃銅質地的彈殼,在窗外透入的微弱天光下,閃爍着冰冷而刺目的金屬光澤。彈殼的底部,清晰地烙印着一個特殊的、如同菊花綻放般的底火標識——那是二戰時期日軍制式步槍彈特有的標記!與奶奶臨死前塞給他的、那枚被他視作唯一念想、冰冷而沉重的遺物——那枚同樣刻着菊花印的抗戰彈殼,一模一樣!

三顆嶄新的、帶着歷史硝煙印記的子彈,如同祭品,又如同最惡毒的嘲諷,靜靜地躺在三位同伴剛剛流盡的、還帶着餘溫的鮮血之中!

轟——!!!

陳明的腦子仿佛被一顆炸彈轟然炸開!所有的悲痛、恐懼、絕望,在這一刻被一種更原始、更狂暴的、足以焚毀一切理智的怒火所取代!

奶奶!奶奶留下的彈殼!那枚象征着她刻骨仇恨、也是留給他唯一冰冷念想的信物!它背後隱藏的秘密,它指向的某個黑暗角落,那從未露面的“他們”……

墨染!是墨染?!還是墨染背後……那更深、更古老、如同附骨之疽般的陰影?!

這不僅僅是一場黑客的獵殺!

這是一場跨越時空的、帶着血海深仇的清算!一場用最殘酷的方式宣告:你們所有人,從始至終,都只是被玩弄於股掌之中的棋子!連死亡,都要被打上屈辱的、屬於過去的烙印!

“呃……啊……啊啊啊——!!!”

一聲壓抑到極致、如同瀕死野獸般的嘶吼,終於從陳明被撕裂的喉嚨深處爆發出來!聲音扭曲變形,充滿了無盡的痛苦、憤怒和一種被徹底逼入絕境的瘋狂!他猛地將頭撞在冰冷的、沾滿雨水的消防梯欄杆上!一下!又一下!堅硬的金屬撞擊着額骨,發出沉悶的響聲!鮮血混合着雨水,順着他的額頭流淌下來,模糊了視線,卻澆不滅靈魂深處那焚天的烈焰!

不能死!

不能像他們一樣,無聲無息地死在這個肮髒的角落,成爲墨染和他背後陰影勝利的注腳!

復仇!

他要活下去!他要知道真相!他要讓所有沾滿鮮血的人,付出百倍千倍的代價!

一個近乎瘋狂、卻又帶着玉石俱焚般決絕的念頭,如同黑暗中唯一燃燒的火種,在他被怒火和鮮血充斥的腦海中,猛地亮起!

省公安廳大樓,刑事重案調查科。

空氣裏彌漫着消毒水、咖啡因和紙張油墨混合的沉悶氣息。熒光燈管發出穩定而冰冷的白光,照亮了略顯擁擠的辦公隔間和牆上貼滿的案件線索圖。鍵盤敲擊聲、電話鈴聲、低沉的交談聲交織在一起,構成一種高效而壓抑的背景音。

審訊室。

四壁是吸音的淺灰色軟包材料,只有一面巨大的單向玻璃,像一只冷漠的眼睛,注視着室內的一切。中央一張冰冷的金屬桌,兩把同樣冰冷的金屬椅子。頭頂一盞功率極強的白熾燈,將慘白的光線毫無保留地傾瀉下來,刺得人眼睛生疼。

陳明就坐在其中一把椅子上。

溼透的、沾滿泥污和可疑暗紅色斑塊的深灰色維修工制服緊貼在身上,散發着雨水、鐵鏽、下水道淤泥和……濃重血腥混合的刺鼻氣味。他臉上的硅膠面具已經被粗暴地撕掉,露出下面那張蒼白、憔悴、布滿擦傷和淤青、因失血和寒冷而微微發青的真實面容。額角被激光掃描的印記和掌心的貫穿傷暴露無遺,左手被臨時用從衣服上撕下的布條胡亂包扎着,深褐色的血漬不斷滲出。他低着頭,溼漉漉的頭發貼在額前,遮住了部分眼睛,身體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不知是因爲寒冷,還是因爲體內那團正在瘋狂燃燒的火焰。

門開了。

一股幹練、冷冽的氣息瞬間壓過了陳明身上散發的污濁氣味。

韓娜走了進來。

她看起來三十歲出頭,正是褪去青澀、鋒芒最盛的年紀。身高接近一米七五,身形挺拔而勻稱,如同經過嚴格訓練的標槍。穿着一身剪裁合體、沒有任何褶皺的深藍色警官制服,肩章上的銀色徽章在燈光下閃爍着冷硬的光澤。她的步伐沉穩有力,每一步都帶着精確的節奏感,黑色的系帶皮鞋踩在光潔的地板上,發出清脆而帶着壓迫感的回響。

她的臉型是略方的鵝蛋臉,線條清晰而硬朗,沒有一絲多餘的柔和。皮膚是健康的小麥色,帶着長期奔波留下的風霜痕跡。眉毛細長而濃密,如同兩柄出鞘的利劍,斜飛入鬢,透着一股逼人的英氣和不容置疑的威嚴。鼻梁高挺,如同雕刻,爲這張臉增添了雕塑般的立體感。嘴唇很薄,唇線抿得很緊,幾乎成了一條直線,顯露出性格中極度的堅韌和近乎苛刻的自律。

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她的眼睛。那是一雙極其銳利、如同鷹隼般的眼眸。瞳孔是深邃的近乎純黑的顏色,眼白清澈,沒有一絲雜質。此刻,這雙眼睛如同最精密的掃描儀,沒有任何情緒波動,冰冷地、一寸寸地掃過陳明狼狽不堪的身體,掠過他額角的印記、掌心的傷口、溼透的衣服、以及那無法掩飾的顫抖。她的目光帶着一種穿透性的力量,仿佛能剝開皮肉,直視靈魂深處的恐懼和秘密。被她注視,如同被冰冷的解剖刀劃過皮膚。

她拉開對面的金屬椅,動作利落,沒有發出一點多餘的聲響。坐下,脊背挺得筆直,如同鋼澆鐵鑄。雙手自然地交疊放在冰冷的金屬桌面上,手指修長有力,指關節處有明顯的薄繭。

“姓名。”她的聲音響起,如同冰珠砸在金屬盤上。清晰、冷硬、沒有任何起伏,每一個音節都帶着公事公辦的重量和不容置疑的權威。

審訊室裏死寂無聲。慘白的燈光下,空氣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鉛塊。陳明能清晰地聽到自己心髒在胸腔裏瘋狂撞擊的聲音,每一次搏動都牽扯着左手掌心撕裂般的劇痛。額角的印記在強光照射下隱隱發燙,如同被重新點燃的烙印。他低着頭,溼漉漉的頭發黏在額角,試圖避開韓娜那如同手術刀般冰冷銳利的目光,但那目光的壓迫感無處不在,幾乎要將他釘死在椅子上。

“姓名。”韓娜重復了一遍。聲音沒有任何提高,卻像無形的重錘,敲打在凝滯的空氣上,帶來更沉重的壓力。她交疊的手指極其輕微地動了一下,顯示出一種極度克制下的、等待獵物暴露破綻的耐心。

陳明猛地抬起頭。

動作因爲虛弱和劇痛而顯得有些遲滯,但他的眼神卻在抬頭的瞬間,爆發出一種近乎瘋狂的光芒!那不再是恐懼,不再是卑微,而是被逼到懸崖盡頭、帶着同歸於盡決絕的孤狼般的凶狠!布滿血絲的眼球死死盯住韓娜那雙深邃冰冷的黑眸。

“陳明。”他的聲音嘶啞幹裂,如同砂紙摩擦,卻帶着一種豁出去的力道。

韓娜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仿佛這個名字在她浩瀚的案件數據庫中激不起半點漣漪。她只是極其輕微地點了一下頭,動作幅度小到幾乎無法察覺。銳利的目光掃過陳明被污血和泥垢覆蓋的臉,仿佛在評估一件證物的損毀程度。

“年齡?”

“籍貫?”

“職業?”

一連串冰冷的基礎信息詢問,如同設定好的程序,精準而高效。陳明機械地回答着,聲音依舊嘶啞。他的左手在桌子下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每一次細微的動作都帶來掌心傷口鑽心的疼痛,冷汗順着額角滑落,混合着尚未幹涸的雨水和污跡。

當韓娜例行公事般地問到“爲什麼出現在金魚旅館”時,陳明沉默了。

慘白的燈光下,他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着韓娜,胸膛劇烈起伏,喉嚨裏發出如同風箱般粗重的喘息。審訊室壓抑的空氣仿佛要將他肺裏的最後一點氧氣都榨幹。額角的印記灼痛感越來越強烈,左手掌心的劇痛如同跗骨之蛆,提醒着他安全屋裏那地獄般的景象——方文胸口猙獰的彈孔,羅保後腦那觸目驚心的血洞,馬思哲脖頸上深可見骨的巨大豁口……還有那三顆在血泊中閃爍着冰冷黃銅光澤、帶着菊花印記的嶄新子彈!

奶奶的臉在混亂的記憶碎片中一閃而過,還有她塞給自己那枚冰冷彈殼時,眼中那刻骨的仇恨和某種難以言喻的沉重寄托。

所有的恐懼、悲痛、憤怒、絕望,在這一刻被壓縮到了極致,最終被那三顆子彈引爆,化作一股焚毀一切、玉石俱焚的瘋狂決絕!

他突然動了!

動作帶着一種不顧一切的凶狠和虛弱導致的踉蹌!他猛地用那只還能活動的右手,狠狠抓向自己沾滿血污的工裝褲口袋!布料撕裂的聲音在死寂的審訊室裏格外刺耳!

“別動!”韓娜的反應快如閃電!她的身體瞬間繃緊,如同一張拉滿的弓!右手如同捕食的毒蛇,迅猛地按向腰間槍套!那雙鷹隼般的黑眸瞬間鎖死陳明的動作,瞳孔深處爆發出極度危險的寒光!審訊室單向玻璃外的陰影裏,也瞬間傳來數道銳利的目光和武器上膛的細微聲響!

然而,陳明掏出來的,並不是武器。

他沾滿污泥和暗紅血漬的右手,死死攥着三顆東西,帶着一種近乎獻祭般的瘋狂,狠狠地、重重地拍在了冰冷的金屬桌面上!

啪!啪!啪!

三聲清脆而刺耳的撞擊聲,如同三記重錘,狠狠砸在凝滯的空氣裏!

那是三顆子彈。

黃銅質地,嶄新得沒有一絲使用痕跡,在審訊室慘白的強光燈下,反射着冰冷、刺目、如同死亡本身的光澤。

彈殼底部,那清晰的、如同菊花綻放般的特殊底火烙印,在燈光下纖毫畢現!

三顆子彈,如同三只冰冷的眼睛,靜靜地躺在冰冷的金屬桌面上,與陳明那只沾滿血污、微微顫抖的手形成觸目驚心的對比。

韓娜按在槍套上的手,僵住了。

她那雙銳利如鷹隼、仿佛能洞穿一切虛妄的黑眸,在看到那三顆子彈、尤其是那清晰無比的菊花底火烙印的瞬間,瞳孔猛地收縮!如同被最強烈的探照燈照射!那是一種遠超職業範疇的、源自靈魂深處的劇烈震動!她臉上那如同冰封面具般的冷靜和威嚴,第一次出現了一絲極其細微、卻清晰無比的裂痕!她的呼吸,在那一刹那,似乎停滯了零點一秒!

震驚!難以置信!以及……一絲被強行壓抑的、更深邃的寒意!

陳明死死捕捉到了韓娜眼中那一閃而逝的劇震!賭對了!她知道!她認識這印記!這不僅僅是普通的凶器!這背後牽扯着更深、更黑暗、連警方高層都可能諱莫如深的秘密!

“金魚旅館!”陳明的聲音猛地拔高,嘶啞如同破鑼,卻帶着一種穿透靈魂的悲憤和瘋狂,在死寂的審訊室裏炸響!他用那只沾血的手,顫抖而用力地指着桌上的三顆子彈,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裏、從靈魂深處擠出來的血沫!

“馬思哲!脖子被砍斷!血噴了一牆!”

“羅保!腦袋被開了瓢!腦漿子都打出來了!”

“方文!胸口被打成了篩子!眼都沒閉上!”

他劇烈地喘息着,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着韓娜,那眼神如同瀕死的野獸,要將眼前這個代表着國家機器的女人也一起拖入地獄!

“他們死了!全死了!像狗一樣被宰了!就死在那間破屋子裏!”

“這就是凶手留下的!三顆嶄新的‘禮物’!跟我奶奶臨死前塞給我的那枚彈殼……一模一樣!”他幾乎是嘶吼出來,聲音因爲極致的悲痛和憤怒而扭曲變形。

“墨染!”陳明猛地向前傾身,身體因爲激動和虛弱而劇烈搖晃,布滿血絲的眼睛幾乎要凸出眼眶,死死鎖住韓娜那震驚未消的黑眸,用盡全身力氣嘶吼:

“我知道他是誰!我知道他藏在哪層皮下面!我知道他背後……那更深、更老、帶着菊花印的鬼東西是什麼!”

他的聲音陡然壓低,帶着一種孤注一擲的、如同地獄熔岩般滾燙的瘋狂,每一個字都像是燒紅的鐵釘,狠狠砸在冰冷的金屬桌面上:

“放我進你們的籠子!給我套上你們最結實的狗鏈子!給我一個……能讓你們那些大人物都睡不好覺的‘新身份’!”

他沾滿血污的手,重重地拍在那三顆冰冷的子彈旁邊,發出沉悶的響聲。

“我!把墨染!連皮帶骨!挖出來!給你們!”

“這就是……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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