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第一縷曦光掙扎着穿透鎮撫司高牆上的鐵蒺藜，在靜思閣的青石板上投下斑駁陸離的光影。
一名獄卒端着食盒，小心翼翼地推開鐵門。昨日的刺殺之事已在北鎮撫司傳遍，如今誰都清楚，這靜思閣裏關着的是一位稍有差池便會引來殺身之禍的燙手山芋。
“陳世子，用早膳了。”獄卒將食盒置於桌上，揭開蓋子，裏面是熱氣騰騰的白粥、兩碟精致小菜和幾個肉包。
然而，床上的人紋絲不動，毫無反應。
陳凡側身蜷縮在被子裏，背對門口，仿佛已與周遭的陰影融爲一體。
獄卒又輕聲喚了兩遍，依舊得不到任何回應。他壯着膽子上前，只見陳凡雙目緊閉，面色慘白，毫無血色，氣息微弱得幾不可聞。若非胸口尚有一絲微不可察的起伏，幾乎與死人無異。
桌上，昨日的晚餐原封不動地擺着，早已涼透。
獄卒心中一凜，不敢再做驚擾，連忙躬身退出，將這異常情況層層上報。
消息很快便傳到了指揮使陸玄的耳中。
“哦？不吃不喝，形同槁木？”陸玄端着一杯早茶，聽着手下的匯報，唇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
“回大人，正是。屬下看那陳世子，像是受了天大的打擊，整個人的精氣神……都泄了。”
“知道了，下去吧。”陸玄揮了揮手，眼中閃過一絲盡在掌握的滿意之色。
看來，那份“血書”的威力，比他預想中還要大。
一個人的武功再高，心志再堅，可一旦精神支柱轟然崩塌，便與行屍走肉無異。嶽父成了罪魁禍首，這頂天大的黑鍋扣下來，足以壓垮任何一個心高氣傲的年輕人。
很好，要的就是這種效果。
一潭死水，掀不起半點風浪。
他呷了口茶，正思忖着下一步該如何利用這顆已然“半死不活”的棋子，一名心腹親衛便悄無聲息地步入，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
陸玄的臉色微微一變，放下茶杯，沉聲道：“讓他進來。”
片刻之後，一個全身籠罩在黑色鬥篷裏的人，如鬼魅般出現在書房內。他身形高瘦，氣息內斂，臉上戴着一張沒有任何紋飾的銀色面具，只露出一雙深不見底的眼眸。
“陸指揮使，別來無恙。”面具人開口，聲音沙啞，宛如砂紙摩擦。
“閣下深夜到訪，不知有何見教？”陸玄屏退左右，語氣平淡，但擱在扶手上的雙手，卻不自覺地攥緊了。
他認得此人，或者說，他認得此人所代表的那股足以令整個京城爲之顫栗的勢力。
“那位，想知道裏面的情況。”面具人開門見山。
“一切順利。”陸玄言簡意賅，“魚已入網，餌也吞下。現在，就看他何時會徹底爛在網裏了。”
“那位想知道的，是細節。”面具人的聲音裏，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威嚴，“昨夜的刺殺是怎麼回事？爲何會失敗？”
陸玄眉頭一皺，冷哼道：“這便要問你們的人了。我鎮撫司的防衛，何時變得如自家後院一般，能任由一個風塵女子提刀隨意進出了？”
他的話語中，帶着明顯的不滿與質問。
面具人沉默片刻，沙啞地說道：“是個意外。陳仲那個廢物自作主張，打亂了計劃。不過，結果是好的。那個叫柳如煙的女人，反而成了攪渾這潭水的另一條鮎魚，不是嗎？”
陸玄的臉色稍緩，這倒是事實。昨夜之事，反而坐實了陳凡“殺人滅口”的嫌疑，也讓他陸玄有了徹查內部、清除異己的絕佳借口。
“陳凡的反應如何？”面具人繼續追問。
“不出所料，已被那份血書徹底擊垮。”陸玄淡淡說道，“從昨夜至今，滴水未進，與活死人無異。”
“那就好。”面具人似乎對這個答案頗爲滿意，“那位交代，事情不能拖得太久。安國侯陳伯安在北疆，已有所察覺。必須在他回京之前，將此事辦成鐵案。不僅是陳凡，整個安國侯府，都不能留下後患。”
“我自有分寸。”陸玄眼中精光一閃，“只要陳凡一死，蘇文淵的‘罪證’便確鑿無疑，蘇家將成衆矢之的。屆時，安國侯府失了姻親之援，又背上教子無方的罪名，陳伯安遠在北疆，鞭長莫及。到時候，再由御史台的言官們上幾本奏疏，彈劾他治家不嚴，何以治國平天下？陛下就算再信重他，爲平息朝野議論，也必然會收回他的兵權。”
“你明白就好。”面具人點了點頭，“那位還說，陳凡身上的秘密，若能撬開最好。若實在不行，便讓他帶着秘密，一起下地獄。”
“我明白。”
“告辭。”面具人不再多言，身形一晃，便如一縷青煙，消失在書房的陰影之中，仿佛從未出現過。
陸玄獨自坐在椅上，沉默良久。他端起那杯早已涼透的茶，一飲而盡，眼神愈發深邃難明。
……
與此同時，安國侯府，安和堂。
氣氛凝重如鐵。
老夫人端坐主位，手中捻着一串佛珠，雙目緊閉，但緊鎖的眉頭卻泄露了她內心的焦灼。
堂下，管家福伯剛從外面趕回，風塵仆仆，臉上帶着一絲疲憊與凝重。
“老夫人，”福伯躬身稟報，“萬通錢莊那邊，老奴花了一萬兩雪花銀，總算探聽到一絲消息。”
“說。”老夫人睜開眼，目光如電。
“錢莊的人說，三年前，確有人出重金，請他們尋一位當世頂尖的僞造高手。此人名叫張伯謙，曾是宮中御用畫師，尤擅模仿他人筆跡，據說能以假亂真。後來因在畫中題寫反詩，被判了斬立決，但行刑前夜，卻從天牢離奇消失，從此人間蒸發。”
“張伯謙……”老夫人緩緩念着這個名字，“錢莊可有說，此人現在何處？”
福伯搖了搖頭：“錢莊說，此人行蹤詭秘，他們也無法確定。但提供了一條線索，張伯謙平生有兩大嗜好，一是好酒，二是好一種名爲‘空谷幽蘭’的絕品蘭花。若能在京城的酒肆和花鳥集市多加留意，或許能找到蛛絲馬跡。”
“好，立刻派人去查！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把這個人給我挖出來！”老夫人當機立斷。
“是！”福伯領命，又遲疑了一下，說道：“老夫人，還有一事。英國公府那邊……派人遞來了回帖，說……說此事體大，牽涉甚廣，他們……愛莫能助。”
啪！
老夫人手中的一粒佛珠，應聲而碎。
她身後的蘇沐清，心也隨之沉入谷底。
英國公府孫家，是太後的娘家，亦是安國侯府最重要的一門姻親。老夫人本以爲，有他們出面周旋，凡兒的處境會好上許多。
豈料，對方竟拒絕得如此幹脆！
“好一個愛莫能助！”老夫人臉上浮現出徹骨的寒意，“人還沒走，茶就涼了。他們這是算準了，我安國侯府這次在劫難逃了！”
這不僅是拒絕，更是一種政治表態！連英國公府都選擇明哲保身，可見此次風暴何其巨大！
“祖母……”蘇沐清擔憂地扶住老夫人。
老夫人卻擺了擺手，深吸一口氣，那雙渾濁的眼中反而迸發出驚人的銳氣：“也好！也好看清楚，這滿朝公卿，究竟哪些是人，哪些是鬼！他們不出手，我們自己來！”
她轉向福伯，聲音斬釘截鐵：“告訴錢莊，價錢再加一倍！我不僅要知道張伯謙的下落，我還要知道，三年前，究竟是誰在背後雇傭的他！”
“是！”福伯被老夫人的氣勢所感染，重重應諾，轉身快步離去。
望着福伯遠去的背影，蘇沐清的心稍稍安定了些。祖母的堅毅，是她此刻最大的依靠。
但她知道，僅憑這些，還遠遠不夠。
萬通錢莊的消息縹緲難尋，不知何時才有結果。她必須做點什麼，必須讓裏面的陳凡知曉外面的情況，知道他們並未放棄！
從安和堂出來，她沒有返回聽竹軒，而是徑直去了府中一處偏僻的繡樓。
繡樓內，秦可卿正坐在一架織機前，神情專注。那雙本該撫琴作畫的纖纖玉手，此刻卻在無數五彩絲線中靈巧地穿梭。
她織的，是一方小小的手帕。
手帕底色是潔白無瑕的雲錦，上面卻用一種極其罕見的金絲，織出了一幅若隱若現的竹林圖案。
這並非尋常織造，而是秦家不傳之秘——“雙面異色織”。從正面看，是清雅的竹林。但若從反面逆光而視，那些金絲的走向與疏密，便會組成另一幅截然不同的圖樣。
“沐清姐姐。”見到蘇沐清進來，秦可卿停下手中的活計，眼中帶着一絲詢問。
“英國公府回絕了。”蘇沐清沒有隱瞞，將情況如實相告。
秦可卿的臉色瞬間白了幾分。
“不過，你別擔心。”蘇沐清握住她的手，給予她力量，“祖母沒有放棄，我也不會。可卿妹妹，你這邊……準備得如何了？”
秦可卿深吸一口氣，將那方剛剛織好的手帕遞給蘇沐清。
“姐姐，你看。”
蘇沐清接過手帕，入手溫潤絲滑，正面望去，一片青翠竹林栩栩如生。她依言將手帕翻轉，對着窗外光線一看，瞳孔不由得微微一縮。
只見光線之下，那些金絲竟勾勒出一行細若蚊蠅的字跡：
“祖母安，外有援，待時機。”
字跡雖小，卻清晰可辨！
“太好了！”蘇沐清心中一喜，“有了這個，凡郎在裏面，就能安心了！”
“可是，沐清姐姐，”秦可卿擔憂地問，“這手帕，我們要如何才能送到陳大哥手裏？鎮撫司那種地方……”
“我自有辦法。”蘇沐清眼中閃過一絲決然，“鎮撫司不許探視，但總不能不讓犯人換洗衣物。我會將它縫在我爲他準備的衣物夾層裏。只要能送到他手上，以他的聰慧，定能發現其中玄機。”
她頓了頓，望着秦可卿，鄭重地說道：“可卿妹妹，這次多謝你了。這份情，我們陳家記下了。”
秦可卿搖了搖頭，眼圈微紅：“姐姐說這些便見外了。陳大哥是爲救我們秦家才……我只恨自己，能做的太少了。”
……
靜思閣內，黑暗與死寂依舊是永恒的主題。
陳凡仍保持着那個“萬念俱灰”的姿勢，一動不動。
但在外人無法窺探的意識深處，他卻正與一個只有他能看見的、散發着淡藍色光芒的界面進行着交流。
【宿主：陳凡】
【體質：15（常人10）】
【力量：15（常人10）】
【功法：龍象般若功（第一層）】
【天賦：過目不忘】
【妻子：蘇沐清（傾城級）】
【綜合評價：脫胎換骨】
【系統積分：250點】
這是他穿越以來，第一次如此仔細地審視自己的系統面板。
那250點積分，是系統根據他最近一系列行爲的綜合獎勵。迎娶蘇沐清，獎勵100點；震懾陳康，獎勵20點；安和堂奪權，獎勵30點；拯救秦家、廢掉王虎，獎勵100點。
此前，他一直沒太在意這積分的用途。但就在剛才，他心念一動，嚐試呼喚系統時，面板上多出了一個嶄新的選項。
【系統商城（已開啓）】
陳凡的意念點開了這個選項。
瞬間，一個琳琅滿目的商品列表在他眼前展開。
【強身丹：售價100積分。功效：小幅提升體質與力量。】
【洗髓丹：售價1000積分。功效：脫胎換骨，伐毛洗髓，大幅提升修煉資質。】
【龍象般若功（第二層）：售價5000積分。】
【……】
看着那一排排令人眼花繚亂的商品和它們後面天文數字般的價格，陳凡的嘴角不由得抽了抽。
這些東西雖好，但對他眼下的困境並無直接幫助。
他的意念繼續向下滑動，略過那些功法丹藥，進入了“奇物”分類。
這裏的商品，便變得五花八門起來。
【障眼法符籙：售價50積分。功效：制造幻象，持續一炷香。】
【真言丸：售價200積分。功效：服用後，一刻鍾內有問必答，絕無謊言。】
【縮骨功秘籍：售價300積分。功效：習得後可自由改變體型。】
陳凡的目光在一件件奇物上飛速掃過，大腦亦在急速思索。
他現在最需要的，不是逃出去，也不是審問誰。他需要的是情報！是找到那個隱藏在幕後的黑手！
突然，他的目光定格在了一件物品上。
【牽魂香：售價250積分。】
【功效：此香無色無味，點燃後，可將一絲極難察覺的神魂印記附着在指定目標身上。印記持續七日，七日之內，無論目標身在何處，宿主皆可通過系統地圖實時追蹤其位置。】
就是它了！
陳凡的心髒猛地一跳！
這簡直是爲他眼下處境量身定做的神器！
他如今被困鎮撫司，無法外出追蹤線索。但外面的人，卻可以進來！
比如，那個向陸玄傳話的面具人！又比如，那個隱藏在鎮撫司內部，爲刺客柳如煙提供方便的內鬼！
只要他能找到機會，將這“牽魂香”的神魂印記打在其中任何一人身上，就等於在這張籠罩京城的黑色大網中，安插了一個屬於自己的“定位器”！
順着這條線，他就能把藏在網後面的那只大蜘蛛，給揪出來！
“兌換！”
陳凡毫不猶豫地用意念下達了指令。
【叮！積分-250，兌換“牽魂香”成功！物品已存放至系統空間，宿主可隨時取用。】
隨着系統提示音響起，陳凡感覺自己的意識中多了一小塊唯他可見的儲物空間，空間裏，正靜靜地躺着一根比發絲還纖細、近乎透明的線香。
成了！
反擊的第一步，已經準備就緒！
現在，他所需要等待的，只是一個合適的“目標”，和一個點燃這根香的機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