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延卿到底是謝拂的父親,賀叢淵不至於在外面跟他鬧得太難看,揮手示意身旁其他人先走。
“溫大人,有何指教?”
溫延卿挺直腰杆,“那我就直說了,小女性情頑劣,又嫁過人,實不堪匹配,打擾將軍了,我在這裏代她向將軍賠禮,賀將軍身份貴重,又是人中龍鳳,何患無妻,沒必要跟着小女一起胡鬧,這婚事,我看不如就此作罷。”
溫延卿今日上朝時感覺到陛下的視線往他身上逡巡了不下三次,每次都看得人心裏毛毛的,想來賀叢淵確實沒騙他,陛下估計已經知道了。
這門婚事他去退自然不好退,可賀叢淵不一樣,他是皇後親弟,又常年帶兵在外,立下汗馬功勞,別說一個謝拂,就是陛下的妹妹,他想要陛下都會嫁。
只要他開口,就是陛下也不會怪罪。
溫延卿說完就靜待着賀叢淵的答案,在他看來,賀叢淵確實沒有一定要選擇謝拂的理由。
謝拂是美,可世間什麼時候缺過美人?
可賀叢淵並不接話,而是靜靜地看着他,看得溫延卿十分不自在。
“賀將軍,你不接我話,總看着我做什麼?”
賀叢淵哼笑一聲,“我是在想溫大人不管是昨日還是今日,話裏話外對女兒全是貶損,不像是全然一片慈父之心啊……”
溫延卿臉上有些掛不住,“賀將軍這是哪裏話,父母之愛子,則爲之計深遠,賀將軍不曾有女兒,日後有了女兒便會明白了。”
“那溫大人是對賀某有意見?”
“當然不是,”溫延卿一噎,“是小女能力有限,將軍夫人的位置她無法勝任。”
“謝姑娘是皇後娘娘爲賀某選的妻子,賀某相信皇後娘娘的眼光,溫大人莫要妄自菲薄。”
賀叢淵搖頭,言語間意有所指。
“溫大人,告辭。”
賀叢淵說完就走,徒留溫延卿在原地汗流浹背。
他還以爲是賀叢淵看上了謝拂的美貌,才用皇後娘娘做托詞,誰能想到謝拂竟然真入了皇後娘娘的眼!
晚走一會兒的同僚見溫延卿剛跟賀叢淵說話,這會兒還在長街上站着,好奇過去問了一句,“溫大人什麼時候跟賀將軍有交情了?”
溫延卿滿腦子都是賀叢淵剛才說的話,聞言擺了擺手就走了。
上午還是晴天,下午卻淅淅瀝瀝地下起了雨。
謝拂她們路上沒怎麼耽擱,但還是不免淋到了一些,等她們到莊子上,雨勢已經很大了,天也差不多黑了下來。
“幸好咱們吃了午飯就出發了,要是再耽擱下去,雨下大了路肯定更難走,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到呢。”
歡梔一邊用炭盆烤着謝拂被雨打溼了的衣服,一邊道。
謝拂倚着窗,聽着外面的雨落在樹葉上的聲音,“這雨聲聽得人心裏寧靜,只是下一夜的雨,明天也不能上山了,希望不要無功而返才好。”
她也就這幾日的空閒,等回了京就要備嫁,嫁人之後還不知道有沒有機會再出來呢。
雨勢到後半夜就漸漸小了,只是還是不能上山。
又過了一天,山路能正常走人了,謝拂才換了短褐,踩着木屐,帶了幾個人上山了。
時下畫師作畫用的顏料有礦石類和植物類兩種,礦石一般是買來,謝拂主要找的是可以做顏料的植物。
如蘇木和茜草可以制紅色,槐藍和蓼藍可以制藍色,紫草和落葵可以制紫色。
她一般是有什麼就采什麼。
現在謝拂就看到了一叢紫草,“在那邊,小心腳下。”
歡梔跑的比較快,可還沒跑到,前方叢林裏突然躥出幾個系着草繩、手裏拿着刀的壯漢,一臉凶惡地看着她們。
“幾個小娘皮也敢往這兒闖,爺爺們好久沒見過這麼漂亮的美人兒了,抓住她們,咱們今天開個葷!”
賀叢淵先前留了幾個親衛給她,謝拂出門帶了兩個,還有兩個小廝,兩個親衛見狀率先沖上前擋住了那幾個山匪。
“夫人快走!”
謝拂沒想到天子腳下都有山匪敢行凶,當即丟了背簍,拉着歡梔就跑。
可她們似乎是捅了他們的窩點了,旁邊的叢林裏又沖出十幾個人來。
那兩個親衛雙拳難敵四手,空出手來發射了一枚信號彈。
謝拂腿腳沒有歡梔快,跑得腿都軟了,可後面的山匪仿佛抓定了她們,依舊緊追不舍。
謝拂心跳如擂鼓,但頭腦還算清醒,她拉了歡梔一下,“分頭跑,不然我們誰都跑不了!”
“小姐,我去把他們引走。”
“不行,”謝拂道,“他們明顯是兩個人都要抓,你腿腳快,要是能跑出去,就下山去找救兵。”
“快走!”謝拂說着,把歡梔往旁邊一推,自己用盡所有的力氣往前跑。
腳上的木屐早就不知道什麼時候甩掉了,冷風灌進喉嚨裏,絲絲的血腥氣讓她想幹嘔。
歡梔抹了把眼淚,深深地看了謝拂的背影一眼,拔腿往另一個方向跑。
“兩個小娘皮還挺能跑,分頭追!”
十幾個山匪分開,多的去追歡梔,少的追謝拂。
大概是看她跑得慢,沒必要分那麼多人給她。
而林子的另一邊,檀越看到獨屬於他們的信號彈在空中綻放,“將軍,找到了。”
賀叢淵雙眸微眯,“走!”
不遠處,謝拂跑着跑着,腳下被什麼東西絆到,摔倒在地上。
“啊!”
謝拂試着爬起來,膝蓋卻是鑽心地疼,她只能坐着往後挪。
那幾個山匪也跟着放慢了腳步,獰笑起來。
“跑啊!怎麼不跑了?”
“不是跑得挺快嗎?”
“這裏是天子腳下,我夫君是定北大將軍賀叢淵,你們要是敢動我,他一定不會放過你們的!”
謝拂大喊,試圖以此來嚇退他們,心裏卻是把賀叢淵罵了個遍。
她記得賀叢淵的第二任未婚妻就是在外面遇到了山匪,從前她出門從來沒有出任何事,這次就這麼倒黴地遇到了山匪!
那幾人聽到賀叢淵的名字,先是一愣,繼而笑得更歡了。
“賀叢淵的女人?那老子更要嚐嚐什麼滋味兒了!”
一個人一邊淫邪地笑着,一邊靠近要將謝拂拉起來。
“別過來!你別過來!”
謝拂沒想到賀叢淵的名號也不能讓他們心生懼意,她心裏是徹底絕望了。
就在那人的手要碰到謝拂之時,一道寒光從謝拂頸側飛過,那人身體僵硬一瞬,而後倒在地上,心口的位置插着一把刀。
“保護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