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堯輕晃着酒杯,“溫靜,有男朋友了嗎?”
男朋友沒有,但老公有一個,不過也快沒了。
溫靜抬眸,打趣道:“怎麼,你要給我介紹一個?”
“飯局上跟你爺爺...”
“傅太太。”
男人的聲音沉在喉嚨裏,帶着砂紙般的粗糲感,憑添幾分意味不明的諷意。
陰影籠罩在頭頂,溫靜抬眸,對上傅宴北嘲弄的表情,有一瞬的懵逼。
怎麼會碰上傅宴北?
溫靜心裏一緊,傅宴北看她的眼神,沉穩冷靜,卻又讓人心悸。
婚還沒離呢,這要是被他誤會自己在外面勾搭男人...
可轉念一想,他自己不也跟白雅寧不清不楚?那女人一個電話,他不照樣屁顛屁顛趕過去?
何況,身正不怕影子斜。
溫靜挺直脊背,強裝鎮定:“有事嗎?傅總。”
霍堯的視線在兩人之間來回打轉,眉毛輕挑。
這什麼情況?
傅宴北就站在那兒,跟尊煞神似的,眼神沉甸甸地壓下來,好似在等她自己招供。
溫靜被他盯得後頸發毛,手指不自覺地捏緊了刀叉。
她哪玩得過傅宴北這種商場老狐狸啊,嗓子眼發緊地又補了句:“就...朋友吃個飯。”
說完,她低下頭,好像一個做錯事的孩子。
霍堯看不下去了,出聲詢問:“你們是阿靜的朋友嗎?”
阿靜?
喊得可真親昵。
心裏涌起不悅,傅宴北聲音多少有點咬牙切齒:“她是我太太,明媒正娶的傅太太。”
霍堯手裏的叉子‘當啷’掉在盤子上:“阿靜,你什麼時候結的婚?”
溫靜端起紅酒杯晃了晃,笑得雲淡風輕:“嗯,三年了。不過,很快要離了。怎樣,夠狗血吧?”
最後一句話明顯帶着刺,在場的人都聽出來了。
傅宴北一把扣住溫靜的手腕,臉色沉沉:“跟我走。”
“你管我跟誰吃飯?”溫靜掙了下沒掙開,聲音發顫,“結婚三年,你沒個丈夫的樣,現在要離了,你卻多管閒事了。”
好一會。
傅宴北忽然笑了,笑意半點不達眼底,“離婚證還沒領呢,就這麼急着找下家?”
霍堯在旁邊聽得眼角直抽抽。
這他媽也能cue到他?
他跟溫靜穿開襠褲就認識了,她幫他寫過暑假作業,他給她買冰淇淋。
兩人的交情純友誼。
溫靜犀利回懟:“你以爲我是你。”
霍堯推開椅子站起來,一把攥住傅宴北手腕:“你眼瞎啊?沒看見她手腕都被你掐紅了?”
聽到這話,傅宴北眼神陰鷙地盯着霍堯,恨不得把他盯出一個窟窿。
霍堯可不怕他,迎上他的視線。
舌尖頂了頂腮幫,傅宴北笑得讓人發毛:“口味挺獨特啊,專挑有主的玩?”
“傅宴北!你以爲誰都跟你一樣齷齪?”
“我齷齪?溫靜,你站在這兒跟我談清高的底氣,到底是誰給你的?你現在穿的、用的,甚至請他吃飯的錢,離得開我傅宴北?”
“啪”!
所有的理智在這一刻崩塌,溫靜氣得渾身發抖,直接抬手甩了他一耳光。
餐廳裏頓時鴉雀無聲。
傅宴北偏着頭,左臉火辣辣的疼,眼底翻涌着難以置信的陰鬱。
他活了二十八年,還沒人敢動他一根手指頭。
更讓他心口發悶的是,這一巴掌居然來自溫靜。
那個三年來溫順得像只家貓的溫靜,現在居然對他亮出了爪子。
裴放看着這一幕,倒抽一口冷氣,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
這巴掌聽着都疼。
溫靜平時看着跟小白兔似的,沒想到是個隱藏的狼啊!
他在心裏偷偷給溫靜豎大拇指:牛逼啊!這他媽可是連傅老爺子都不敢幹的事。老傅那張閻王臉居然也有人敢打?
溫靜看着自己的手,心裏砰砰亂跳。
完了。
她怎麼就沖動地打了傅宴北呢?
傅宴北黑眸氳着冷淡之色,他就這麼一聲不吭地看着溫靜。
溫靜後退一步,不敢直視傅宴北,聲音輕到差點聽不見:“對不起。”
傅宴北見過太多人恐懼的模樣,溫靜此刻的顫抖他一眼就能看穿。
心髒像被鈍刀慢慢割着,說不清是什麼滋味。
明明在床上被他欺負狠了的時候,她也會紅着眼求饒,但那時的怯弱和現在完全不同。
那時候她的眼睛裏還盛着他的影子。
幾乎下意識就要把人摟進懷裏。
直到這時他才發覺,自己壓根沒在意那一巴掌。
而是她居然爲了別的男人對他動手。
霍堯扶住溫靜,低聲詢問:“沒事吧?”
溫靜搖頭。
半晌,傅宴北扯唇,聲音無法讓人聽出情緒:“挺好,溫靜。”
說完,頭也不回地邁步離開。
跟在他身後的裴放對溫靜低語:“我們在206包廂。”
溫靜注視着男人的背影消失在大廳,心裏依舊七上八下的。
“嘖,你老公那張臉是拿脾氣換的吧?白瞎這麼副好皮相。”
霍堯調侃的聲音在溫靜頭頂響起來。
溫靜坐回位置上,拿起杯子喝了半杯水,才勉強壓下心裏的驚。
包廂裏。
傅宴北沉吟片刻,吩咐道:“去查下那個男人是誰。”
周霖點頭,“好的,傅總。”
裴放憋笑憋得肩膀直抖,他偷瞄着傅宴北左臉上還沒消的巴掌印。
“看夠沒?”傅宴北扯鬆領帶,聲音涼浸浸的。
“咳咳...”裴放突然對牆上的抽象畫產生濃厚興趣,“那什麼,畢加索這線條真狂野哈。”
傅宴北拿起手機調出前置攝像頭。
屏幕裏清晰映出他臉上微腫的痕跡,這女人下手挺重啊。
裴放晃着酒杯瞅他,“真要離啊?”
傅宴北放下手機,語氣淡淡的,“是她非要離。”
“不是...”裴放往前探了探身子,一臉納悶,“你倆鬧什麼呢?嫂子不還挺好的?”
傅宴北眼皮一抬:“好?哪好?”
“你看啊,”裴放掰着手指頭數,“長得跟明星似的,說話輕聲細語的,對你那叫一個死心塌地。上次傅伯伯生病住院,她盡心盡力地照顧。她人真的不錯。”
傅宴北把酒杯往桌上一磕:“是不錯,現在對別人也不錯。”
“看見她和別的男人吃飯,你吃醋了?”
傅宴北輕描淡寫:“不至於。”
裴放笑得賤兮兮的:“都要揍別人了,還叫不至於?不過呢,溫靜那一巴掌下去,你居然沒當場翻臉?該不會是舍不得還手吧?老話說得好啊,打是親罵是愛,情到深處用腳踹。你這待遇夠親的啊!”
傅宴北冷冷瞥他:“想試試?”
“別別別!”裴放連忙擺手,“我可沒這福分。不過說真的,人家溫靜平時溫溫柔柔的,能把她氣到動手,北哥您也是本事。”
傅宴北勾了勾嘴角:“她手勁兒小...”
話到一半又咽了回去,仰頭灌了口酒。
裴放瞪大眼睛:“臥槽!傅宴北你完了!挨打還回味上了?”
傅宴北蹙眉。
計較什麼...
她手那麼小,打人能有多疼。
他撫上左臉,指腹碰到微微發熱的皮膚又立即收回。
還真有點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