隕星城演武場的晨光,是被十萬道目光烘熱的。
決賽這日天還沒亮,城西的青石板路就擠滿了人,扛着木凳的老人把凳腳扎進石縫,攥着糖畫的孩童踮着腳往演武場望,連城外的藥農都背着藥簍趕來看熱鬧。
中央比武台被打掃得一塵不染,青石縫裏的焦痕被磨平,只留下淡淡的印記,像在無聲訴說前幾日的激戰。
看台最高處,城主趙天雷的紫蟒袍在晨光裏格外扎眼,他指尖摩挲着茶盞,目光卻始終落在台下候場區的蕭燼身上,尤其在他腰間的青銅燈牌處停留了一瞬,眼神復雜。
蕭燼站在候場區的槐樹下,左臂的疤痕還泛着淡紅,那是趙炎烈焰掌留下的印記,此刻被新換的修士服袖口遮住,卻遮不住他周身流轉的淡藍色真氣。
他握着鐵劍的手很穩,劍刃是葉藏鋒昨夜剛磨過的,泛着冷光,映出他眼底的堅定。
不遠處,楚長風正提着銀槍熱身,白袍上的青鸞刺繡在晨光裏栩栩如生,淡藍色的真氣纏繞在槍尖,像一道流動的光,兩人同爲辟海境初期,一個靠燃血訣與燈牌硬闖,一個憑青鸞槍法穩步突破,這場決賽,從一開始就被傳成“隕星城少年雙雄決”。
“蕭燼!”
楚長風的聲音穿過喧鬧傳來,他笑着揚了揚銀槍,“等會兒我出槍可不會留手,你那辟海斬要是慢了,可別被我槍尖劃傷!”
蕭燼也笑了,抬手拍了拍腰間的鐵劍:“你也小心,我劍上還留着燃血真氣的餘溫,碰到了會燙。”
話音剛落,裁判的聲音就透過擴音喇叭傳遍全場:“請 37號蕭燼、63號楚長風,登中央比武台!隕星城大比決賽,現在開始!”
兩人並肩踏上比武台,陽光正好落在他們身上,給淡藍色的真氣鍍上了一層金邊。
台下瞬間安靜下來,連風吹過鬆枝的聲音都清晰可聞,十萬道目光緊緊盯着台上,生怕錯過任何一個動作。
葉藏鋒站在看台邊緣,手裏握着個小藥箱,裏面裝着療傷丹和清心散,他既期待這場公平對決,又怕兩人真傷了和氣。
“比賽開始!”
裁判的話音剛落,楚長風就動了。
銀槍在他手裏轉了個圈,淡藍色的真氣裹着槍尖,像一道閃電刺向蕭燼的胸口,這是“疾風第一槍”,卻比平時快了半分,顯然是想試試蕭燼突破後的反應。
蕭燼早有準備,鐵劍在身前舞出個半圓,淡藍色真氣凝成薄盾,“當”的一聲脆響,銀槍與鐵劍撞在一起,火花濺了一地,落在青石台上瞬間熄滅。
“好!”
台下爆發出第一聲喝彩,觀衆們都站了起來,手裏的小旗子揮舞着,映得整個演武場一片通紅。
楚長風沒停,銀槍突然變向,槍尖貼着鐵劍滑下來,朝着蕭燼的腰側刺去,這是“疾風第二槍”,專挑對手換氣的間隙。
蕭燼趕緊矮身,鐵劍貼着地面掃過去,淡藍色真氣帶着絲暗紅,直取楚長風的腳踝。
楚長風早有預料,腳尖輕點青石,身體騰空而起,銀槍從空中劈下,“疾風第三槍”的槍影如雨點般落下,逼得蕭燼只能不斷後退。
“你怎麼只躲不攻?”
楚長風的聲音透過槍影傳來,“是不是還念着兄弟情,怕傷了我?”
“我是怕你輸了不服氣!”
蕭燼大笑一聲,突然調動丹田內的真氣海,淡藍色真氣裏的暗紅瞬間變濃,鐵劍朝着槍影最密集的地方砍過去,這是他突破後練熟的“辟海斬”,真氣裹着劍刃,像一道破開潮水的浪。
“砰!”
鐵劍與銀槍再次相撞,淡藍色的真氣炸開,兩人都被震得後退三步。
蕭燼的左臂疤痕被震得發疼,卻死死握着鐵劍沒鬆手。
楚長風的銀槍在手裏晃了晃,槍尖的真氣卻更濃了,他沒想到,蕭燼的辟海斬竟比突破時更狠,連他的疾風槍法都差點接不住。
前二十回合,兩人都在試探。
楚長風的槍法靈動,像一陣風,每一次出槍都快得讓人看不清軌跡,卻始終留着三分力。
蕭燼的劍法則穩狠,每一次劈砍都帶着燃血訣的餘勁,卻也避開了楚長風的要害。
看台上的趙天雷微微皺眉,手指在茶盞沿輕輕敲擊,他本以爲兩人會拼得兩敗俱傷,卻沒想到竟如此默契,顯然是早有約定。
第二十一回合,楚長風突然變招。
銀槍不再快攻,反而放慢速度,淡藍色的真氣在槍尖凝成一只青鸞虛影,這是“青鸞槍法”的進階招式“青鸞探海”,槍影看似緩慢,卻封死了蕭燼所有的退路。
蕭燼瞳孔一縮,趕緊調動真氣,鐵劍上的暗紅再次變濃,“辟海斬”朝着青鸞虛影的脖頸砍過去,他在楚長風練槍時見過這招,知道虛影的脖頸是破綻。
“當!”
鐵劍砍在虛影脖頸上,青鸞虛影瞬間消散,楚長風卻借着反作用力騰空而起,銀槍從空中刺下,“青鸞墜!”
淡藍色的槍影像一顆墜落的星辰,直取蕭燼的頭頂。
蕭燼來不及躲,只能將鐵劍橫在頭頂,真氣全部灌注其上,“砰”的一聲,他被震得單膝跪地,青石被跪出一道淺痕,手臂上的青筋都爆了起來。
“蕭燼!”
楚長風趕緊收槍,聲音裏帶着焦急,“你沒事吧?要不要先歇會兒?”
“不用!”
蕭燼猛地站起來,淡藍色的真氣在周身劇烈流轉,“還沒打完,我怎麼會歇?”
他提着鐵劍再次沖上去,這一次,他不再留手,“辟海斬”連出,淡藍色的真氣裹着暗紅,像一團燃燒的海,朝着楚長風砍過去。
楚長風也收起了顧慮,銀槍舞得如疾風驟雨,“青鸞槍法”的招式接連使出,槍影與劍影在台上不斷碰撞,火花濺得越來越密,落在兩人的修士服上,燒出一個個小洞,卻沒人在意。
台下的觀衆都看呆了,連喝彩聲都忘了,只有葉藏鋒緊緊握着藥箱,眼裏滿是欣慰,這才是少年人該有的樣子,有熱血,有擔當,有不認輸的勁。
第四十回合,兩人都喘着氣,真氣消耗了大半。
蕭燼的左臂疤痕裂開了小口,鮮血滲出來,染紅了袖口。
楚長風的白袍也被劍刃劃開好幾道口子,露出裏面被燙傷的皮膚。
可他們都沒停,銀槍與鐵劍再次撞在一起,這一次,兩人都沒後退,淡藍色的真氣在台上炸開,形成一道氣浪,將周圍的灰塵都吹得飛了起來。
“蕭燼,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嗎?”
楚長風的聲音帶着喘息,槍尖抵着鐵劍,“你幫我打跑黑虎幫的人,我還說要跟你喝一壇酒。”
“當然記得,”
蕭燼也喘着氣,劍刃頂着槍尖,“你還把半塊青鸞玉佩給了我,說以後是兄弟。”
“兄弟……”
楚長風的眼神軟了下來,淡藍色的真氣突然弱了幾分。
他看着蕭燼左臂的鮮血,看着他眼底的堅定,突然想起了師父青鸞子的話:“真正的強者,不是贏了所有比賽,是知道什麼時候該讓,什麼時候該守。”
他又想起了蕭燼的仇——幽冥宮的血債,蕭家寨的冤屈,還有那塊能助突破靈台境的入靈草,蕭燼比他更需要這場勝利。
第五十回合,兩人再次撞在一起,銀槍與鐵劍抵着不動,淡藍色的真氣在中間劇烈碰撞。
楚長風看着蕭燼的眼睛,突然笑了,然後緩緩收起了銀槍。
“我認輸。”
三個字,像一道驚雷,炸響在整個演武場。
台下瞬間譁然,觀衆們都站了起來,不敢置信地看着台上:“楚長風怎麼認輸了?他明明能贏啊!”
“是不是有貓膩?城主府又搞鬼了?”
“不對,你看他的樣子,是自願的!”
蕭燼也愣住了,手裏的鐵劍差點掉在地上:“楚長風,你爲什麼認輸?我們還沒打完!”
楚長風沒理會台下的議論,只是走到蕭燼身邊,壓低聲音,只有兩人能聽到:“蕭燼,入靈草對你更重要。你要突破靈台境,要找幽冥宮報仇,要爲蕭家寨的人討公道,我修爲比你穩,就算沒有這次的入靈草,用不了多久也能突破靈台境,不差這一次機緣。”
他拍了拍蕭燼的肩,掌心的溫度透過染血的衣料傳過來。
“記住,你還欠我一壇酒,等你報了仇,我們在青鸞峰上,喝個痛快。”
蕭燼握緊鐵劍,眼眶突然發熱。
他想說什麼,卻發現喉嚨哽咽着,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知道,楚長風不是打不過他,是爲了讓他拿到入靈草,是爲了這份兄弟情。
他用力點頭,聲音沙啞:“這情我記着,一輩子都記着。等我報了仇,一定去青鸞峰找你,陪你喝一壇最好的酒!”
裁判跑過來,確認楚長風是自願認輸後,大聲宣布:“隕星城大比決賽,37號蕭燼,勝!成爲本屆大比冠軍!”
台下的譁然漸漸變成了雷鳴般的喝彩。
觀衆們終於明白了楚長風的心意,那些之前喊着“楚長風必勝”的人,現在也開始喊着“蕭燼加油”“楚長風好樣的”,掌聲和歡呼聲傳遍了整個隕星城,連城牆外的藥農都跟着鼓掌,手裏的藥簍晃得叮當作響。
楚長風笑着拍了拍蕭燼的肩:“快去領獎勵吧,別讓入靈草等急了。”
蕭燼點了點頭,跟着裁判走向領獎台。
趙天雷的臉色很難看,卻還是按照規矩,把一個描金錦盒遞給了他,錦盒裏裝着完整的入靈草,碧綠色的葉子上帶着濃鬱的靈氣,還有一枚“隕星令”,憑此令可隨時出入城主府,以及一百塊下品靈石。
蕭燼接過錦盒,手指微微發抖,他終於拿到了入靈草,終於能突破到靈台境,終於離爹娘的仇越來越近了。
他拿着錦盒走回比武台,楚長風還站在那裏,銀槍垂在身側,臉上帶着笑容。
蕭燼走到他身邊,把錦盒遞過去:“這入靈草,我們一起用,我突破了靈台境,也幫你突破!”
楚長風笑着推開錦盒:“不用,我師父留下的藥圃裏有不少靈草,足夠我突破了。你趕緊用,別浪費了這麼好的入靈草。”
他頓了頓,又壓低聲音:“剛才我看到看台西北角的暗探了,他把你贏了的消息傳了回去,幽冥宮的人肯定很快就會來,你要小心。”
蕭燼點了點頭,握緊錦盒:“我知道,等我突破了靈台境,就跟你和葉大哥一起去古槍嶺,找你師父,找幽冥宮的麻煩!”
葉藏鋒也走了過來,手裏拿着療傷丹,給蕭燼和楚長風各遞了一粒:“你們兩個都是好樣的,這才是少年人該有的熱血和情義。”
他看向趙天雷的方向,眉頭皺了皺。
“趙天雷剛才看你的眼神不對勁,恐怕不止是關注燈牌那麼簡單,我們得盡快離開隕星城,去青鸞峰下的草廬,那裏安全。”
三人一起走下比武台,候場區的修士們都圍了過來,對着他們豎起大拇指,嘴裏說着“厲害”“佩服”。
蕭燼和楚長風只是笑了笑,沒有說話,這份兄弟情,不用多說,都記在心裏。
離開演武場時,蕭燼回頭看了一眼,看台上的趙天雷還在盯着他,李霸天則臉色陰沉地離開了,看台西北角的暗探已經不見了蹤影,顯然是去給幽冥宮報信了。
他握緊腰間的青銅燈牌,心裏暗暗發誓:幽冥宮的人,趙天雷,還有所有傷害過蕭家的人,我一定會讓你們付出代價!
回到草廬時,已是傍晚。
夕陽把草廬的院子染成了金紅色,楚長風從屋裏拿出一壇米酒,是他師父留下的陳年佳釀,打開壇口,酒香四溢。
“雖然還沒到青鸞峰,”
楚長風給蕭燼和葉藏鋒各倒了一碗酒,“咱們先喝一碗,就當是提前兌現約定。”
蕭燼接過酒碗,和楚長風碰了一下,一飲而盡。米酒很烈,卻很暖,順着喉嚨滑下去,暖了整個身子。
他看着楚長風,笑着說:“等我突破了靈台境,咱們就去古槍嶺,找你師父,找上古槍譜,然後一起找幽冥宮報仇!”
“好!”
楚長風也一飲而盡,眼裏滿是期待。
“我已經跟師父留下的弟子傳了消息,讓他們在青鸞峰下接應我們,等你突破了,我們就出發。”
葉藏鋒喝了口酒,放下碗,從懷裏摸出一張古槍嶺的詳細地圖,鋪在木桌上:古槍嶺的主峰山洞裏不僅有裂地熊,還有幽冥宮的分壇壇主,辟海境中期的修士,我們得做好準備。
蕭燼,你突破靈台境需要多久?
“有入靈草的輔助,三天應該夠了,”
蕭燼摸了摸懷裏的錦盒,眼裏滿是堅定,“我會盡快突破,不耽誤去古槍嶺。”
接下來的三天,蕭燼在草廬後面的山洞裏閉關突破。
楚長風每天都會去山裏采新鮮的靈草,熬成藥湯給蕭燼送去。
葉藏鋒則整理着裝備,把符籙和丹藥分類放好,還磨好了重劍,準備應對古槍嶺的裂地熊和幽冥宮的人。
閉關的第一天,蕭燼服用了入靈草。
靈草的靈氣順着喉嚨滑下去,瞬間融入丹田的真氣海,淡藍色的真氣開始劇烈翻騰,像一片沸騰的海。
他按照《靈台境入門詳解》的方法,引導真氣朝着靈台穴沖擊,靈台境的關鍵,是在靈台穴凝聚“靈台”,形成神識,可內視、御物。
第二天,真氣海翻騰得更劇烈了,靈台穴傳來一陣鑽心的疼痛,像是有無數根針在扎。
第三天,蕭燼咬緊牙關,調動青銅燈牌的力量,燈牌再次發燙,一股暖流順着指尖流進靈台穴,疼痛瞬間減輕,真氣也變得更穩了。
第三天傍晚,蕭燼的靈台穴突然亮起一道金光,淡藍色的真氣海瞬間平靜下來,一道淡金色的“靈台”在靈台穴凝聚成型,他能清晰地感覺到體內的經脈和真氣海,甚至能“看到”洞外楚長風和葉藏鋒的身影,他成功突破到了靈台境!
蕭燼推開洞門,夕陽的餘暉落在他身上,淡金色的靈台真氣在周身緩緩流轉,比辟海境的真氣更凝實、更純淨。楚長風和葉藏鋒看到他,都笑了起來:“突破了?”
“突破了!”
蕭燼點頭,眼裏滿是興奮,“我現在是靈台境了,能內視,還能御物!”
他說着,抬手對着地上的鐵劍一招,鐵劍瞬間飛到他手裏,這是靈台境的御物能力,比辟海境的真氣操控更靈活。
葉藏鋒拍了拍他的肩:“好!現在我們有兩個靈台境(楚長風在蕭燼閉關時也借靈草突破了),一個辟海境,去古槍嶺更有把握了!”
楚長風從屋裏拿出那壇沒喝完的米酒,倒了三碗:“來,再喝一碗,明天我們就出發去古槍嶺,找我師父,找幽冥宮的麻煩!”
三人碰碗,米酒的香氣在院子裏散開,混合着夕陽的暖意,格外愜意。
蕭燼看着碗裏的酒,又摸了摸腰間的青銅燈牌和半塊青鸞玉佩,心裏滿是堅定,古槍嶺的裂地熊,幽冥宮的壇主,趙天雷的秘密,還有爹娘的仇,他都會一一解決。
夜幕降臨,草廬裏的油燈亮了起來。
三人圍坐在木桌旁,看着古槍嶺的地圖,討論着明天的路線。
蕭燼的靈台真氣在指尖流轉,能清晰地“看到”地圖上的每一個細節。
楚長風的銀槍靠在桌邊,淡金色的真氣纏繞在槍尖。
葉藏鋒的重劍放在腿上,眼神裏滿是期待。
窗外的月光很亮,透過紙窗灑在地上,像一片銀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