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牧卻不答反問,他的目光緊隨着姜述月,這次是真的起疑了,
“吐蕃軍報是最高機密,連父親都不知道內裏詳情,更別說他們的具體打算。你怎麼會問得這麼一針見血?”
姜述月被他問住了。
她自然不能說是因爲自己重生,所有的事她都一清二楚。
然而秦牧灼灼的目光如刀鋒一樣銳利,逼得她不得不和他對視,最終只好道,
“你別忘了,我可是你明媒正娶的結發妻子,我想知道什麼都能知道!再說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吐蕃打得什麼算盤,連周邊其他國家不是也一樣,他們都想一撲而上全面占領大周國土。”
這句話卻不知哪裏取悅了秦牧,他哼笑了一聲,“那倒也是。”
他接着解釋了剛才姜述月的問題,
“我給吐蕃的磨榆 、古格和布讓三部許了好處,承諾資助他們錢糧並幫他們吞並門域、珞域、喀木、脫思麻這四部,幫助他們建立一個史無前例的偉大王朝。”
姜述月立刻擔憂道,“可這樣豈不是在養虎爲患嗎?”
吞並了這四部的磨榆古格和布讓三部壯大了自己的勢力後,第一個想得自然是合力再把大周也一起吞並。
作爲草原上的遊牧民族,他們覬覦大周的糧食和廣袤疆域早不是一天兩天。勢力壯大後,自然會長驅直入,直接撕毀和秦牧的合約。
秦牧卻斜睨姜述月一眼道,
“你也太高估他們的團結心了,錢糧在手,野心和欲望各自無限膨脹,誰都想自己的部落說了算,恨不得打破腦袋去爭那個首領位置,哪裏還會再有心思集結兵力對付我們?”
在他們沒有吞並其他四部前,就已經會爲誰當老大爭得頭破血流了。
姜述月想想也是這個道理,不禁爲他的兵不厭詐感到欽佩。
然而想到他許諾的錢糧,還是禁不住肉痛道,“你還真打算給他們嗎?”
秦牧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給一些讓他們分崩離析自己人打起來再說。”
何況吐蕃內部有他安插的細作,即便一開始打不起來,細作也會想辦法讓他們打起來。
“……”
兵者,詭詐也。秦牧是真正的名副其實。
前世也就是沒錢,所以他的皇位爭奪之戰才打得那麼艱難,中間還幾經停下修整,一直到七年後,他才終於坐上皇位。
今生,姜述月不知道他會在什麼時機怎麼起兵。
畢竟吐蕃不向大周開戰的話,他也就沒有了起兵的理由。
但不管怎麼說終究還是和平重要。能兵不血刃得解決所有問題最好不過。萬不得已時,姜述月都不想打仗。
三日後,秦牧便親自下帖邀請顏昭來家裏小坐,爲得是感謝他肯冒着大不韙將這樣的消息告知姜述月轉達給他。
雖然秦牧心知肚明秦洹已經支撐不了多久,但有這份心已經是難得。
而秦敏如今屬意顏昭的事情姜述月也已經跟秦牧通過氣,秦牧自然一口就否掉了這門婚事。
他直言以秦敏的性子嫁給顏昭反而是害了兩家。可爲了讓她自己死心,他還是答應宴請的時候試問一下。
期間可以讓秦敏躲在屏風後面當面傾聽。
這日隱晦得表達完自己和姜述月的感謝後,秦牧便直截了當道,“表兄如今年紀也到了,何以還不成家?”
這話當然是明知故問,顏昭也知道他在明知故問,他唇角扯出一絲無奈的苦笑,然而嘴上卻道,
“父親母親還未選中合他們心意的兒媳婦。”
秦牧嘴上可惜,然而他心知顏昭是娶不到姜述月,所以才對父母挑中的每一個女子都無心青睞。
雖然人在涼州,可長安的任何消息秦牧其實都了如指掌。
顏家眼看着顏昭的年紀一天天大起來,卻絲毫沒有成家的打算。他們也不知道背地裏相看了多少適齡女子把畫像拿給顏昭看,可他們也知道以兒子的脾性,強扭的瓜絕對甜不起來。
顏昭此人,面上恭順有禮進退有度,可骨子裏卻是最執着不過。
他固然不會在口頭上跟父母爭辯,然而行動上卻倔強的能氣死個人。
這一點從他自己背地裏不聲不響籌謀多日,在某一日朝堂上卻忽然平地驚雷自請外放涼州就能看出來。
這其中固然有皇上本就有心讓他遠赴涼州查探清楚秦牧的底細在,但能敏銳察覺到還用最快速度加以利用的,也就只有他了。
他雖然憂國憂民,對大周的忠心也絕對摻不了假,可對皇上私欲泛濫卻不用正當途徑,反而把主意打在一個保家衛國戍守邊境的武將私產這件上,十分不滿。
何況這個人的先祖還同樣出身皇室。都姓秦,爲什麼就要自相殘殺起來?
然而他的這個說辭聽在秦敏耳朵裏,她卻極爲自信地想,那一定是顏家父母不知道世上還有她這樣的女子在。
只要在顏昭面前露個臉,他先相中了她,那麼顏家父母自然也就不得不以兒子的喜好爲主了。
畢竟挑來挑去挑了這麼久都沒挑中個合心意的,那好容易看到一個兒子自己喜歡的,他們還不立刻來秦家下聘求親?
畢竟她的家世門第長相,哪樣也不比別人低。
因此不待秦牧再說什麼,她就擅自從屏風後面出來匆忙給顏昭見禮道,“見過顏公子。”
廳中此時除了顏昭和秦牧並沒有外人,連丫鬟們都早早打發出去了,因此甫一看見秦敏,顏昭還以爲她是一開始來上茶的丫頭卻沒及時走掉,在這裏偷聽他們說話。
他微微蹙眉,心有不悅,卻見秦牧臉色已經黑沉下去道,“你在這裏幹什麼,還不快出去!”
秦敏被大哥訓斥,委屈和不滿立刻全部涌上心頭。
然而她想着爹看中的那些女婿自己都瞧不上眼,大哥又忙,嫂子也才剛嫁進來,繼母更不會爲她的事費心,好容易遇到了這樣的機會,當然得自己拼盡全力爭取一回,
因此立刻泫然欲泣道,“大哥……”
她也沒蠢到自爆目的,只是淚眼朦朧得看着秦牧,等他想辦法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