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半夜三點,蘇晚是被口渴弄醒的。
客廳裏還留着盞小夜燈,暖黃色的光透過門縫漏進來,在臥室地板上投出細長的光帶。她輕手輕腳地下床,沒穿拖鞋,光腳踩在冰涼的實木地板上 —— 這棟公寓的地板是她特意選的進口橡木,冬天不返潮,夏天不發燙,可此刻踩上去,卻像踩在結了冰的湖面上,涼得刺骨。
路過書房時,她隱約聽到裏面有 “咔嗒咔嗒” 的聲音,很輕,卻在寂靜的夜裏格外清晰。
是鍵盤聲..........
蘇晚的腳步頓住了。
顧言這幾天睡得很沉,通常沾枕頭就着,怎麼會半夜起來用電腦?她放輕呼吸,慢慢挪到書房門口,手指輕輕搭在門板上,沒敢推開 —— 門縫裏能看到電腦屏幕的光,藍幽幽的,映着顧言低頭的側臉。
她眯起眼睛,借着屏幕光看清了顧言的動作:他的肩膀繃得很緊,手指在鍵盤上飛快地敲擊着,時不時抬頭看一眼屏幕,眼神裏滿是急切。
屏幕上隱約能看到 “轉賬”“確認” 的字樣,還有一串長長的數字,像是金額。
蘇晚的心跳瞬間慢了半拍。
她知道顧言藏了個舊筆記本 —— 是他搬進來那天,偷偷塞在行李箱夾層裏的,她沒戳破,想看看他到底要做什麼。
原來.....他是在轉移資金。
她靠在門外,指尖無意識地摳着門板上的木紋。客廳的掛鍾 “滴答滴答” 地走着,每一聲都像敲在她心上。
她想起顧言白天的 “順從”—— 他笑着吃她做的草莓,陪她看監控回放,甚至主動跟她聊建築書裏的內容,原來全是裝的。
他從來沒放棄過離開,從來沒放棄過算計她。
蘇晚沒進去,只是站在門外,看着門縫裏顧言的影子。他的手指還在鍵盤上動着,屏幕上的金額數字越來越大,她甚至能看到 “畫廊資金→私人賬戶” 的轉賬備注。
原來,他從一開始接近她,就是爲了父親留下的 “鳶尾花畫廊”。
她突然覺得很可笑。自己費盡心機把他留在身邊,以爲只要夠執着,就能讓他愛上自己,可到頭來,只是一場精心策劃的騙局。
不知過了多久,顧言終於停了下來,他長舒了一口氣,靠在椅背上,伸手揉了揉眉心。蘇晚趕緊往後退了退,躲進走廊的陰影裏 —— 她不想讓顧言發現自己在偷看,不想讓他知道,自己早就看穿了他的把戲。
顧言關掉電腦,起身走出書房。他的腳步很輕,應該是怕吵醒她。蘇晚看着他的背影,心裏像被什麼東西扎了一下 —— 他穿着她買的白襯衫,領口鬆了兩顆扣子,露出一點鎖骨,還是她喜歡的樣子,可他的心,卻早就不在她這裏了。
顧言走進臥室,沒發現異常,很快就睡着了,呼吸均勻。蘇晚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着桌上的監控主機,屏幕上還顯示着臥室的畫面 —— 顧言睡得很沉,眉頭卻皺着,像是在做什麼不好的夢。
她伸出手,指尖劃過監控屏幕上顧言的臉,冰涼的觸感讓她清醒了些。她知道,該攤牌了。
第二天早上,顧言醒來時,蘇晚已經做好了早餐,放在餐桌上 —— 白粥、煎蛋,還有一盤切好的蘋果,和往常一樣。
他走到餐桌前坐下,笑着說:“今天的煎蛋真好吃。”
蘇晚沒像往常一樣笑,只是坐在他對面,看着他的眼睛:“你昨晚睡得好嗎?”
顧言的動作頓了一下,眼神閃爍了一下:“挺好的,怎麼了?”
“沒什麼。” 蘇晚的語氣很平淡,“我夢到你小時候了,在老房子裏幫我撿掉在閣樓的風箏。
你那時候很調皮,爬梯子的時候差點摔下來,還是我拉了你一把。”
顧言的臉色瞬間變了 —— 他根本不記得有這件事,這是蘇晚編的。他知道,蘇晚肯定發現了什麼。“嗯,我記得。”
他含糊地應着,拿起勺子,喝了一口白粥,卻覺得沒什麼味道。
蘇晚沒再追問,只是低頭吃早餐。客廳裏很安靜,只有刀叉碰撞盤子的聲音,顧言覺得很壓抑,只想趕緊吃完離開。
早餐結束後,顧言準備去書房畫圖,蘇晚卻叫住了他:“顧言,我們談談。”
顧言的心裏一沉,停下腳步,轉過身:“談什麼?”
蘇晚拿出一個 U 盤,放在餐桌上,推到顧言面前:“你昨晚在書房做的事,我都知道了。”
顧言的臉色瞬間白了,他看着那個 U 盤,手指在身側緊緊攥着:“你…… 你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 蘇晚的語氣很平靜,“這個 U 盤裏,是你昨晚轉移畫廊資金的證據。你以爲你做得很隱蔽,其實我早就知道了 —— 你藏的舊筆記本,你連的手機熱點,我都知道。”
顧言的身體晃了一下,他靠在餐桌旁,才勉強站穩。“是又怎麼樣?” 他破罐破摔,聲音裏帶着點歇斯底裏,“你以爲我真的愛你嗎?我接近你,就是爲了你爸留下的畫廊!你這種控制欲爆棚的女人,誰會真的愛你?”
蘇晚笑了,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她拿起桌上的草莓,咬了一口,甜得發苦:“我知道。”
顧言愣住了,他以爲蘇晚會生氣,會報警,會把他送進監獄,可她只是平靜地說 “我知道”。
“我知道你不愛我,知道你接近我是爲了畫廊。” 蘇晚的聲音很輕,卻帶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錢可以給你,我爸的畫廊也可以給你 —— 但你不能騙我說你愛我, 你知道嗎?我最討厭別人騙我,尤其是關於愛的謊言。”
顧言看着她的樣子,心裏突然涌起一股愧疚。他知道蘇晚很沒有安全感,知道她的偏執是因爲害怕被拋棄。可他已經沒有退路了,他只能硬着頭皮走下去。“蘇晚,對不起。” 他說,聲音裏帶着點疲憊,“我不是故意要騙你,我只是……”
“你不用解釋。” 蘇晚打斷他,“我不想聽。” 她起身走到窗邊,拉開一點窗簾,看着樓下的車水馬龍,“你走吧,我不會攔你。”
顧言愣住了,他沒想到蘇晚會放他走。“你…… 你說真的?”
“真的。” 蘇晚點頭,“我累了,不想再跟你耗下去了。”
顧言沒再說話,只是轉身走進書房,收拾自己的東西。他的動作很快,像是怕蘇晚會反悔。蘇晚站在窗邊,看着他忙碌的背影,眼淚慢慢掉了下來 —— 她還是舍不得,還是不想讓他離開。
顧言收拾好東西,走到門口,回頭看了蘇晚一眼:“蘇晚,對不起。”
蘇晚沒回頭,只是揮了揮手:“走吧。”
顧言轉身離開,門關上的瞬間,蘇晚再也忍不住,蹲在地上哭了起來。她知道,這次是真的失去他了。
妙依聽到這裏,心裏一陣難受。她看着蘇晚的樣子,突然想起自己三年前 —— 也是這樣失去了最好的朋友林晚,林晚走後,她就一個人了,每天對着電腦,想寫出點什麼,卻總是卡殼。
“顧言後來走了嗎?” 妙依問。
“走了。” 蘇晚點頭,聲音裏帶着點沙啞,“但他沒走多久,就回來了。”
“回來了?” 妙依很驚訝。
“嗯。” 蘇晚笑了笑,“他發現自己根本帶不走畫廊的資金 —— 我早就把畫廊的賬戶凍結了,他轉移的那些錢,也都是些小額的,根本不夠他用。” 她頓了頓,“他回來找我,說願意跟我好好過日子,只要我把畫廊給他。”
妙依的心裏一陣發涼 —— 顧言竟然這麼執着於畫廊,甚至不惜放下尊嚴,回到蘇晚身邊。
“你答應了嗎?” 妙依問。
“答應了。” 蘇晚點頭,“我還是舍不得他,還是想把他留在身邊。” 她拿出一個抽屜,打開給妙依看 —— 裏面放着一疊顧言的消費記錄,其中有一筆 “老房子閣樓租金”,“他早就知道老房子的存在,還租了閣樓,想把那裏當成自己的藏身之處。”
妙依看着那張消費記錄,心裏一陣發緊 —— 老房子的閣樓,和她夢裏的場景一模一樣。她突然想起,自己在夢裏看到的閣樓裏,也有一個男人的身影,和顧言很像。
阿渡這時突然開口:“蘇小姐,你老房子的閣樓,是不是有個小窗戶,能看到外面的梧桐巷?”
蘇晚的動作猛地頓住,她抬頭看向阿渡,眼神裏滿是驚訝:“你怎麼知道?”
“只是猜的。” 阿渡的聲音很平淡,妙依卻覺得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像在確認什麼。
她摸了摸口袋裏的薄荷糖,包裝紙上的圖案和蘇晚消費記錄上的老房子閣樓,竟然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