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依的工作室難得有個晴天,晨光透過百葉窗斜切進來,在地板上投出細碎的光影。她剛把單元 1 的手稿整理好,門就被敲響了 —— 這次的敲門聲比蘇晚那次輕,帶着點怯生生的節奏,像怕打擾到誰。
開門時,先聞到一股淡淡的櫻花味洗衣液的味道,接着看到個扎雙馬尾的女孩,懷裏緊緊抱着個硬殼日記本,本子邊緣磨得發亮,一看就是經常帶在身邊。
女孩穿淺粉色的連帽衛衣,袖口卷到小臂,露出手腕上一串銀色的櫻花手鏈,鏈節有點鬆,隨着她的動作輕輕晃蕩。
“你好,我是林溪。” 女孩的聲音很軟,像剛泡開的櫻花茶,“阿渡說…… 你需要聽故事。” 她說話時會下意識攥緊日記本,指節有點發白,眼神卻亮得驚人,像藏着星星。
阿渡跟在她身後,還是那身黑色風衣,左手手套的銀色鳶尾花刺繡在晨光下閃了閃:“妙小姐,林溪的故事很特別,她願意把最珍貴的東西分享給你。” 他說 “最珍貴的東西” 時,目光落在林溪懷裏的日記本上。
林溪把日記本放在茶幾上,動作輕得像怕碰壞它。本子是深棕色的,封面燙印着小小的櫻花圖案,角上貼了塊透明膠帶,應該是摔過。
她翻開第一頁,指尖在紙頁上輕輕摩挲:“你看,這是我和江辰學長的戀愛日記。”
妙依湊過去看 —— 字跡分兩種,一種娟秀纖細,是林溪的;另一種剛勁有力,筆畫帶着點刻意的工整,明顯是模仿的。
3 月 14 日那頁寫着:“江辰學長送我櫻花手鏈,他說‘這是我們的定情物,和你很配’”,下面是模仿的字跡回復:“你戴着手鏈很好看,我每天都想看到。”
4 月 20 日那頁畫着兩棵銀杏樹,旁邊寫:“我們在銀杏樹下接吻,風裏都是銀杏葉的味道”,回復是:“下次帶你去看更多的銀杏樹。”
“這是江辰學長寫的回信嗎?” 妙依指着模仿的字跡,心裏已經有了隱約的猜測。
林溪立刻點頭,眼睛亮得更明顯了,像得到肯定的小孩:“對呀!他害羞,不敢當面說,就偷偷寫在我日記裏。你看這裏 ——”
她翻到 5 月 1 日那頁,模仿字跡寫着 “我想每天都和你一起吃早餐”,旁邊還畫了個小小的笑臉,“他連喜歡吃什麼都記得,我最愛吃草莓醬三明治,他都寫在後面的備注裏了。”
妙依注意到,那些模仿字跡的墨水顏色和林溪的不一樣,林溪用的是黑色鋼筆水,模仿字跡用的是藍色中性筆,而且筆畫轉折處有點生硬,像是反復描過。她沒戳破,只是問:“你和江辰學長是怎麼認識的?”
“在圖書館!” 林溪的聲音一下子提高了點,又趕緊壓低,“去年 9 月,我去借《高等數學》,找不到書架,是江辰學長幫我的。他穿白色襯衫,戴黑框眼鏡,手指很長,翻書的時候特別好看。”
她邊說邊比劃,連學長扶眼鏡的動作都模仿得惟妙惟肖,“他還跟我說‘以後找不到書可以問我’,你看,他那時候就喜歡我了對不對?”
阿渡這時靠在窗邊,突然開口:“林溪,你日記裏的櫻花手鏈,能給妙小姐看看嗎?”
林溪愣了一下,趕緊把手腕上的手鏈摘下來,遞到妙依面前。手鏈是銀質的,櫻花花瓣做得很精致,中間還嵌着顆小小的珍珠,只是珍珠有點氧化,失去了光澤。
“這是江辰學長送我的,3 月 14 日那天,他放在我圖書館的座位上,還附了張紙條。” 林溪的語氣帶着點驕傲,“紙條我夾在日記裏了。”
妙依接過手鏈,指尖碰到冰涼的銀鏈,突然注意到鏈扣內側刻着個小小的 “溪” 字 —— 不是 “辰溪”,也不是 “江林”,只有一個 “溪” 字。她心裏的猜測更確定了些,卻沒說出來,只是把手鏈還給林溪:“很漂亮。”
林溪小心地把手鏈戴回去,又翻開日記本,扉頁上畫着個半盒薄荷糖的圖案,線條有點歪歪扭扭,應該是剛學畫畫時畫的。
“這是我和江辰學長都喜歡的薄荷糖,他說吃了能清醒,以後我們一起考研的時候,要多備點。” 她指着圖案,眼神裏滿是憧憬。
妙依摸了摸口袋裏的薄荷糖,包裝紙和日記上畫的一模一樣。她突然想起蘇晚鳥籠上的閣樓圖案,心裏莫名竄起一股熟悉感 —— 好像這盒薄荷糖,和老房子、和自己的夢,都有着某種聯系。
“你和江辰學長最近見過面嗎?” 妙依問。
林溪的眼神暗了一下,又很快亮起來:“見過!昨天他還在教學樓樓下跟我打招呼,說‘溪溪,今天的手鏈很好看’。” 她低下頭,嘴角偷偷上揚,“他就是太害羞了,不敢跟我多說,不過沒關系,我知道他心裏有我。”
阿渡看了看表:“林溪,時間不早了,今天先到這裏吧,明天再跟妙小姐講後面的故事。”
林溪點點頭,把日記本抱在懷裏,像抱着寶貝一樣。她走到門口時,突然回頭對妙依說:“妙姐姐,你要相信我,我和江辰學長是真的在談戀愛,不是我編的。”
妙依點頭:“我相信你。”
林溪笑了,轉身跟着阿渡走了。門關上的瞬間,妙依拿起自己的筆記本,在 “林溪 —— 妄想戀人” 下面寫了一行字:“日記字跡有兩種,模仿痕跡明顯;櫻花手鏈刻‘溪’字,疑爲自購;扉頁薄荷糖圖案,與主線伏筆一致。”
她摸出一顆薄荷糖放進嘴裏,清涼的味道在舌尖散開,卻沒壓下心裏的疑惑 —— 林溪的妄想裏,爲什麼會出現和自己夢裏一樣的薄荷糖?
阿渡又爲什麼總在關鍵時刻提起關鍵物品?
窗外的陽光漸漸強了,對面居民樓的陽台上,有人在曬被子,粉色的被單在風裏晃蕩,像林溪衛衣的顏色。
妙依看着那床被單,突然想起林溪日記裏的銀杏樹,心裏莫名覺得,那棵銀杏樹,或許就長在老房子的院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