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冰冷的拱門陰影如同粘稠的墨汁,將林肆的身形半裹其中。前方,是懸掛於三米高處的、如同地獄吊鍾般微微晃動的俯視屍林;身後,是空曠死寂、回響着催命電子音的廢棄大廳。進退皆是無間地獄!

而眉心深處,那個冰冷的凹痕此刻如同被點燃的冰核,劇烈地搏動着!新娘那冰冷、悲傷、卻帶着不容置疑命令的意志,如同無形的寒冰鎖鏈,死死纏繞着他的意識,箭頭般精準地指向左側最高處那具“新鮮”吊屍暴露的咽喉!

喉嚨裏的異物!那是什麼?!

鑰匙?信物?還是……另一個引他踏入深淵的誘餌?!

林肆的呼吸粗重如牛,每一次吸氣都帶着濃烈的屍臭和鐵鏽腥氣,刺激得他幾欲作嘔。心髒在胸腔內瘋狂擂動,撞擊着斷裂的肋骨,帶來陣陣窒息般的劇痛。冷汗如同冰冷的溪流,沿着額角、脊背不斷滑落,浸透衣物,緊貼在冰冷的皮膚上。

拿?還是不拿?

理智在瘋狂尖叫:遠離那些屍體!那詭異的電子音強調“排隊等候”,任何異動都可能觸發無法想象的恐怖!這新娘的意志本身也充滿了未知的危險!

但……那股源自靈魂深處的冰冷指引是如此強烈!它不僅僅是指引,更像是一種……共鳴?一種……宿命般的牽引?仿佛那吊屍喉嚨裏的東西,本就與他……或者說,與新娘有着某種斬不斷的聯系!

況且,他別無選擇!困守原地,等來的只會是那電子音背後未知的“服務”,或是被重新找來的肉泥怪物撕碎!

拼了!

林肆眼中最後一絲猶豫被凶狠的決絕取代!他猛地抬頭,目光如同淬毒的匕首,再次鎖定左側最高處那具青灰色的“新鮮”吊屍!

三米高!徒手攀爬光滑的石壁?還要避開其他俯視的吊屍?幾乎不可能!

【精神鏈接嚐試…目標:蠟屍碎片(殘留)…操控指令…邏輯重構…】

【操控指令覆蓋:基礎操控(簡單指令/能量引導)!】

【精神鏈接建立成功!穩定性:極低!】

冰冷的系統提示在腦海中閃過!蠟屍碎片?!能量引導?!

林肆眼中瞬間爆發出瘋狂的光芒!他想起了在站台上,用一塊小小的碎片幹擾了管道怪物!現在,只能故技重施!

他的目光如同探照燈,瘋狂掃視拱門入口附近冰冷光滑的地面。在昏黃的光線下,在厚厚的灰塵和凝固的污漬中,他很快鎖定了幾塊散落的、顏色慘白、邊緣帶着啃噬痕跡的蠟質碎片!最大的一塊不過指甲蓋大小!

就是它!

林肆沒有絲毫猶豫,忍着劇痛猛地撲倒在地,沾滿泥污的手掌閃電般抓起那塊最大的蠟屍碎片!冰冷的、帶着腐敗油脂滑膩感的觸感瞬間傳來!

【精神鏈接確認!目標:蠟屍碎片(高度異化殘留)!】

【操控指令:能量引導——沖擊!目標:懸掛鐵鏈(左三最高處)!】

嗡!

一股微弱卻冰冷混亂的精神力瞬間注入碎片!林肆感覺自己的意志如同鑽頭,強行擠入一團充滿飢餓和痛苦的混沌意識!他無視那些混亂的負面情緒,將所有意念集中在一點——將這塊碎片蘊含的、極其微弱的異化能量,如同子彈般射向那具目標吊屍懸掛的鐵鏈連接點!

“去!!!”

一聲壓抑到極致的嘶吼從林肆喉嚨深處擠出!

嗤!

那塊被他緊握的蠟屍碎片,表面瞬間亮起一絲微不可查的、如同鬼火般的慘白光芒!緊接着,如同被無形的弓弦射出,化作一道微弱的白影,帶着破空聲,精準無比地射向拱門內壁左側、懸掛最高處那具青灰吊屍的鐵鏈——與石壁連接的那個鏽跡斑斑的鐵環處!

啪!

一聲輕微的脆響!蠟屍碎片撞在鐵環上,瞬間碎裂成齏粉!蘊含其中的微弱異化能量如同投入滾油的冷水,猛地爆發!

嗡——!

那根手腕粗細、鏽跡斑斑的鐵鏈,連接石壁的鐵環處,猛地發出一陣低沉刺耳的金屬嗡鳴!肉眼可見地劇烈顫抖了一下!覆蓋其上的厚重鏽蝕簌簌剝落!

懸掛其上的那具青灰吊屍,被這突如其來的震動帶得猛地一晃!頭顱因極度後仰而拉伸的脖頸皮膚下,那個微小的異物凸起,在晃動中變得更加清晰!甚至能看到周圍皮膚被粗糙的黑色縫合線強行拉扯的痕跡!

有效!雖然無法破壞鐵鏈,但這劇烈的晃動,足以制造機會!

就是現在!

林肆如同蓄勢待發的獵豹,在碎片撞擊的瞬間,早已用盡全身殘存的力量,猛地蹬地向前撲出!目標不是拱門深處,而是左側那冰冷的石壁!

他的動作迅捷而精準,帶着不顧一切的瘋狂!身體緊貼着冰冷光滑的石壁,利用前沖的慣性,雙腳猛地蹬踏在石壁下方一塊微微凸起的、不足半掌寬的裝飾石線上!身體借力向上猛地一竄!同時,沾滿污穢的右手閃電般探出,五指如鉤,狠狠摳向石壁上一條細微的、不足一毫米深的天然石縫!

嗤啦!

指甲瞬間翻卷,鮮血涌出!鑽心的劇痛傳來!但林肆死死咬住牙關,硬是憑借着這微不足道的着力點,將身體懸吊在了距離地面約一米五的高度!

上方,那具被震動的青灰吊屍還在微微晃動。距離他的指尖,還有近兩米的高度!下方,是冰冷光滑、無處借力的石壁!

時間緊迫!震動很快會停止!其他吊屍空洞的眼窩似乎也因爲這異常的動靜而微微“轉動”?一股無形的、更加冰冷的注視感如同潮水般涌來!

“呃啊——!” 林肆眼中血絲迸現,爆發出野獸般的低吼!他腰部猛地發力,身體如同鍾擺般向側面狠狠一蕩!借着這股擺蕩的力量,空出的左手如同毒蛇出洞,帶着破風聲,狠狠抓向旁邊另一具吊屍——一具穿着破爛礦工服、腐敗程度更嚴重的屍體的腳踝!

噗!

冰冷、僵硬、帶着腐爛皮肉滑膩感的觸感瞬間包裹了林肆的左手!他死死攥住了那枯槁的腳踝骨!如同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吱嘎……”

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聲從上方傳來!那具礦工吊屍被這突如其來的拉扯帶得劇烈晃動起來!連接肩胛骨的鏽蝕鐵鏈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腐敗的皮肉碎屑如同雪片般簌簌落下!

林肆不管不顧!他借着左手抓住礦工屍骸腳踝的支撐點,身體再次猛地向上一竄!右腳狠狠蹬踏在冰冷光滑的石壁上,身體如同猿猴般向上攀升!

目標——最高處那具青灰吊屍!

距離在飛速縮短!一米……半米……!

那青灰吊屍空洞的眼窩和張開的大嘴,如同永恒的噩夢,近在咫尺地俯視着他!濃烈的屍臭幾乎讓他窒息!咽喉處那個被黑色縫合線緊緊勒住的微小凸起,清晰得如同烙印!

林肆的右手,沾滿了自己的鮮血和污穢,帶着不顧一切的決絕,如同閃電般,狠狠抓向那青灰色的咽喉!

指尖即將觸碰到那冰冷皮膚的刹那——

嗡!!!

一股冰冷、浩瀚、帶着無盡怨毒和空間排斥感的恐怖意志,如同無形的冰山,猛地從四面八方碾壓而來!比之前石柱刻痕的意志強大了何止十倍!

是那些俯視的吊屍!它們的“注視”不再僅僅是空洞的怨毒,而是化爲了實質的、源自這片“往生站”空間本身的森然惡意!

【警告!檢測到高濃度空間怨念沖擊!精神鏈接(蠟屍碎片)崩潰!】

【警告!宿主遭受空間規則壓制!行動力大幅下降!】

冰冷的系統提示如同喪鍾!林肆感覺自己的身體瞬間變得沉重無比,如同陷入了無形的泥沼!向上攀升的動作猛地一滯!那近在咫尺的咽喉,仿佛隔着一道無形的天塹!

與此同時!

滋啦——!!!!

拱門深處,那催命的電子音陡然變得無比尖銳刺耳!如同無數玻璃碎片刮擦着金屬!

“警告!警告!檢測到非法攀爬!破壞排隊秩序!清理程序……啓動!!!”

冰冷的電子音中,第一次帶上了冰冷的殺意!

拱門深處那片粘稠的黑暗,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猛地劇烈波動起來!一股更加冰冷、更加致命的氣息,如同蘇醒的洪荒巨獸,轟然降臨!帶着碾壓一切的威壓,朝着林肆所在的拱門入口處,急速蔓延而來!

時間!沒有時間了!

前有空間怨念壓制!後有電子音催命的“清理程序”!

死亡,已然降臨!

在這千鈞一發、生死立判的絕境之中,林肆眼中最後一絲屬於人類的光芒徹底熄滅,只剩下被逼到極致的、如同深淵凶獸般的瘋狂!

操控?!SSS級天賦?!屍體操控?!

“給老子……動起來!!!”

一聲混合着血沫和靈魂咆哮的嘶吼,從林肆咬碎的牙關中迸發!他放棄了對抗那無形的空間壓制!放棄了閃避那即將到來的“清理程序”!所有的意志!所有的精神力!所有的憤怒!所有的絕望!所有的瘋狂!如同燃燒靈魂的獻祭之火,不再向外,而是朝着他此刻唯一能觸碰到的“目標”——那只死死抓住礦工吊屍枯槁腳踝的左手——以及通過左手接觸到的……那具腐敗的礦工屍體——狠狠地、不顧一切地“撞”了過去!

【精神鏈接嚐試…目標:屍體(礦工,高度腐敗)…操控指令…邏輯重構…】

【警告!目標屍體蘊含強烈空間怨念!操控穩定性:崩潰!】

【精神過載!強行鏈接中…】

【滴!檢測到權限覆蓋痕跡(新娘)介入!鏈接邏輯強制修正!】

【精神鏈接建立!目標:屍體(礦工)!操控指令覆蓋:最高優先級——自毀沖擊!】

嗡——!!!

一股狂暴、混亂、充滿死亡氣息的能量,如同失控的洪流,瞬間從林肆的左手,通過精神鏈接的通道,瘋狂涌入那具腐敗的礦工吊屍體內!

“吼……!!!”

那具原本僵硬無聲的礦工屍體,如同被高壓電擊中,猛地劇烈抽搐起來!空洞的眼窩深處,竟然爆發出兩點微弱的、充滿痛苦和混亂的慘白光芒!它腐敗的軀體如同充氣般瞬間膨脹!皮膚下的血管根根暴凸,呈現出詭異的青黑色!連接肩胛骨的鏽蝕鐵鏈發出刺耳的金屬哀鳴!

就在拱門深處那致命的“清理程序”氣息即將觸及林肆後背的瞬間——

轟隆!!!!

一聲沉悶得如同地心爆炸的巨響!

那具被強行灌注了狂暴能量的礦工吊屍,如同一個人體炸彈,猛地炸裂開來!

高度腐敗的皮肉、灰白的骨骼碎片、粘稠的內髒組織、以及那根手腕粗細的鏽蝕鐵鏈……混合着狂暴的能量沖擊波,如同怒放的地獄之花,朝着四面八方瘋狂濺射!尤其是爆炸的核心,正好位於拱門入口的正上方!

噗!噗!噗!

無數腐敗的肉塊和碎骨如同密集的霰彈,狠狠轟擊在拱門入口的石壁和地面上!那股由吊屍群“注視”引發的、壓制林肆的空間怨念,在這突如其來的、充滿死亡污穢的物理和精神雙重沖擊下,如同被潑了強酸,瞬間變得紊亂、削弱!

而那股從拱門深處蔓延而來的、冰冷的“清理程序”氣息,也被這近距離爆發的、混合着屍體污穢和狂暴能量的沖擊波,硬生生地阻滯了一瞬!

就是這一瞬!

空間壓制驟減!“清理程序”被短暫阻擋!

林肆感覺身上那無形的沉重枷鎖猛地一鬆!他眼中凶光爆射!趁着這用一具屍體自爆換來的、稍縱即逝的機會,身體如同掙脫了束縛的彈簧,借着左手還抓着那半截炸斷的枯槁腳踝的支撐力,用盡全身最後的氣力,朝着近在咫尺的目標——那具青灰吊屍暴露的咽喉——狠狠一蕩!右手五指如鉤,帶着破釜沉舟的決絕,狠狠抓下!

嗤啦——!!!

一聲令人牙酸的、如同厚皮革被強行撕裂的聲響!

林肆的指尖,毫無阻礙地穿透了那青灰色、微微凹陷的咽喉皮膚!冰冷、滑膩、帶着死亡組織特有彈性的觸感傳來!指尖瞬間觸碰到了一個冰冷、堅硬、邊緣銳利的異物!

他猛地屈指,如同鐵鉗般狠狠摳住那異物!不顧指尖傳來的劇痛和那青灰屍體因劇痛(?)而猛地加劇的抽搐,用盡全身力氣向外狠狠一拽!

噗嗤!

伴隨着粘稠液體噴濺的聲響和黑色縫合線崩斷的細微聲響,一個沾滿暗紅色粘稠血液和破碎組織的、冰冷堅硬的物體,被林肆硬生生地從那吊屍的喉嚨裏……摳了出來!

就在異物離體的瞬間——

“呃啊——!!!”

那具青灰吊屍,猛地發出了一聲絕非人類能發出的、充滿了極致痛苦、解脫和……無盡悲傷的淒厲尖嘯!聲音尖銳得仿佛要刺穿靈魂!它原本空洞的眼窩深處,兩點微弱的光芒如同風中殘燭般瘋狂閃爍,隨即徹底熄滅!整個腐敗的軀體如同瞬間被抽幹了所有力量,軟軟地垂落下去,只剩下鏽蝕的鐵鏈還在微微晃動!

林肆的身體也因這最後的爆發而徹底脫力,重重地從石壁上摔落下來!砰的一聲砸在冰冷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眼前陣陣發黑,口中噴出鮮血。但他死死地攥着右手,那枚剛從屍體喉嚨裏摳出的、沾滿污穢的冰冷異物,如同烙鐵般緊貼着他的掌心!

他顧不上劇痛,掙扎着抬起右手,攤開沾滿粘稠血污的手掌,借着穹頂高處垂死星辰般的微光,看向掌中之物——

那並非鑰匙,也不是什麼令牌。

而是一枚……半個巴掌大小的、造型古樸的……玉佩?!

玉佩的材質非金非玉,呈現出一種冰冷的、如同玄冰般的灰白色,觸手生寒,仿佛握着萬載寒冰。玉佩的邊緣並不規則,像是從某個更大的整體上硬生生掰斷下來的,斷裂處參差不齊,透着一種暴力的殘缺感。

玉佩的正面,用極其古老、流暢、卻帶着一種陰森鬼氣的線條,雕刻着半只……形態猙獰、展翅欲飛的……鳳凰?!那鳳凰的線條凌厲無比,每一根羽毛都仿佛燃燒着冰冷的火焰,一只空洞的眼窩正對着斷裂的邊緣,透着無盡的怨毒和不甘!

而玉佩的背面,則刻着一個殘缺的、同樣古老的文字,林肆完全不認識,但那文字的筆畫結構,卻隱隱透着一股熟悉感……與他記憶中,冥婚喜堂上,那高懸的血紅“囍”字,竟有幾分神似?!

這是……新娘之物?!另一半在哪裏?!

就在林肆看清這半枚鳳凰玉佩的瞬間——

【滴!檢測到關鍵劇情物品:殘破的鳳佩(???)】

【物品狀態:封印中(需凰佩解除)】

【物品效果:???】

【物品備注:冰冷的鳳凰,滴血的嫁妝。它在等待另一半的歸來,亦或是……永恒的分離?】

冰冷的系統提示在腦海中響起!

與此同時!

異變陡生!

滋啦——滋啦——!!!

拱門上方,那排“往生站”的暗紅色燈箱如同被潑了強酸,瘋狂地閃爍、跳動起來!血色的光芒忽明忽滅,將整個拱門區域映照得如同血海翻騰!

那塊電子顯示屏上的幽綠字符瞬間被一片混亂的雪花點取代,發出刺耳的電流噪音!

“警告!關鍵……物品……遺失……秩序……崩壞……最高……警報……”

空洞的電子音斷斷續續,充滿了混亂和尖銳的破音!

而更恐怖的是——

拱門內壁兩側,那兩排原本只是無聲俯視、微微晃動的吊屍群,如同被這警報和玉佩離體徹底激怒!

“咔吧……咔吧……咔吧……”

令人頭皮發麻的骨骼摩擦聲連成一片!所有的吊屍,頭顱猛地停止了後仰的姿態!如同被無形的絲線強行扯動,緩緩地、帶着令人牙酸的骨骼錯位聲,一點一點地……朝着林肆的方向……轉動了過來!

一雙雙空洞、或幹癟、或只剩下漆黑窟窿的眼窩,瞬間聚焦在林肆身上!聚焦在他手中那枚沾血的冰冷鳳佩之上!

濃烈到如同實質的怨毒和冰冷的殺意,如同海嘯般轟然壓下!整個拱門空間的氣溫驟降,如同冰窖!

“嗬……”“還……回……來……”

含混重疊、如同千萬亡魂齊聲低語的怨毒嘶鳴,從那些轉動的、張開到極限的口腔中……緩緩擠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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