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雨初歇，青石板路溼漉漉地反射着天光。葉陌踏着晨露，再次走向縣衙角落那棟僻靜的藏書閣。
老蒼頭依舊在門口打盹，聽到腳步聲，眼皮抬了抬，見是葉陌，便又耷拉下去，只是含糊地嘟囔了一句：“又是你小子……”
葉陌微微一笑，推開那扇吱呀作響的木門，熟悉的陳舊紙張與黴味混合的氣息撲面而來。與上次走馬觀花式的瀏覽不同，他這次目標明確——尋找一切與黑風山，尤其是與“赤紋果”、“鐵骨草”相關的詳細信息。
他直接走向存放地理志、風物志以及雜書筆記的區域。光線透過高窗，在布滿灰塵的書架間投下斑駁的光柱。
他首先將那本《南山遊記》再次找出，翻到記載“赤紋果”的那一頁。作者描述得依舊簡略：“……於黑風山南麓深澗，見赤紋果，伴生有碧鱗蟒守護，其性凶猛，口吐毒霧，餘險死還生……”
“南麓深澗……碧鱗蟒……”葉陌默默記下這兩個關鍵信息。碧鱗蟒，根據他之前翻閱妖獸圖鑑的記憶，應該是一種一級中階妖獸，相當於煉氣中期修士，皮糙肉厚，毒性猛烈，對現在的他而言，是極大的威脅。
他又找出那本無名藥農的筆記殘頁，關於“鐵骨草”的記載同樣語焉不詳：“……鐵骨草，喜陰，多生於背陰岩縫或古木根系之下，其色墨綠，葉脈如鐵線，堅韌異常，難以采摘……”
“背陰岩縫……古木根系……”葉陌沉吟。這個描述範圍太廣，黑風山那麼大，符合條件的地方數不勝數。
他需要更精確的線索。
接下來的一整天，葉陌幾乎都泡在藏書閣裏。他像篩子一樣，過濾着所有可能與黑風山相關的記載。
在一本破損嚴重的《平陽縣前朝山水考》中，他找到了一張極其簡陋、線條模糊的黑風山區域草圖，上面標注了幾個主要山峰、河流和一處名爲“鬼見愁”的險峻峽谷的大致位置。這張圖年代久遠，與現今地形未必完全吻合，但聊勝於無。
在一本獵戶留下的手札殘本中，他看到了一段關於黑風山某種“怪猿”的記載，描述其力大無窮，動作迅捷，占據着山中一片盛產某種“朱紅色野果”的區域。葉陌心中一動，將“怪猿”與“朱紅色野果”聯系起來，但這“野果”是否就是“赤紋果”，尚不能確定。
他還翻看了大量縣志中關於黑風山物產的記載，大多泛泛而談，提及一些常見的草藥、野獸，對於靈材異果的記載極少，且多歸於傳說。
直到傍晚，光線愈發昏暗，葉陌才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將最後一本翻閱過的縣志放回原處。
收獲有，但比預期的要少。
關於“赤紋果”，有《南山遊記》提供的相對具體的“南麓深澗”位置和“碧鱗蟒”守護信息，風險極高。
關於“鐵骨草”，只有藥農筆記中模糊的描述，尋找起來如同大海撈針。
此外，就是那張簡陋的地圖和一些零散的、需要甄別的傳聞。
“看來，想不冒險是不可能的了。”葉陌心中暗道。高風險往往伴隨着高回報，“赤紋果”有明確守護妖獸，反而說明其價值不凡。
他離開藏書閣時，老蒼頭罕見地沒有打盹，而是用那雙渾濁的眼睛看着他，沙啞地問道：“小子，你總泡在這裏面，翻那些老黃歷，是想找什麼？”
葉陌腳步一頓，略一沉吟，道：“晚輩對黑風山的風物有些興趣，想多了解一些。”
“黑風山？”老蒼頭嗤笑一聲，聲音如同破風箱，“那地方，可不是什麼遊山玩水的好去處。外圍還好，深處……嘿嘿，吃人不吐骨頭。縣衙卷宗裏，每年失蹤在那裏的獵戶、采藥人，可不在少數。”
葉陌心中一動，拱手道：“多謝老伯提醒。晚輩只是好奇，不會深入。”
老蒼頭深深看了他一眼，不再說話，重新閉上了眼睛，仿佛剛才的對話從未發生。
葉陌走出藏書閣，夕陽的餘暉將他的影子拉得老長。他回頭看了一眼那棟沉寂的木樓，總覺得這老蒼頭似乎知道些什麼。
回到班房，正好遇到下值的周康。
“葉陌，又去書閣了？”周康看着他，有些無奈地搖搖頭，“你小子，還真跟那些破書杠上了？”
葉陌笑了笑：“多學點東西，總沒壞處。”
周康嘆了口氣，壓低聲音道：“我知道你心氣高，想往上走。但有些事，急不得。我聽說……黑魚幫那邊，最近安靜得有些反常，你得多加小心。”
“屬下明白，謝周頭關心。”
“明白就好。”周康拍了拍他的肩膀，“明天你和孫小海繼續巡西街和碼頭，穩着點來，別再主動招惹是非。”
“是。”
葉陌口中應着，心中卻已有了決斷。黑魚幫的暗流他暫且按下，提升實力才是根本。而提升實力，需要資源。
第二天巡邏時，葉陌明顯更加留意碼頭上的信息。他看似隨意地與一些看起來經驗豐富的老漁夫、常年在碼頭搬運山貨的力夫攀談，話題總是有意無意地引向黑風山。
從這些底層勞動人民口中，他得到的信息雖然零碎，卻更加真實和具體。
一個老漁夫提到，他年輕時爲了追一條大魚，曾誤入黑風山南邊的一條支流，遠遠看到過一處霧氣彌漫、水聲轟鳴的峽谷，感覺陰森得很，沒敢進去。這位置，與《南山遊記》中提到的“南麓深澗”頗爲吻合。
一個常年在山裏收山貨的力夫則說，他在黑風山北面一片老林子裏，見過一種奇怪的草，葉子硬得像鐵片，用柴刀都很難砍斷，因爲沒什麼用，他也沒在意。這描述，與“鐵骨草”有幾分相似。
葉陌將這些零碎的信息與藏書閣中的記載相互印證，心中漸漸勾勒出一幅相對清晰的地圖。
南麓深澗，疑似有赤紋果和碧鱗蟒，危險，但目標明確。
北面老林，可能有鐵骨草，範圍廣，尋找難度大，但相對安全。
如何選擇？
傍晚下班後，葉陌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一趟坊市。他用所剩不多的銅錢，購買了一些必需品：一捆結實的繩索、一包驅蛇避蟲的藥粉、幾張耐儲存的粗面餅、一個水囊，還有一小瓶治療普通外傷的金瘡藥。
他將這些東西仔細包好，藏在床下。
然後，他再次開始修煉《混元武經·外勁篇》，同時更加刻苦地練習“斂息術”。他需要將自身狀態調整到最佳，並將內勁淬煉得更加凝實。
夜深人靜時，他站在院中，望着黑風山的方向。
冒險，是必須的。
他決定，先去南麓深澗！
雖然風險更大，但目標明確，一旦成功，收獲也最大。而且，他有虛天鼎和初步練成的斂息術，並非沒有一搏之力。
若能成功取得赤紋果，他的武道修爲必將迎來一次飛躍。屆時，再面對黑魚幫的報復，或者其他可能出現的麻煩，他才能更有底氣。
夜色中，葉陌的眼神銳利如鷹。
時機已到，該進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