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枯戮山最近的氣氛有點不對勁。
自從婚約被正式拍板,基裘夫人的電子眼就跟開了強光模式似的,亮得晃眼。
連主宅裏的仆人都踮着腳走路,大氣不敢喘,生怕攪了正醞釀的“大事”。
這大事,就是“訂婚儀式籌備”。
維茲盯着眼前送來的第三套禮服樣品,臉跟被凍住似的沒表情。
深黑色絲絨料子,領口綴着細碎的暗色寶石,剪裁挑不出半點錯——可怎麼看都像給葬禮定制的,頂多換個場合,叫“揍敵客家訂婚專款”。
“這套不錯。”伊爾迷的聲音從身後飄過來。
維茲不用回頭都能腦補出他那副樣子:眼神跟掃描貨物似的,認真得過分,仿佛在評估這件衣服能不能擋子彈。
“這和前兩套有區別嗎?”維茲忍不住吐槽,伸手扯了扯禮服領口,“除了扣子從左邊挪到右邊,袖口多了兩道看不見的暗紋?”
他現在覺得自己像個待包裝的禮盒,就差被系上蝴蝶結,等着人拆開了。
“材質不一樣。”伊爾迷走過來,手指輕輕拂過絲絨面料,動作仔細得像在檢查念力傳導性,“這套更耐撕,普通毒素滲不進來。”
維茲:“……”
行吧,不愧是揍敵客。連訂婚禮服都得考慮實戰需求,這要是在婚禮上打起來,衣服還能當防御裝備用。
“夫人希望兩位少爺試穿一下,看看要不要調整尺寸。”梧桐管家站在旁邊,笑得一臉職業化,身後還跟着倆女仆,手裏捧着堆得像小山似的配飾盒,看着就沉。
伊爾迷倒是配合,拿起和維茲那套幾乎一模一樣、就尺寸不同的禮服,轉身去了隔壁房間。
維茲嘆了口氣,認命地拎着自己這套,走進了更衣室。
等他磨磨蹭蹭換好出來,伊爾迷已經站在那裏了。
不得不說,人靠衣裝這話真沒說錯。
同樣的禮服穿在伊爾迷身上,把他那股又冷又精致、還帶着點危險的氣質襯得淋漓盡致——像一把收了鞘的名刀,看着安靜,卻藏着能劃破空氣的鋒芒。
伊爾迷也在看他,黑色的貓眼從上到下掃了一圈,最後落在維茲臉上,幾不可查地點了點頭:“合身。”
梧桐管家也跟着點頭,語氣裏滿是贊嘆:“非常完美,維茲少爺。兩位站在一起,簡直是……”
他頓了頓,似乎在找個合適的詞,畢竟在揍敵客家,誇人“登對”總覺得有點奇怪。
“完美的協同性與品牌形象統一。”伊爾迷一本正經地接了話,語氣跟匯報任務似的。
維茲腳下一個趔趄,差點沒站穩。
品牌形象?他們倆是揍敵客家推出的新產品嗎?!
就在這時,一個年輕女仆端着茶水走進來。
大概是新來的,沒見過這陣仗,忍不住多瞅了並肩站着的兩人幾眼,目光尤其在維茲臉上停了會兒,臉頰悄悄紅了。
下一秒,一股冰冷的念壓突然罩了下來。
不是那種狂暴的、能壓得人喘不過氣的類型,卻像張無形的網,瞬間纏在了女仆身上。
女仆的臉“唰”地就白了,手一抖,托盤上的茶杯“叮叮當當”響個不停,差點摔在地上。她嚇得趕緊低下頭,連眼皮都不敢抬。
伊爾迷收回目光,跟沒事人似的,轉頭對梧桐說:“換一個。這個定力不夠。”
梧桐面不改色地躬身:“是,伊爾迷少爺。”
維茲目瞪口呆地看着這一幕,心裏瘋狂刷屏:【喂喂喂!不就是看了一眼嗎?至於這麼嚇唬人嗎!還有‘換一個’是什麼鬼?當是換工具呢?!】
等女仆幾乎是連滾帶爬地跑出去,伊爾迷才轉向維茲,眉頭微微蹙着,像在說什麼很嚴重的事:“她看你。”
維茲哭笑不得,攤了攤手:“看看又不會少塊肉。”
“會。”伊爾迷回答得斬釘截鐵,眼神裏的獨占欲都快溢出來了,“會幹擾注意力,影響做事效率。而且,”
他頓了頓,聲音壓得低了點,帶着點理直氣壯的委屈,“我不喜歡。”
維茲看着他那張寫滿“我的人只能我看”的臉,忽然覺得又好氣又好笑,心裏還隱隱有點……受用?
他清了清嗓子,故意板起臉:“那你以後出任務,也別讓別人看。”
伊爾迷歪了歪頭,居然真的認真思考起來,過了幾秒,還點了點頭:“可以考慮。或者,把看過的人都處理掉。”
維茲:“……我開玩笑的!”
他趕緊伸手攔住,生怕這家夥真把“處理掉”三個字記在心裏,下次出任務直接多了個額外目標。
下午的訓練場,氣氛依舊“和諧”——至少表面上是這樣。
今天是對戰練習,對手是家族裏一位擅長用短棍的老師傅。
維茲和伊爾迷輪流上場。
輪到維茲時,他憑着靈活的身法,還有這陣子特訓的成果,跟老師傅周旋了好一會兒。
最後雖然因爲力氣和經驗差了點,還是輸了,但表現已經很亮眼了。
他喘着氣走下場地,接過旁邊遞來的水壺,猛灌了一口。
剛想轉頭跟伊爾迷嘚瑟一下自己剛才那個漂亮的閃避動作,就聽見伊爾迷那沒什麼起伏的聲音:
“第三分鍾左路閃避慢了0.1秒,第七分鍾的假動作太明顯,下盤不穩,容易被反制……”
維茲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
他就知道!想從伊爾迷嘴裏聽到一句表揚,比讓奇犽放棄甜食還難!
“……不過,”伊爾迷話鋒一轉,目光落在維茲因爲運動而泛紅的臉頰上,補充了一句,語氣還是平平的,“念力覆蓋比上周均勻了百分之五,值得一顆糖。”
一顆熟悉的薄荷糖遞到了維茲面前,糖紙在陽光下閃着淡淡的光。
維茲愣愣地接過糖,心裏那點小鬱悶,瞬間被這顆糖沖得一幹二淨。他剝開糖紙,把糖塞進嘴裏,含糊不清地說:“……算你還有點良心。”
伊爾迷看着他被糖塊頂得微微鼓起的腮幫子,手指動了動,似乎想伸手戳一下,但最後還是移開了視線,看向場地中央,準備自己上場。
維茲含着薄荷糖,嘴裏涼絲絲的。他看着伊爾迷上場後那幹脆利落、幾乎是碾壓式的戰鬥風格,又想起剛才他那別別扭扭的“誇獎”,忍不住低下頭,偷偷勾了勾嘴角。
這種藏在冰冷分析和念釘警告下面的關心,還挺特別的。
他好像……越來越習慣了,甚至覺得,有點可愛?
晚餐時,基裘夫人突然宣布了個消息,聲音裏的興奮都快藏不住了。
“親愛的伊爾迷,維茲~”她用扇子遮住半張臉,電子眼亮得嚇人,“訂婚儀式的流程初步定好了!就在下個月!哦呵呵呵~到時候一定要讓所有人都看到,我們揍敵客家最完美的‘雙子星’!”
席巴點了點頭,算是默認了這個安排。
維茲和伊爾迷對視一眼,都沒什麼太大的反應。
對伊爾迷來說,這就是既定的流程,按部就班走就行。
對維茲而言,經歷了白天的“禮服風波”和“醋王顯形”,他早就對這場注定不一般的訂婚儀式,做好了心理準備。
基裘看着他們倆這淡定的樣子,電子眼閃了閃,忽然湊到席巴耳邊,壓低聲音說:“老公,你看他們多默契~等儀式結束,是不是該考慮……嗯?爲了家族的未來,得有更優秀的‘產品’才行……”
席巴看了她一眼,沒反駁,只是淡淡道:“他們還小,不急。”
維茲耳尖,剛好聽到了“產品”兩個字,嘴角抽了抽,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懷胎石什麼的……他知道這是這個世界的神奇道具,可一想到自己可能要經歷這種事,還是覺得有點驚悚。
伊爾迷似乎察覺到了他的小動作,在桌子底下,悄悄碰了碰他的手背。動作很輕,卻帶着點安撫的意思。
維茲轉頭看他,伊爾迷正平靜地吃着東西,好像剛才那個小動作只是無意間碰到。
但維茲知道,不是。
他反手,在桌子底下,輕輕勾住了伊爾迷的手指。
伊爾迷的動作頓了一瞬,很快又恢復了自然,只是耳根悄悄漫上了一點極淡的粉色,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
餐桌下,沒人能看見的地方,兩人的手指悄悄勾連在一起。
就像他們逐漸交織的命運,在這冰冷又肅殺的枯枯戮山裏,悄悄長出了一點外人不知道的、笨拙又溫暖的小芽。
訂婚儀式還沒開始,可有些東西,早就借着日復一日的訓練、任務,還有薄荷糖和念釘,悄悄生了根、發了芽。
維茲忽然想起,再過不久,奇犽就要出生了。
有那個調皮的小家夥在,這個家大概會更熱鬧吧?
這樣的未來,好像……也不算太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