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溝通以失敗告終。
雖然商尋又重復了一遍，也給夠對方充足的選擇空間。亮晶晶的眼睛期盼地盯着他。
但只聽到哨兵先生冷淡，且全然冷漠的一聲，
“白費功夫。”
商尋：……
出師不利。
好消息說話了，壞消息，還不如不說呢。
“走了。”
風吹起她鬢邊的碎發，揉散了哨兵那句本就不清晰的話語。
少女看着明千斛蕭索孤單的背影愈行愈遠，猛地一拍手，神色激動：
面還沒吃完！
她的西紅柿雞蛋打滷面！！！
隨即小碎步立馬跑回去了。靠譜的垂耳兔給她看得好好的，面條還冒着滾滾的熱氣。
至於工作什麼的，吃飽了才有力氣幹活！
而明千斛像平日一樣，快步穿梭於白塔內。旁人看不清他的蹤跡。而手臂隱隱傳來滾燙的氣息，在提醒他撐不了多久。
黑色鬥篷遮蓋下，一道纖長的傷口蔓延至手腕，皮膚分布着灰色的毛。
這是異變、獸化的體現。
按理此刻他大概是神智不清，需要人嚴加看守。可他居然是清醒的。
言溫說的沒錯，要歸因於小向導的疏導。
只是那點微弱的精神力，對哨兵上千瘡百孔的精神圖景……杯水車薪罷了。
他不需要。
明千斛準備拿支營養劑一飲而下。誰料卻先摸出來顆糖果。難得的，他那張沒什麼表情的臉上出現了類似於空白的表情。
青綠色的包裝紙，包裹圓圓的硬糖。
不知道什麼時候放進去的。
上面似乎還帶着少女似有若無的氣息。耳畔又回響起她綿軟的嗓音。
一下把他帶回到那個荒謬凌亂淫_靡的下午。
高大威猛的哨兵，毛頭小子樣把嬌小的人圈進懷裏又摟又蹭又舔，在她皮膚上留下自己的標的。
少女的溫度像是炎炎沙漠裏的一汪清泉。
他對那樣的自己感到陌生。
那不是他。
明千斛自進入白塔至今，從來都只有他自己。
獨來獨往，無人作伴。
沒有人教他受傷了如何處理，情緒崩潰了如何安撫……最接近死亡的一次，和異種血拼險勝。四肢卻被咬斷鮮血流了很久、沒有要停的意思，能夠清晰地感受身體的溫度流失。荒郊野嶺，無人救他。
明千斛一直靠着自己的理智強撐過去的，早就習以爲常。這次也會一樣。
最後將來的某一天，他會徹底異變然後有預謀地死掉。
結束平平淡淡的一切。
畢竟是位S級哨兵，白塔派過不少向導強制幹預，精神疏導。
無一例外，沒人成功。
明千斛對每個靠近，試圖和他有肢體接觸的人都十分抗拒。忍受不了一點她們的觸碰。
可商尋不一樣。
身體的本能催促着讓他更近一步。
甚至於他想看她被欺負地流淚、小聲啜泣的模樣，乖乖趴在他肩頭，紅着臉紅着眼眶紅着鼻子，還只能抱緊他的脖子。
他想在她身上留下各種痕_跡，想看她全然地依賴他，親近他。
陰暗的想法如雨後春筍般冒出。
不該是這樣的。他變得不像他自己。
所以在言溫提議讓他們繼續精神疏導，進一步試試的時候，明千斛果斷拒絕了。
那是一個徹底的變數，會將他帶離安逸舒適的現在。
他也不那麼相信會有另外的誰出現，能解救他。骨子裏的不安全感提醒他警惕。
硬糖躺在他手心，鐳射豔亮的包裝格外吸引人。明千斛下意識撕咬開，然後卷入舌尖。
清甜的蘋果香，怦然在口腔爆發。
甜膩的味道一下擴散。
就像小向導一樣。
忽然，有幾道身影擋住了他的路——
而此時，走在路上的商尋撥開了另外的一顆糖。剛剛食堂打面的時候隨便抓的。她拿的是紫色的，葡萄味。
不知道另外一顆綠的是什麼味道，可惜隨手塞給明千斛了。
應該多拿點的。
她把白塔剩下沒走過的地方大概看了一遍，就回宿舍拿光腦惡補知識了。
一連幾天無事發生。
商尋每天逗逗垂耳兔，看看風景，倒自在得很。白塔與世隔絕，漸漸地讓她淡忘了這其實是和異種廝殺，生死未卜的時代。
這天下午，她午覺剛睡醒，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便聽到陌生的光腦提示音。
言溫加上了她的好友，發來幾條消息。
“明千斛在監禁室，你抽時間給他做個疏導。直接過去就行。要是有人問起來，你就說是我給你開的權限。”
跟着發過來的是張照片，拍的監禁室具體房間號。
小向導眉頭微微皺起，倒沒有別的。而是怎麼幾天沒見……人跑到監禁室去了？
安全起見，她拿上了之前言溫給她的項圈遙控器。
以防萬一。
然後學着樣，給了個公式化標準回答：
“收到。”
監禁室在白塔是很獨特的區域。
完全陰暗，逼仄的布置，一條廊道上分出了數個小小的隔間。風格是牢籠狀的布置，整體色調灰撲撲的。
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寂靜，小向導獨自走在瓷磚地面。
冗長的走廊看不見盡頭。
時間似乎被拉得無限漫長。
垂耳兔有點害怕，瑟縮在她懷裏不肯出來。後背溼溼粘粘的。冷冷的空氣從她寬鬆的短袖裏灌入。
走了小十分鍾，終於到了。
商尋本來還猶豫不知如何開門進去，結果那門一掃描，就嘀一聲開了。
年輕的哨兵被囚禁在牢籠內，粗壯的手臂被手銬銬在桌角。黑色的止咬器戴在他蒼白且木然的臉上，有種難以言說的氣質。額角似乎有幾道新鮮的傷痕。
暴露在外的肩膀，青筋突起。
皮質的軍衣恰到好處地包裹住了他的身材，此時端坐在椅子上，正緊緊貼合着肌肉。
門開的瞬間，他毫不掩飾的凶殘目光便猛地望過來。
忽明忽暗的燈光照亮他露出的尖牙。
似乎…有點不太對。
商尋摸了下口袋裏的遙控器，小心地吞咽了口口水。
“我來給你做疏導。”
“只是最基礎的精神疏導，你不要緊張啊。”
嗚嗚，純小白0經驗向導要上崗了哇。
她頂着男人有些詭異的眼神靠近，緩緩朝他伸出了手。然而還沒觸碰到人，明千斛突如其來的厲聲呵斥就嚇得她一頓。
“不用。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