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疏桐:“……”
他這是……不走了?
她就這麼握着筆,僵在原地,寫也不是,不寫也不是。偌大的屋內,只剩下兩人清淺的呼吸聲,以及窗外偶爾傳來的幾聲鳥鳴。
一種極其古怪的氛圍在無聲蔓延。
他的存在感太強,即使他看似專注於書本,駱疏桐也無法忽略那道無形中籠罩着她的視線。她努力定了定神,重新鋪開一張紙,蘸墨,落筆。
可手腕卻像是有了自己的想法,變得僵硬起來。方才被他點評過的那個“永”字,怎麼寫都覺得不對,一連廢了好幾張紙。
她能感覺到,軟榻那邊翻書的動作幾不可查地停頓了一下。
一股燥熱悄悄爬上她的耳根。她深吸一口氣,索性跳過那個字,繼續往下抄。
時間一點點流逝。
嬤嬤輕手輕腳地送來了茶水點心,放在兩人中間的矮幾上,又無聲退下。
葉川始終維持着那個姿勢,仿佛真的只是來找個清靜地方看書。若非他偶爾端起茶盞時,目光會狀似無意地掃過她的手腕,駱疏桐幾乎要相信他只是恰好路過。
直到太醫按時前來請脈,才打破了這詭異的平靜。
診脈的過程,葉川依舊看着他的書,並未插手,只在太醫沉吟時,不輕不重地問上一句“如何”,得到“一切平穩”的回答後,便不再多言。
太醫退下後,屋內又恢復了之前的寂靜。
駱疏桐抄得手腕酸麻,額角也沁出細汗。她偷偷抬眼,瞥向軟榻上的人。他依舊保持着那個姿勢,書頁卻似乎許久未曾翻動過了。
似是察覺到她的視線,他忽然開口,聲音聽不出喜怒:“累了就歇着。”
駱疏桐像是被捉住錯處的小童,連忙低下頭:“……還好。”
“逞強。”他合上書卷,發出輕微的聲響,站起身。
駱疏桐以爲他終於要走了,心下剛微微一鬆,卻見他並非走向門口,而是走到了她的書案前。
他提起一旁備用的小毫,蘸了墨,在她方才寫廢的一張紙的空白處,隨手寫下一個“永”字。
筆走龍蛇,力透紙背!那字與他的人一般,帶着一股冷峭的鋒芒與磅礴的氣韻,瞬間將她那些簪花小楷襯得黯然失色。
“腕懸而氣沉,意在筆先。”他將筆擱下,目光落在她有些怔忪的臉上,“看懂了嗎?”
駱疏桐看着那個截然不同的“永”字,心下震動,一時忘了反應。
見他愣着,葉川微微蹙眉,似乎嫌她愚鈍。他忽然伸手,微涼的指尖猝不及防地觸到了她的手腕。
駱疏桐渾身一僵,如同被烙鐵燙到,猛地想抽回手。
他卻扣得穩穩的,力道不大,卻不容掙脫。他的指尖帶着習武之人的薄繭,摩挲在她細嫩的手腕皮膚上,帶來一陣戰栗般的異樣感。
“放鬆。”他命令道,另一只手竟繞過她,虛虛地覆上了她握筆的手背,以一種近乎環抱的姿勢,引導着她的手腕懸起,“感受力道,而非用死力。”
駱疏桐整個人都僵住了,後背幾乎能感受到他胸膛傳來的溫熱,清冽的氣息徹底將她包裹。她的心跳得飛快,血液一股腦涌上頭頂,臉頰燙得厲害。
這……這成何體統!
“大、大人……”她聲音發顫,試圖掙脫這過於親密的桎梏。
“別動。”他的聲音低沉,響在她耳畔,帶着不容置疑的意味,“不是要還債?字寫得好些,抵債也快些。”
他握着她的手,帶動筆尖,在紙上遊走。每一個轉折,每一次頓挫,力道與節奏都透過相貼的肌膚清晰地傳遞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