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寧臉上火辣辣的。
她能感覺到四面八方投來的目光,有同情,有審視,更多的是無形的壓力。
她深吸一口氣,握緊了拳頭,指甲掐進掌心,用痛感提醒自己清醒。
音樂再次響起。
阮寧咬着牙,榨取着身體裏最後一點力量,努力把動作做到位。
然而疲憊感如同跗骨之蛆,那個跳躍動作依舊做得勉強。
落地時膝蓋一軟,身體控制不住地往前傾。
就在這時,一道清冽如泉,又帶着強大穩定感的鋼琴旋律毫無預兆地切入進來。
不是主題曲原本激烈的電子鼓點,而是純粹由鋼琴演繹的同一段旋律的變奏。
音符如同清泉流淌,瞬間覆蓋了原本嘈雜的伴奏,清晰地指引着每一個節拍點。
那琴聲帶着一種奇異的魔力,精準地卡住了阮寧身體踉蹌的那個瞬間。
一個舒緩而堅定的和弦穩穩托住了她即將失衡的重心。
像溺水的人突然抓到了一根浮木。
阮寧下意識地順着那鋼琴的韻律調整呼吸。
繃緊核心,竟然奇跡般地穩住了身體,甚至勉強跟上了後面的動作。
整個排練廳的人都因爲這突如其來的天籟般的鋼琴聲而微微一滯。
動作似乎都在那流淌的音符裏找到了更清晰的節奏。
彈奏者正是陸景和。
他不知何時已經坐在了排練廳角落那架黑色的三角鋼琴前。
修長的手指在黑白琴鍵上跳躍,姿態從容優雅,側臉線條在頂燈下顯得格外專注。
那純粹而富有力量的琴音,仿佛帶着某種安撫人心的力量,又帶着不容置疑的權威感,無形中引領着所有人的肢體。
陳鋒眼中閃過一絲驚喜,沒有叫停,任由陸景和的鋼琴聲主導了這一次的練習。
一曲終了,最後一個音符在空氣中緩緩消散。
排練廳裏出現了短暫的寂靜,所有人都還沉浸在剛才那種被音樂引領的奇妙感覺裏。
陸景和的手離開了琴鍵。
他站起身,沒有看其他人,目光穿透人群,精準地落在了還有些微喘,臉上帶着汗的阮寧身上。
那深琥珀色的眼眸裏,沒有了之前的疏離和平靜。
而是翻涌着一種毫不掩飾的純粹的驚豔與探尋,如同發現了一件稀世珍寶。
他邁開長腿,徑直朝阮寧走了過來。人群自動分開一條通道,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他們兩人身上。
他停在阮寧面前,距離近得她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清冽的雪鬆與檀木混合的香氣。
他的視線先是落在阮寧的臉上,帶着驚豔,然後緩緩下移。
最終定格在她此刻還微微有些顫抖的手上。
排練廳裏落針可聞。
他忽然伸出了手。
那是一只堪稱藝術品的手,骨節勻亭,手指修長有力,指甲修剪得幹淨圓潤。
他的指尖帶着微涼的觸感,極其自然地輕輕托起了阮寧垂在身側的右手手腕。
阮寧渾身一僵,血液似乎都沖到了頭頂,完全忘了反應。
陸景和的目光專注地落在阮寧的手指上,帶着一種近乎癡迷的欣賞。
指尖沿着她因爲用力而微微凸起的掌骨線條,極其輕柔地撫過。
那觸感像羽毛,又帶着電流,激起阮寧皮膚一陣細微的戰栗。
“阮寧?”他低沉的聲音響起,帶着一種奇異的篤定,仿佛早已確認。
他抬起頭,深琥珀色的眼眸直視着阮寧因爲驚愕而睜大的眼睛,裏面閃爍着毫不掩飾的狂熱光芒。
“你的手。”
他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回蕩在寂靜的排練廳裏,帶着一種宣判般的重量。
“很適合彈彈琴。”
這句話像一顆炸彈在阮寧腦子裏炸開。
臉頰瞬間燒得滾燙,心髒在胸腔裏瘋狂地毫無章法地撞擊着肋骨,幾乎要跳出來。
周圍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只剩下他低沉的聲音和自己震耳欲聾的心跳聲。
她能感覺到無數道目光像探照燈一樣打在她身上。
驚訝、羨慕、探究,還有身後趙雨萱猛掐她腰眼的力道。
就在這時,排練廳門口傳來一聲清晰的帶着冰冷笑意的輕哼。
“呵。”
那聲音不高,卻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瞬間劃破了排練廳裏近乎凝固的曖昧空氣。
所有人的目光,包括陸景和,都下意識地轉向門口。
傅臨淵不知何時站在那裏,斜倚着門框。
他依舊穿着那身標志性的黑色襯衫,領口隨意地扯開一點,露出線條冷硬的鎖骨。
他臉上沒什麼表情,只是那雙深邃的黑眸,此刻正牢牢鎖定着陸景和那只還托着阮寧手腕的手。
那眼神,沉得如同暴風雨來臨前壓城的黑雲,帶着毫不掩飾的審視和一絲冰冷的嘲弄。
他薄唇勾起一個沒什麼溫度的弧度。
視線從陸景和的手上,緩緩移到陸景和那張俊美得無可挑剔的臉上。
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遍每一個角落,帶着一種毫不客氣的穿透力:
“陸老師,對一個跳舞的學員,誇她的手?”
空氣瞬間凍結成冰。
陸景和的手,依舊穩穩地托着阮寧的手腕。
但他深琥珀色的眼眸已經抬起,迎向門口那道冰冷銳利的視線。
他臉上的表情沒什麼變化,依舊是那副優雅從容的姿態。
只是眼底深處那抹光芒瞬間沉澱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沉的,毫不退讓的平靜。
兩股同樣強大,卻截然不同的氣場,在排練廳冰冷的空氣中無聲地碰撞。
一邊是古典樂壇高不可攀的鋼琴王子,優雅矜貴,帶着藝術殿堂的純粹光芒。
一邊是選秀場上令人聞風喪膽的魔鬼導師,狂傲強勢,浸染着娛樂圈的殘酷硝煙。
而他們目光交鋒的核心,是阮寧那只還被陸景和托在掌心的,汗溼的手腕。
【滴!目標人物‘傅臨淵’因領地意識受挑釁,占有欲激增。】
【喜愛值:+15,當前喜愛值:35】
趙雨萱倒吸一口涼氣,掐在阮寧腰眼的手指猛地收緊,指甲幾乎要嵌進她的肉裏。
她湊到阮寧耳邊,聲音壓得極低,帶着一種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近乎幸災樂禍的顫抖:
“完了阮寧,兩個核彈,因爲你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