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兩點半，教務處辦公室外的走廊裏已經站了不少人。張濤帶着幾個學生會的人守在門口，一副等着看好戲的樣子。張曼琪站在旁邊，時不時往樓梯口張望，臉上帶着掩飾不住的得意。
“曼琪，你說他家長會不會不敢來啊？”旁邊的女生小聲問。
“肯定是怕丟人！”張曼琪哼了一聲，“我早就說了，他就是個普通家庭的，以前那些大方都是裝的，現在被戳穿了，看他怎麼收場！”
正說着，樓梯口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衆人循聲望去，只見一個穿着樸素連衣裙的中年女人走了過來，手裏還提着一個布袋子，頭發梳得整整齊齊，臉上帶着溫和的笑意。
“請問，這裏是教務處嗎？”女人的聲音很輕柔。
張濤上下打量着她，眼裏閃過一絲鄙夷：“你是林扶渝的家長？”
“是啊，我是他家保姆，姓張。”張媽笑着點頭，“孩子說學校找我，出什麼事了嗎？”
保姆？周圍立刻響起一陣竊笑。張曼琪更是笑得差點直不起腰：“林扶渝還真是……連家長都請不起，只能叫個保姆來。”
張濤故意提高音量：“張阿姨是吧？您可得好好管管您家孩子，小小年紀不學好，又是被包養，又是欺負女同學，我們京大的臉都被他丟盡了！”
張媽臉上的笑容淡了些，她雖然只是個保姆，但在林家待了十幾年，看着林扶渝長大，哪裏容得別人這麼說他？
“我家小少爺不是那樣的人。”張媽的語氣很平靜，卻帶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堅定，“這裏面肯定有誤會。”
“誤會？”張濤冷笑，“全校都知道的事，還能有假？我看您還是趕緊帶他回去吧，別在這兒丟人現眼了。”
就在這時，辦公室門開了，李主任走了出來：“誰是林扶渝的家長？”
張媽上前一步：“主任您好，我是他家保姆，孩子爸媽不在國內，我來……”
“保姆？”李主任皺起眉，臉色沉了下來，“我讓你們請家長，你們就叫個保姆來應付？太不像話了！林扶渝呢？讓他出來！”
林扶渝從走廊盡頭走過來，剛想說話，就被張媽拉住了。
“小少爺，沒事。”張媽拍了拍他的手，然後看向李主任，“主任，我知道您是爲了孩子好。但事情沒弄清楚之前，請不要隨便下定論。我家先生和太太雖然不在，但他們要是知道小少爺在學校受了這種委屈，肯定不會坐視不理的。”
“委屈？”張濤嗤笑，“一個被包養的……”
他的話還沒說完，張媽的手機忽然響了。她看了眼來電顯示，對衆人說了聲“抱歉”，走到一邊接起電話。
“太太，您好……是，我在學校呢……嗯，小少爺沒事，就是有點誤會……好的，我讓主任接電話。”
張媽掛了電話，走到李主任面前，把手機遞過去：“主任，我家太太想跟您說幾句。”
李主任一臉不耐煩，但還是接了過來，語氣敷衍：“喂，哪位？”
不知道電話那頭說了什麼，李主任的臉色瞬間變了。他先是瞪大了眼睛，然後連連點頭，腰也不自覺地彎了下去，語氣恭敬得像是在跟校長說話。
“是是是，您放心，這裏面肯定有誤會……我馬上就查清楚……對對對，林扶渝同學是個好苗子……您別生氣，千萬別生氣……好的好的，我一定妥善處理，您放心！”
掛了電話，李主任的額頭上已經冒出了冷汗。他雙手捧着手機遞還給張媽，臉上堆起諂媚的笑容：“張阿姨，真是不好意思，誤會，都是誤會！您看這事鬧的……”
張濤和張曼琪都看傻了。這轉變也太快了吧？剛才還凶巴巴的李主任，怎麼接了個電話就變成這樣了？
張媽沒接手機，只是淡淡道：“主任，現在可以進去說說具體情況了嗎？”
“可以可以！當然可以！”李主任連忙點頭哈腰地引路，“您裏面請，裏面請！林同學，你也進來！”
張濤和張曼琪還愣在原地，李主任回頭看見他們，臉色一沉：“你們還愣着幹什麼？也進來！”
辦公室裏，李主任先是給張媽倒了杯水，然後才清了清嗓子，開始詢問事情的經過。張媽沒說話，只是看着林扶渝，示意他自己說。
林扶渝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從張曼琪讓他買包，到籃球場的沖突，再到論壇上的帖子，條理清晰，句句屬實。
李主任一邊聽一邊點頭，時不時看向張曼琪和張濤，眼神越來越冷。
“張曼琪，林扶渝說的是真的嗎？”李主任問道。
張曼琪臉色慘白，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
“張濤！”李主任又看向張濤，“論壇上的帖子是不是你弄的？還有籃球場的事，你是不是故意找事？”
張濤嚇得腿都軟了，連忙搖頭：“不是我！我沒有！”
“還敢狡辯？”李主任一拍桌子，“我現在就去調監控，查IP地址！要是讓我查出來是你們搞的鬼，立刻上報學校，記大過處分！”
張曼琪“哇”地一聲哭了出來，張濤也嚇得面無人色，連連道歉。
張媽這才開口：“主任，孩子們年輕不懂事，犯錯也難免。只是我家小少爺在學校受了這麼大的委屈，總不能就這麼算了吧？”
“是是是！”李主任連忙點頭，“我馬上就讓他們公開道歉，再把論壇上的帖子刪了，保證給林同學一個滿意的答復！”
他說着，立刻拿出手機，開始打電話安排。
林扶渝看着眼前這戲劇性的反轉，心裏卻沒什麼波瀾。前世在醫院裏，他見多了這種趨炎附勢的嘴臉，早就習慣了。
張媽看着他，眼裏閃過一絲心疼。她知道這孩子看着大大咧咧，其實心裏比誰都敏感。於是張媽大手一揮，決定給林扶渝請一天假好好休息一下。
離開教務處時，張濤和張曼琪低着頭跟在後面，連大氣都不敢喘。路過走廊時，那些看熱鬧的人看見這陣仗，都識趣地閉上了嘴。
走到教學樓門口，張媽停下腳步，回頭看向還在瑟瑟發抖的兩人。
“我知道你們背後議論我家小少爺，說他普通。”張媽的聲音很輕，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朵裏，“確實，跟那些頂級豪門比，我們林家不算什麼。但在B市，還沒到讓人隨便欺負的地步。”
她頓了頓，目光落在張曼琪身上：“小姑娘，想要什麼可以自己去掙，靠別人施舍是長不了的。”
說完，她拉着林扶渝轉身離開，留下張曼琪和張濤在原地，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夕陽把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張媽忽然停下腳步，摸了摸林扶渝的頭，像小時候那樣：“小少爺，委屈你了。”
林扶渝搖搖頭，忽然笑了起來，眼睛亮晶晶的：“不委屈！張媽，我想吃你做的紅燒肉了！”
“好，回去就給你做。”張媽笑着點頭，眼角的皺紋裏都盛滿了暖意。
晚風拂過，帶着淡淡的花香。林扶渝抬頭看着天邊的晚霞，忽然覺得，這個世界好像也沒那麼糟糕。至少，還有人會爲他撐腰，還有人記得他愛吃的菜。
至於那些流言蜚語，就像過眼雲煙，風一吹，就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