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祁放輕輕點了下她的額頭,又沒事兒人似的收回去了。
留司清一個人在他雲淡風輕的一眼裏驚濤駭浪。
輕佻地撩撥完,又坦蕩隨心地離開。
壞蛋到底是誰啊。
她抿抿唇,克制住嗔他一眼的沖動,出聲辯解:“我沒有拿你擋桃......”
後半句話還含在嘴邊,司清看見他眼梢挑了下,“重說,不愛聽。”
“......”
司清有時候真的很羨慕他。
聽見不愛聽的話就直接讓撤回,只外耗別人,不內耗自己。
活得像個皇上。
她無奈,“那學長愛聽什麼?”
“學長沒名字?”
司清:“......”一上來就踩雷嗎?
她不察地放輕呼吸。
一想到要當面叫出他的名字,心髒彌漫起的那股奇妙又陌生的新鮮感是難以忽視的。
“祁放。”
女孩子清凌凌的聲音晃蕩過來,祁放一貫疏懶的神色難得頓了一瞬。
這份怔忡來源於,他覺得自個兒有病。
聽見她叫他名字,條件反射似的頭皮發麻,但也就一下兒。
簡簡單單兩個字,成百上千個人叫過。
沒有一個能像她這樣。
不帶一丁點兒諂媚,又嬌,純粹得吸引人。
沉默着琢磨了幾晌,才低低“嗯”了聲。
“這個愛聽。”
撂完話,他往司清小挎包的外側口袋裏塞了個充電寶,順手戳了下她包上的小掛件。
一只大腦袋小貓,額頭上有藍色八字花紋。
司清眸光微動,掃了眼包包裏的充電寶,朝他彎彎眉梢,道了聲謝。
只要祁放想,幾乎能很好地照顧到身邊每一個人。
所以就算唐有旻總是嘴上說他是個難伺候的祖宗,也還是最信任和依賴他。
細致周到是他骨子裏的教養,所以她不會多想。
司清給手機充上電,連帶着充電寶一並裝進包裏。
沒人再說話。
街邊小商販喇叭裏的叫賣聲,和他手裏拎着的塑料袋偶爾發出的沙沙聲被沉默無限放大。
司清低眸掃了眼購物袋裏的東西。
辨認了下,確定是煙。
一整條的那種。
她記得祁放是不抽煙的。
至少以前不抽。
因爲後來見不到了,只能偶爾從唐有旻那兒聽到一點點有關於他的消息。
現在見了面就難免會在意,在她錯過他的那幾年裏,他是不是遇到什麼不開心的事了。
她自顧自地想他,全然沒察覺,腦子裏的這個人其實已經盯她很久了。
小姑娘一直盯着他手裏的袋子,還欲言又止的,心思都寫臉上了。
“有話說?”祁放垂了下眼,出聲。
司清“啊”了聲,思緒倏地彈回來,偷瞄被抓包的窘迫後知後覺地繞上耳尖。
但她沒有立場過問他抽不抽煙。
什麼身份啊?管人家閒事。
司清心裏明鏡兒似的。
“沒什麼,就是想起之前看過的一個調研。”她說,“據說每抽一根煙就會縮短生命中的13.8分鍾,一天一盒就少活十年。”
所以你要多多愛惜自己的身體呀,祁放。
瞧她一臉正色地唬人,祁放沒忍住扯了扯唇。
可可愛愛的。
“嚇錯人了,小同學。”他要笑不笑地睨她。
“我不抽煙。”
煙是替陸也緹帶的。
祁放惜命得很,除了偶爾喝點酒,其餘不良嗜好丁點兒不沾。
他小時候就明白一個理。
——多活幾年就能多揮霍點兒他爸的錢。
有這麼好的命,哪兒舍得死。
說話的工夫,兩個人已經進了京大南門。
右拐就是一條直通25號樓後的小路。
路上種着整整一面牆的藤本月季,淺黃色的花苞團團簇簇地垂落,白天光線好的時候不少人來拍照打卡。
司清之前路過的時候也拍了兩張,被談樂棲狠狠吐槽。
說如果有人撿到她的手機,打開相冊一看,沒準以爲是個五六十歲的老年人丟的。
司清不信邪,看了一眼她拍的,信邪了。
學新聞的果然還是專業。
這兒景好,白天熱鬧,晚上更是不同維度的熱鬧。
祁放還是頭一次見識到女生宿舍樓下的物種多樣性。
五步一個“你的手好小啊”,十步一個“可以嗎?寶寶”,十五步直接喜提一條熱吻中的麻花。
嘖,風氣。
再看悄無聲息跟在她旁邊的女生。
面兒上淡定得不行,耳朵尖倒是誠實。
紅透了。
他輕嗤,“害羞成這樣。”
“......”她自己路過的時候,看見別人親嘴也不這樣,這不是旁邊還跟着個你嗎。
就好比自己看男女主接吻橋段的時候嗑得津津有味,但如果旁邊坐了家長或者在意的人跟着一起看,就會忍不住尷尬地捂住眼睛。
她沒吱聲,祁放好像也沒有要繼續逗她的心思。
25棟是新生樓,樂意出門的這會兒都在西區操場湊熱鬧,樓下難得安靜。
兩個人走到側門,司清抬頭,朝祁放彎了彎眼睛,“今天承蒙你照顧。”
軍訓沒導助什麼事兒,不出意外的話,祁放不會參加新生活動。
他們不在同一個院,也不在同一年級,專業課跟公共課更是碰不上。
如果不主動一點,今天這樣的機會,以後也許都再難有了。
她指腹摩挲着手機邊框,一想到等下要說什麼,喉嚨就不自覺泛起一陣幹澀。
“之後有空我請你吃飯吧。”
她盡可能忽略愈發雀躍的心跳,語氣自然地出聲,“所以,要不要加個微信?”
高度緊繃的情緒壓迫着她的感官。
對時間的概念在無形中被拉長。
等他反應的那幾秒,是司清人生裏爲數不多的緊張時刻。
和高考收卷前突然發現答題卡還沒塗的那種緊張不同,此刻她心裏是沒底的。
胸腔裏像堵了一團浸滿潮氣的雲,水蒸氣帶着灼人的溫度,遍布她的每根血管。
所剩無幾的勇氣被燃燒殆盡之際,終於聽見他的聲音。
“行啊。”
祁放低頭敲了幾下手機,調出一個綠色的二維碼。
簡短的一句話,一如既往不走心的調調,就足以讓她像坐了趟過山車。
太磨人了,這個人。
她剛點開掃碼框,祁放又像要反悔似的,說:“但是呢。”
司清:“......”耳邊嗡地閃回一句歌詞。
——又怎麼了,我的大小姐。
她先沒管他嚇人倒怪的動靜,淡定利落地掃完碼,發送申請後才回話,“但是什麼?”
“但是我不接受畫大餅。”
祁放懶耷着眼皮,看了眼驗證消息,只有簡單的兩個字,司清。
須臾,勾唇,“所以,之後是什麼時候,你要現在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