奢華的座駕朝着口岸的方向疾馳。
車內的空調開得並不低,冷空氣卻一直盤旋在後排。
厲枝以爲他還在爲剛才的話生氣,立即解釋,“他們都是我發小,關系很好,但絕不會亂來。”
商越靠在座椅上,深邃的眼眸緊閉着。
他剛剛結束與集團高層長達三小時的季度會議,也許是因爲喝了太多咖啡,他的神經一直處於緊繃狀態,又或許是因爲那些話勾起了他不好的回憶。
他並不想說話。
厲枝念及他昨日沒休息好,便也沒有再開口。
可這樣的低氣壓一直不肯消散,即便回到淺水灣。
電梯裏,厲枝再次強調,“我前面說的你有聽到嗎?我說的都是真的,如果你不相信的話,隨時可以調查。”
商越解開領帶,脫下西服外套,眼中的紅血絲給他增添幾分落拓。
“知道了。”
清冷又消沉的聲音落下時,男人的身影已經消失在玄關,緊接着厲枝聽見的,便是客臥門“砰”一聲,被關上的響音。
她是家裏的幺女,十三歲進的京大少年班,博士畢業後Offer拿到手軟,港大研究所對她更是三請四邀。
從小到大,她可謂是一帆風順,從未瞧過別人的臉色。
厲枝越想越氣,十分鍾後,她敲響客房的門。
“你要是有問題,直接問我就好了。你這樣冷暴力,真的很沒品!”
商越剛剛沖完澡出來,還沒來得及換上睡袍,只用浴巾圍住了下半身。
六塊腹肌的沖擊力,讓厲枝走了幾秒的神。
他身上帶着沐浴露的薄荷味香氣,聲音也如薄荷般清透,“我沒有任何疑問。”
商越擔心是急事,頭發還沒來得及擦幹,便開了門。
這會兒有水順着面龐,慢慢滑至胸膛。
他極不喜歡這種感覺,下意識的凝起眉宇。
這樣的反應卻讓厲枝更加坐實了,對方在冷暴力自己的想法。
“那個林什麼涵的人的話根本不可信!我是你妻子,就算沒有感情,我們也應該統一戰線,一致對外!你憑什麼冷暴力我啊!”
厲枝說着說着,聲音竟然有一絲哽咽,眼眶更是泛起一片紅暈,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思及她不過才二十四歲,又聽到她說“妻子”二字。
商越的語氣不知不覺的放緩,聲音更是柔的不能再柔。
“厲枝,我沒有懷疑你,一秒都沒有。”
充滿磁性的嗓音,像是天使在低吟,又帶着惡魔般的誘惑力。
厲枝仰着頭看他,有片刻失神,“真的嗎?”
“嗯。”商越輕點了點頭。
他沒有哄她。撇開背調不談,他會同意與她結婚的另一個原因,是認爲在某些方面,他們很像。
都是自己領域內的“天才”,可“天才”不好當,付出了常人難以忍受的艱辛。
他們不會把時光浪費在無關緊要的事情上,很適合維持表面婚姻。
厲枝吸了吸鼻子,才反應過來自己的失態。
換成以往,她壓根兒不會費心解釋。
究其原因,其中當然有出於朋友的聲譽考慮。至於其他,她說不清楚,反正就是不想讓他誤會。
厲枝尷尬的清了清嗓子,“我鼻炎好像發作了,先回房間了。”
就在她轉身的瞬間,四周忽然漆黑一片。
厲枝緊張地攥住男人的手臂,“是跳閘了嗎?”
商越回想起管家的話,“這個片區今晚停電三小時。”
凌晨三點至六點,對居民影響不大,他沒料到自己會晚歸,未曾放在心上。
厲枝怕黑,她是堅定的唯物主義者,對於鬼神之說一概不信,可偏偏怕黑。
心理醫生說,她怕黑的來源是害怕虛無。這或許是科學家的通病,就像牛頓和愛因斯坦晚年相信上帝的存在。
心理療愈的時間過長,厲枝只看了兩次便中途而廢。
她認爲,害怕什麼不一定非要克服,不接觸就好了。
學校有備用電源;深市的家裏,若是停電,父母會陪她,沒想到栽在了淺水灣。
她幾乎是想都沒想,脫口而出問道:“商越,你能陪我睡嗎?我怕黑!”
看着握着自己的臂彎的手,已然開始顫抖,他沒忍心拒絕。
“我換件睡袍。”
商越邁步離開,厲枝卻緊跟其後,握着他的手亦不曾鬆開。
“我換衣服。”商越重復了一遍。
“你懂不懂什麼叫怕黑啊!”厲枝有些氣惱。
商越嘆了口氣,有些無奈。
小哭貓長出利爪,似乎就這麼一會兒的功夫。
她又說:“我又不會看你,這麼黑我也看不到呀。”
事實這兩句話大錯特錯。
他們棲於淺水灣的頂層,屬於這幢公寓的樓王。
客臥的窗戶很大,月光灑下來,能讓人辨清一些輪廓。
厲枝知道非禮勿視,還是沒忍住,慶幸夜色照不見她燒紅的臉。
怎麼男人的屁股也這麼好看。
唐僧肉近在眼前,妖精吃不着,她好像也一樣。
商越換完衣服,拿好手機以及蠶絲被,帶着厲枝回了主臥。
見他將被子隨意鋪在木地板上,厲枝很不滿意,“你在地上睡我看不見你,還是會怕!”
“反正有兩床被子。”她補充。
商越揉了揉眉心,有些躊躕,最終在女孩的催促聲中,躺在了爲他們準備的婚床上。
才躺下沒多久,女孩又驚叫了聲,“我還沒洗澡,你能陪我一下嗎?”
“不能!”商越無比堅決。
厲枝長嘆了口氣,準備就這樣對付一晚,可強迫症叫她無法安眠。
她心一橫,抱着手機小心翼翼的走向浴室。
還沒放水,就被自己昨天泡澡時看的書絆倒了。
厲枝痛叫出聲,商越飛快趕來,拿過她的手機照了照。
膝蓋破皮了。
他凝眉,說話的分貝都提高幾分,“不準再洗澡!”
她並非要淋浴,沒電了,自然也是沒有熱水的。
“我只是想擦一下。”
厲枝撐着地板起身,一瘸一拐的走到洗手台,取下毛巾將它打溼。
沒聽見商越離開的動靜,她問:“我要脫衣服了,你不走嗎?”
商越見她連站穩都有些勉強,快步至她的面前,“你扶着我,我不會看你。”
他說完,就熄滅了手機燈。
浴室的窗是遮光的,關了手機便真的伸手不見五指。
厲枝放心的將手靠在他的胸膛,拿起毛巾,褪下衣服。
黑暗的浴室,商越確實什麼都看不見,但他忽視了大腦的想象力。
她清潔的時間並不長,可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凌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