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太熱,溫昭不想出門,再想到許揚姐姐答應一會幫忙做暑假作業的事,她一步也不想動,可謝承淵站門口那巋然不動,非要她一起的意思。溫昭重重嘆氣,垂頭喪氣地跟在他屁股後面,頭發也沒梳,活脫脫街邊的流浪小狗。
他腿長走路太快,溫昭又屬於同齡人裏長得慢的,追得滿頭大汗,汗水打溼的劉海貼在腦門上。
雲吞店沒有風扇,兩個人坐在外面。
一碗四塊,外加一瓶汽水,謝承淵遞上一張十元,老板邊從圍兜找錢邊打量這張陌生的面孔,最後問溫昭,“這是誰啊?”
溫昭認真解釋:“外公朋友的孫子。”
忽然一道沒有任何情緒的目光投過來,謝承淵挑着眉眯了下眼,看着她,用牙齒撬開汽水瓶蓋。
看在溫昭眼裏,他咬的不是瓶蓋,而是她。她下意識縮了縮脖子,埋頭在腿上摳涼鞋上的塑料花,撅着嘴嘀咕,“凶什麼凶,又沒說你是我哥哥。”
“我聽見了。”謝承淵突然出聲。
溫昭死死抿住嘴,假裝聽不懂。
看她那樣子,跟見了老師一樣,哪還有初見的熱情。謝承淵發出一聲氣音笑,身子往後一靠,一條腿長長地伸直,“你很害怕我?”
溫昭撥浪鼓似的搖頭,“沒有。”
“小孩不能撒謊。”
“我說的是真的。”
“那最好。”謝承淵說:“別搞得我欺負你一樣,我住你家,你這樣,到時你外公對我有意見,把我趕走,我流浪街頭你收留我?”
這是兩個人同居一個屋檐下,謝承淵說過最長的一句話。聽起來很悲傷,可他一臉無所謂的樣子,不再看她,轉頭將目光投到別處,發着呆直到雲吞出鍋,滾燙的熱氣冉升在兩個人之間,如遠處的青山冥霧。
謝承淵安然地吃起來,溫昭年幼好奇心重,一忍再忍,小心翼翼開口問:“你爸媽也在外地工作嗎?”
和空氣對話差不多,他輕慢笑了聲,仰頭灌了口汽水,冷漠的視線斜睇到她茫然懵懂的臉上,勾勾唇,什麼也沒說。
不知道爲什麼,溫昭感覺那個眼神極其不友善。
她低下頭發了會呆,遠處響起嘈雜的喧嚷聲,扭頭看過去,一群初高中模樣的男生騎着車和摩托往這來
有人喊了聲他名字。
很快,他們在旁邊停下,一個紅毛男跨下黑摩托,嘴角斜叼着根牙籤,走路晃晃悠悠地邁上台階在溫昭旁邊的椅子上大剌剌坐下,眼睛在她身上賊溜一轉,瞧着謝承淵問:“這誰啊?你妹?”
謝承淵好整以暇地吃自己的飯,“不是。”
溫昭不敢亂動,滿腦子外公的話——這樣子打扮的人都是地痞流氓,要遠離。她小幅度扭頭,飛速打量他們,往謝承淵的方向挪了挪屁股。
“那是什麼?路上撿的?”紅毛大笑。
謝承淵撂下筷子,抬眸看向對面,將擦嘴的紙巾揉成一團丟在桌上的動作,不動聲色透露不耐煩。
氣場壓得溫昭大氣不敢出,其他人也一樣,紅毛悻悻閉嘴,轉頭和朋友們聊一會去哪嗨,十句話裏一半在吹牛逼。
溫昭只想快點回家,看見謝承淵吃完,迫不及待滑下座椅站起來,就等他說走。
落在謝承淵眼裏——恨不得瞬間逃離這裏。
但溫昭沒有別的心思,只想和他一塊回家。
天邊的金色餘暉透過樹縫落下來,揉進他無波瀾的黑眸,被風撩起的額前棕色頭發泛着波動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