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北京，梧桐樹葉子被風吹得翻卷，灑下碎金子似的光。李承曜站在北電校門口的公交站台底下，盯着手機日歷上圈着的“9月5日”，手指無意識地摩挲着西裝袖口。眼瞅着開學了，他總覺得劉天仙的身影就藏在哪個拐角，可又像蒙了層霧，怎麼都瞅不真切。
“到底咋能自然點遇見她呢？”他對着站台廣告牌上的電影海報發愣。海報上的女明星笑眼彎彎，倒讓他想起前世某頒獎典禮上，劉天仙捧着獎杯說“感謝所有支持我的人”的模樣——那時候他縮在觀衆席最後一排，連她的臉都看不太清。
李承曜腦子裏突然蹦出周傑倫的《青花瓷》。“天青色等煙雨，而我在等你”——這句歌詞跟根細針似的，輕輕挑開了他記憶的繭。他趕緊掏出隨身帶的筆記本，筆尖在紙上沙沙響：
“素胚勾勒出青花筆鋒濃轉淡 瓶身描繪的牡丹一如你初妝 冉冉檀香透過窗心事我了然 宣紙上走筆至此擱一半......”
剛寫到“而你嫣然的一笑如含苞待放”，被公交車的喇叭聲給打斷了思路。
九月一日大清早，李承曜特意起了個早，直奔故宮博物院看瓷器。他穿件淺灰色襯衫，背個相機就進了午門。紅牆黃瓦在晨霧裏若隱若現，跟着人流穿過太和殿，眼睛卻老往西邊瓷器展櫃瞟。
“各位看這件汝窯天青釉弦紋樽，這可是北宋官窯的巔峰之作！”導遊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李承曜踮着腳往前湊，那釉色青中泛藍，真跟雨過天晴的天空一個色兒。他趕緊掏筆記本記：“汝窯：雨過天青色，釉面有蟹爪紋，胎質細膩......”
到了文創區，他幹脆買了本《中國古陶瓷鑑賞》和《汝窯考古報告》，封皮上蓋着“故宮博物院”的紅章，摸着手感特踏實。坐出租回程時，他翻着書，油墨香混着車窗外飄進來的桂花香，心跳莫名就快了半拍。
“說不定，這就是個契機。”他小聲嘀咕了一句。
九月三日清晨，李承曜跟往常一樣去北電操場跑步。九月的風帶着點涼意，跑過籃球場時，餘光瞥見場邊站個穿白T恤的男生——個子不算高，可渾身透着股說不出的鬆弛勁兒。
“哎，哥們兒，我好像見過你。”李承曜停下腳步，主動搭話。
男生轉過身，露出個標志性的圓寸頭，咧嘴笑：“黃波，拍過點小電影，你肯定沒看過。”語氣裏帶點自嘲，眼角卻彎成了月牙。
“悅動娛樂的，剛成立沒多久。”李承曜遞出名片，“主要做影視投資，以後有機會咱合作一把？”
黃波接過名片掃了眼，抬頭時眼睛亮了：“悅動？巧了不是！我這兒正揣着個本子找投資方呢！咱找個地方嘮嘮？”
兩人並肩往食堂走，路過公告欄時，李承曜的目光突然釘住不動了——一個姑娘穿件米白色連衣裙，側着身站在銀杏樹下，發梢上沾着細碎的陽光，可不就是劉天仙嘛！
“劉天仙。”他聽見自己小聲念出這名字，聲音都有點發顫。
黃波順着他的視線望去，嗤笑一聲：“那可是圈裏的大明星，咱這種小角色可夠不着。”
李承曜沒接話，就盯着劉天仙的身影消失在教學樓拐角，心怦怦跳得跟揣了個小兔子似的。黃波拍了拍他肩膀：“發啥呆呢？走，吃早飯去！豆漿油條都快涼了！”
李承曜這才回過神：“波哥，我剛才瞅見那姑娘，腦子裏突然冒出來一堆旋律，我感覺能寫首歌，你會譜曲不？”
黃波擺手：“譜曲不行，但你要是能哼出來，我能幫你捋捋調兒。”
接下來三天，李承曜幹脆把自己關在出租屋裏。翻遍了那本《中國古陶瓷鑑賞》，對着故宮拍的汝窯照片寫寫畫畫，筆記本上密密麻麻全是“釉色”“開片”“胎質”這些詞。直到第四天凌晨，他盯着窗外的月亮，突然抓起筆，在紙上唰唰寫：
“天青色等煙雨而我在等你 月色被打撈起暈開了結局 如傳世的青花瓷自顧自美麗 你眼帶笑意......”
寫完最後一句，他盯着歌詞愣了會兒神，趕緊摸出手機給黃波打電話：“波哥，寫好了！你聽聽！”
九月十日清晨，北電籃球場飄着桂花香。李承曜抱着筆記本，黃波拎着個保溫杯，倆人坐在場邊的石凳上。
“喏，給你。”李承曜把筆記本推過去。
黃波接過本子，才看兩眼就猛地抬頭：“不是吧兄弟！就見了一面，你寫得這麼......”他指着“釉色渲染仕女圖韻味被私藏”這句，“這意境，絕了！”
李承曜笑了笑：“之前看了不少瓷器展，那天瞅見她，這些詞兒就跟串珠子似的全冒出來了。”
“那你會唱不？”黃波挑眉。
“試試唄？”李承曜清了清嗓子，哼起前世記熟的旋律。黃波跟着打拍子，眼睛越睜越大：“哎呦喂！這調兒跟詩似的！波哥我給你譜曲，保準帶勁兒！”
倆人在籃球場坐了倆多小時，黃波用手機錄下旋律，李承曜反復調整歌詞的節奏。末了黃波一拍大腿：“成了！就叫《青花瓷》，這歌指定能火！”
倆人分開才兩天，黃波的電話就急吼吼打過來了：“兄弟！快過來！北電旁邊那家國貿咖啡館！有好事兒！”
李承曜趕到時，黃波正跟個穿夾克的男人坐在窗邊。男人面前擺杯美式，指節敲着桌子，眼神亮得很。
“寧導，這是我兄弟李承曜，悅動娛樂的老板。”黃波趕緊介紹，“他剛寫了首《青花瓷》，還想投電影呢！”
寧導一聽眼睛瞬間亮了：“悅動？我這兒正有個本子找投資呢！《大鑽石》，講盜賊偷鑽石的故事，找了好幾家公司都沒人肯投......”
李承曜接過本子，仔仔細細看了最後一頁：“預算多少？”
“600萬，最少也得400萬。”寧導搓了搓手，有點不好意思，“我這本子小衆，大公司看不上......”
李承曜放下本子，笑了：“600萬我全投。票房我占75%，回本就行。你以導演和劇本入股，占25%。另外，電影改名叫《瘋狂的石頭》，版權還有後續‘瘋狂’系列的版權，都歸悅動。”
寧導猛地站起來，差點碰翻咖啡杯：“沒問題！明天就籤合同！”
黃波在旁邊捅了捅李承曜的胳膊，小聲說：“兄弟，你這手筆也太大了......”
李承曜拍了拍他的肩，剛要開口說話。
"波哥，你在這談事兒呢？"清甜的女聲從身後傳來。李承曜轉頭，看見兩個女生站在桌邊。其中一個裹着米白色風衣，口罩、墨鏡、貝雷帽全副武裝，只露出一截白皙的下巴；另一個穿着淺粉色針織衫，扎着高馬尾，正是02級表演班的周陽。
"陽陽，你咋來這兒了？"黃波放下咖啡杯，語氣裏帶着熟稔的調侃，"我和寧師兄剛談完《大鑽石》的投資，正閒聊呢。"
周陽拉過椅子坐下："我剛從劇組過來，這兒咖啡不錯。"
黃碧瞥了眼武裝嚴實的女生，眨眨眼，"這位是？"
"劉天仙啊。"黃波話音未落，風衣女生便解開口罩。李承曜的呼吸陡然一滯——那是劉天仙，比記憶裏更清瘦些，眼尾微微上挑，鼻梁在陽光下投出淡青的影子，像幅未幹的水墨畫。
"天仙，這是李承曜，悅動娛樂的老板；這位是寧導，咱們攝影系的師兄，《大鑽石》的導演。"
李承曜感覺耳尖發燙，慌忙低頭抿了口咖啡。前幾天他還盯着劉天仙的背影發愣，此刻就這麼近距離坐着，連她發間若有若無的茉莉香都清晰可聞。
黃波笑着介紹，目光在兩人之間轉了個圈，"巧了不是？天仙剛開學回學校，李總可是看見你後寫了首歌，美的像畫一樣。"
周陽突然開口，"波哥的意思是說你爲了引起天仙注意特意寫首歌。"
李承曜手一抖，咖啡濺在袖口。他抬頭時耳尖紅得滴血："周小姐說笑了，那首詞不過是......"
"不過什麼？"劉天仙忽然開口，聲音清泠如泉，"你見了我一面就寫了首歌詞？"
李承曜這才發現，劉天仙不知何時摘了墨鏡。他喉結動了動："是......是前陣子在故宮看了汝窯瓷器，又偶然見到天仙同學，突然就......"
周陽："能請李總把歌詞給我看看麼"
李承曜:"叫我李承曜就好，這是歌詞。"李承曜把歌詞遞給周陽，兩個女生就這麼低頭看起來。
周陽："你這也太牛了吧，歌詞美的像古詩詞一樣，畫面感超強。"
劉天仙歪頭輕笑，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的影子，"李總這聯想能力，倒真是......別致。"
李承曜感覺後槽牙都在發軟："天仙同學要是覺得......"
"我覺得挺好。"劉天仙打斷他，指尖輕輕叩了叩桌上的歌詞紙，"這詞寫得很有畫面感，比我演過的那些仙俠劇台詞都動人。"
寧號突然一拍大腿："得！天仙，你演《大鑽石》裏的女飛賊吧！原本人設是男的，改成女的正好——你演的國際大盜，從盧浮宮偷到故宮。"
劉天仙被逗得笑出聲："我媽現在在荊州姥姥家，等周末回家再說。"
寧號掏出手機翻通訊錄："李總，這是我的號碼，下周咱們籤合同。天仙，這是我的助理小王的電話，你跟你媽商量好了聯系他。"
李承曜連忙摸出手機，手指在屏幕上猶豫片刻，最終把周陽和劉天仙的號碼存進通訊錄。劉天仙看着他的動作，忽然說："李總，你存我號碼時，備注什麼呀？"
"備注......劉天仙同學。"李承曜耳尖又紅了，"這樣顯得正式。"
"那我備注李承曜先生。"劉天仙說完，自己先笑了，"畢竟李總是老板，得尊重。"
周陽戳了戳劉天仙的胳膊："你倆這互動，跟演偶像劇似的。"她轉向李承曜，"李總，下次寫歌能不能給我也來一首？"
"周小姐要是想......"李承曜話沒說完，就被黃波拽了拽衣角。
"得嘞，事情基本完成，我要回去把好消息告訴女朋友。"黃波站起身，"寧導，合同的事盡快定下來；天仙，陽陽再見。"
李承曜跟着起身，感覺喉嚨發緊："天仙同學，再見？"
李承曜拿着《大鑽石》劇本，現在應該叫《瘋狂的石頭》，心跳快得像要蹦出來。
"走了走了！"黃波拽着他往外走。他摸了摸口袋裏的劇本，嘴角不自覺地上揚——原來有些相遇，真的會在最不經意的時刻，像顆糖一樣，甜到心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