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家老宅。
餐廳裏燈光明亮，氣氛和諧。
葉怡萱和霍文柏正安靜地用着餐，長桌上菜色精致，卻沒怎麼動。
門被推開，霍菁帶着一身風塵仆仆走了進來。
“大嫂，哥。”
“菁菁來了。”葉怡萱看到她，臉上露出笑容，招呼她，“快坐，我讓廚房給你熱着菜呢。”
霍菁點點頭，在餐桌旁坐下，視線在餐廳裏掃了一圈，“爸休息了？”
“嗯，吃完就回房了。”霍文柏開口，看向她，“今天是家裏聚餐的日子，怎麼回來這麼晚？”
霍菁給自己倒了杯水，語氣聽起來有些疲憊，“沒辦法，臨時開的緊急會議，爲了規避一個差不多九位數的商業風險。”
葉怡萱夾菜的手一頓，立刻放下了碗筷，“九位數？怎麼回事？”
霍文柏的表情也嚴肅起來，放下了筷子。
“樂星島的‘海境樂園聯動項目’，供應商出了問題。”霍菁簡單解釋道，“合作方‘未來視界’的財務模型有問題，很可能是個空殼公司，專門騙投資的。還好在項目正式啓動前發現了。”
她呼出一口氣，“要不是一個意外的提醒，樂星島這次會被拖進一個巨大的窟窿裏。”
葉怡萱心有餘悸地拍了拍胸口，“那還好，還好。誰提醒你的？公司裏的老人嗎？得好好謝謝人家。”
霍文柏也露出探尋的目光。
霍菁的表情變得有些微妙，她靠在椅背上，一反常態地沒有直接回答，反而賣了個關子。
“提醒我的人，是個今天剛來面試的應屆生。”
葉怡萱和霍文柏面面相覷。
“應屆生？”葉怡萱覺得不可思議。
“嗯，”霍菁的嘴角難得地勾起一抹笑意，“一個叫阮雯淇的女孩。”
她一反面試時在阮雯淇面前的冷淡，在家人面前毫不吝嗇地誇贊起來。
“我面試了她一個半小時，她的商業嗅覺和市場洞察力，完全不像個剛出校門的學生。她提的幾個關於IP運營的閉環理論，連我都沒想過那樣完善。”
霍菁三言兩語講了遍阮雯淇今天的構想。
“也正是因爲這驚豔的面試，我才對她最後那句看似隨口的‘提醒’，無比重視。”
葉怡萱聽得頻頻點頭，對這個未曾謀面的女孩瞬間產生巨大的好感。
“一個應屆生能有這樣的頭腦，確實是個人才，那你一定要錄用這孩子。”
霍文柏也點了點頭，臉上露出欣賞的神色。
“我已經讓HR發錄用通知了。”霍菁說，“我預感，這個女孩會是我的福星，也是樂星島的福星。”
葉怡萱笑着和霍文柏打趣道：“我可從沒見過你妹妹這麼誇一個人，看來這回是真的撿到寶了。”
“對了，”霍菁像是想起了什麼，“她說她是阮氏的千金。”
她微微蹙眉，帶着一絲困惑，“說起來也奇怪，我總覺得……好像在哪裏見過她。”
她看向霍文柏和葉怡萱，“哥，嫂子，你們對阮家有印象嗎？”
“阮家？”葉怡萱努力想了想，“沒什麼印象。。”
霍文柏也開口：“阮家的企業規模太小，應該還沒到能和我們產生交集的程度。”
霍菁雖然疑惑，但也沒再這個話題糾結。
她環視一周，沒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
“阿宸呢？”
提到兒子，葉怡萱嘆了口氣，臉上的笑意淡了些，“剛剛我和你大哥還在說，阿宸上個月開始，人就整天泡在公司，家都不回，聽說在集團搞出不少動靜。今天家宴，又說有事。”
她放下筷子，語氣裏全是心疼，“這孩子上次見他清瘦了一圈，話都少了，也不知道在忙什麼。”
霍文柏喝了口茶，淡淡開口，“他最近的幾個動作都太大了，年輕人事業心重是好事，但過猶不及。”
話聽着像是不贊同，可霍菁和葉怡萱都聽出來，這是心疼兒子了。
葉怡萱白了丈夫一眼，打趣道：“就你清高。我看你們霍家人，從老爺子到阿宸，哪個不是雷厲風行的性子。就你，一天到晚捧着那幾本書，不知道的還以爲是哪家大學的老教授，一點不像商人。”
霍菁也打趣起來，接了話茬，“可不是。我哥從小就喜歡研究那些文縐縐的東西對賺錢毫無興趣，爸一度都懷疑是不是醫院裏抱錯了。後來發現沒抱錯，又開始愁，霍氏交到大哥手裏可怎麼辦。”
“幸虧大嫂後來生了阿宸，他倒是完美繼承了爸的鐵腕。不然這偌大的家業，全壓在我一個人身上，可真要孤軍奮戰了。”
餐廳裏的氣氛因爲這幾句玩笑話，變得其樂融融。
就在這時，霍菁放在桌上的私人手機震動起來。
她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是霍宸。
霍菁朝自家哥嫂遞了個眼色，接起電話。
“喂。”
電話那頭很安靜，只傳來男人低沉冷淡的聲音。
“小姑姑。”
“有事？”霍菁問。
霍宸的聲音聽不出情緒，開門見山，“立刻終止樂星島和‘未來視界’的合作。”
霍菁端着水杯的手頓住。
她看向對面的霍文柏和葉怡萱，臉上是掩不住的驚訝。
“他們的財務模型有問題，是空殼公司，你們的合作有巨大風險。”
霍宸言簡意賅。
霍菁拿着手機，先是震驚，隨即失笑出聲。
她看了眼同樣面露詫異的霍文柏和葉怡萱，“有意思了，你已經是今天第二個跟我說這話的人了。”
電話那頭頓了頓。
“還有誰？”
“我今天面試的一個小福星。”霍菁心情很好地賣着關子，“放心吧，我已經讓項目組開會重新評估了，這個坑，我們跳不進去。”
她端起水杯喝了一口，繼續說：“說起來，那女孩還是今年剛畢業的應屆生，阮氏的千金，叫阮雯淇。你聽過嗎？”
電話對面，陷入了長久的靜默。
靜得只能聽到一陣極輕微的、被電流放大了的呼吸聲，短促地亂了一瞬，又被強行壓了下去。
幾秒後，霍宸的聲音才重新響起，每個字都像在齒間艱澀碾過。
“阮雯淇，她去樂星島面試？”
“面試設計師的崗位，我已經決定錄用她了。”霍菁敏銳地察覺到霍宸語句裏的熟絡。
她反問道，“怎麼，你認識她？”
“不認識。”
這個回答太快，像是一種急於撇清的否認。
“既然你知道了，那我就先掛了，還有事。”
電話被幹脆地掛斷。
葉怡萱關切地問：“怎麼了？阿宸說什麼了？”
“沒事，”霍菁放下手機，轉向一臉好奇的哥嫂。
“只是感慨自己一天內聽了兩次一模一樣的話，看來，我命中注定要躲過這一劫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