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上午的咖啡館飄着濃鬱的焦糖瑪奇朵香氣,蘇晚把筆記本電腦往桌角挪了挪,給剛端着兩杯飲品走過來的陸星辭騰出位置。玻璃罐裏的方糖在陽光下折射出細碎的光,像她此刻有點雀躍的心情。
“你的草莓奶昔,去冰三分糖。”陸星辭把粉色杯子推到她面前,杯壁上凝結的水珠順着杯身滑下來,在原木桌面上洇出小小的溼痕。他自己那杯美式黑咖啡冒着熱氣,杯口浮着層細密的泡沫。
蘇晚握着冰涼的杯柄,指尖傳來的涼意剛好壓下臉頰的熱度。上周專業課老師宣布分組時,她聽見自己的心跳聲蓋過了周圍的喧鬧——當陸星辭的名字和她連在一起時,後排男生吹的口哨聲都像是加了柔光濾鏡。
“先看一下文獻綜述部分?”陸星辭打開文件夾,抽出打印好的資料。紙頁邊緣被細心地裁去了毛邊,重點內容用熒光筆標出淡黃色的痕跡,比教科書還要規整。蘇晚想起他筆記本上永遠對齊的行距,突然覺得這種近乎刻板的認真,好像也沒那麼讓人有距離感。
她翻開自己的草稿本,上面畫着好幾版思維導圖,線條歪歪扭扭的,還在空白處塗鴉了幾個Q版小太陽。上周熬夜查資料時,總忍不住在走神時畫點什麼,畫着畫着就變成了他打籃球的背影,或是低頭解題時微蹙的眉頭。
“這裏的數據來源需要標注得更具體。”陸星辭的手指點在她寫着“2023年環境監測報告”的地方,指腹帶着點薄繭,輕輕擦過紙面時,蘇晚的筆尖在草稿本上洇出個小小的墨點。“市環保局官網有分季度的詳細數據,下午我發你鏈接。”
“哦、好。”她趕緊低下頭假裝整理資料,餘光瞥見他正盯着自己草稿本上的塗鴉看。那個畫得不太像的小太陽旁邊,她鬼使神差地寫了“星星”兩個字——這是她私下裏對他的稱呼,因爲他總愛往天文社跑,連朋友圈偶爾發的照片都是綴滿星辰的夜空。
陸星辭突然輕咳了一聲,把視線移回電腦屏幕。蘇晚偷偷抬眼,發現他的耳根泛着淡淡的紅,像是被陽光曬過的顏色。窗外的梧桐葉被風吹得沙沙響,一片金黃的葉子打着旋兒飄下來,剛好落在他們中間的桌沿上。
“中午想吃什麼?”陸星辭突然開口,手指在鍵盤上頓了頓,“咖啡館隔壁有家牛肉面,聽說不錯。”
蘇晚的心像被什麼東西輕輕撞了一下。她記得上周在食堂,自己跟室友抱怨過“最近想吃帶湯的面”,當時他就坐在斜後方,背對着她們刷題,她還以爲他根本沒在聽。
“好啊。”她把那片梧桐葉悄悄夾進筆記本,“我聽說他們家的番茄牛腩面特別好吃。”
陸星辭敲擊鍵盤的手指停頓半秒,屏幕上彈出的外賣軟件頁面裏,剛好停留在“番茄牛腩面”的選項上。他飛快地關掉頁面,端起黑咖啡喝了一口,喉結滾動的弧度在陽光下顯得格外清晰。
蘇晚低頭咬着吸管,草莓奶昔的甜膩混着咖啡的微苦漫上來,像極了此刻有點微妙的氣氛。她忽然想起剛開學時,自己總覺得這個同桌冷冰冰的,像塊捂不熱的石頭。可現在看着他認真核對文獻出處的側臉,看着他記得自己不喜歡冰飲的細節,心裏那點小心翼翼的喜歡,像是泡在溫水裏的糖塊,正慢慢融化成甜甜的糖漿。
“對了,”陸星辭突然轉過頭,陽光透過玻璃窗落在他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陰影,“下周三天文社有觀測活動,能看到獵戶座流星雨,你……要不要來?”
蘇晚的吸管“啵”地一聲從奶昔裏拔出來,她看着他眼裏的光,像藏着整片星空。咖啡館的風鈴突然叮鈴作響,門口進來的客人帶着一陣風,把桌上的資料吹得輕輕翻動,露出她草稿本上那個沒來得及畫完的、帶着笑臉的小太陽。
“想、想去!”她趕緊點頭,生怕慢一秒他就會反悔,臉頰燙得像揣了個小暖爐。
陸星辭的嘴角好像微微上揚了一下,快得像錯覺。他重新看向電腦屏幕,指尖在鍵盤上跳躍的速度,卻比剛才快了好幾個節拍。蘇晚偷偷拿出手機,在備忘錄裏寫下:“周六下午,和星星一起改作業。草莓奶昔很甜,他好像……也沒那麼冷。”
窗外的陽光漸漸變得柔和,把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在地板上輕輕交疊在一起。空氣裏除了咖啡香,好像還多了點什麼別的味道,像春天剛抽芽的青草,又像夏天傍晚帶着甜味的風,悄悄鑽進心裏,撓得人有點發癢。13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