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翎芊剛要開口拒絕毛小川遞來的雞腿,肚子卻不合時宜地 “咕嚕” 叫了一聲,聲音在安靜的河畔格外清晰。她微微一窘 —— 這具異世的身體終究是凡胎,不比她之前修仙時能辟谷斷食,長時間不進食,還是會餓。
毛小川聽到這聲 “咕嚕”,先是一愣,隨即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縫,手腳麻利地從燒雞上撕下一只最大的雞腿,遞到她面前,語氣裏滿是得意:“師傅,您快吃!我就說您肯定餓了!這雞腿最香,我特意給您留的!”
蘇翎芊看着他手裏油亮亮的雞腿,又看了看少年滿臉 “我猜對了” 的雀躍,眼神微動,到了嘴邊的拒絕咽了回去,只淡淡道:“我先去淨手。”
她轉身走向河邊時,目光掃過毛小川的臉 —— 少年剛才跑了一路,又在亂葬崗沾了不少灰土,臉頰上還沾着幾道淡淡的灰印,鼻尖也黑乎乎的,唯獨一雙眼睛亮得驚人,襯得那點狼狽竟有幾分可愛。蘇翎芊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你也去淨個面,臉上沾了不少灰。”
毛小川聞言,下意識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指尖蹭下一層灰,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心裏頓時泛起一絲不好意思 —— 原來師傅是愛幹淨,見不得自己這灰頭土臉的模樣。他連忙點頭,語氣格外爽快:“好咧!我這就去!” 說着,就提着布包,急匆匆地朝着河邊跑去,腳步輕快得像只雀躍的小兔子。
蘇翎芊走到河邊,蹲下身,用清澈的河水仔細洗淨了雙手。冰涼的河水劃過指尖,驅散了幾分疲憊,也讓她混亂的思緒清明了些 —— 這毛小川雖莽撞跳脫,卻有難得的赤誠,剛才還想着用燒雞 “賄賂” 她,此刻又乖乖聽話去淨面,倒比那些心懷鬼胎的成年人好相處得多。
她淨完手轉身時,正好看到毛小川從河邊走回來。少年剛用河水洗過臉,頭發還溼漉漉地滴着水,貼在光潔的額頭上。之前被灰土掩蓋的面容徹底顯露出來 —— 蠟黃的氣色被清水洗去,露出了原本白皙的皮膚,眉骨挺拔,鼻梁秀氣,唇形也好看,一雙桃花眼亮晶晶的,笑起來時眼角還帶着淺淺的梨渦,竟是個難得的俊俏少年郎。
蘇翎芊看着他這副模樣,忍不住笑了 —— 這少年也是有趣,之前故意抹上灰、貼假胡須扮老道士,把自己弄得灰頭土臉,如今洗去僞裝,倒顯出了原本的俊朗模樣,跟之前那個 “茅大仙” 簡直判若兩人。
毛小川見她笑了,心裏更高興了,連忙把手裏的雞腿遞得更前:“師傅,您淨完手了?快吃吧,再不吃就涼了!我剛才洗了臉,是不是幹淨多了?” 他說着,還故意挺了挺胸,像是在炫耀自己洗幹淨的模樣。
“嗯,幹淨多了。”
蘇翎芊指尖捏着雞腿,見河邊風清氣爽,又想着接下來要過河探查,且要進食,面紗遮着臉終究有些不便,便抬手輕輕將系在耳後的面紗解了下來。淡青色的蘭草紋面紗從她臉上滑落,被她隨手疊好,放進了行囊側袋。
一直盯着她看的毛小川,在面紗落下的瞬間,徹底愣住了。
他之前只見過蘇翎芊露在面紗外的眼睛,只覺得清亮銳利,卻沒料到面紗之下的面容竟如此驚豔 —— 眉如遠山含黛,眼似秋水凝星,鼻梁挺直秀氣,唇瓣色澤偏淡,卻襯得膚色愈發白皙通透。她周身帶着一種清冷疏離的氣質,偏偏陽光落在她發梢,又鍍上了一層柔和的光暈,竟隱隱透着幾分不似凡塵的仙氣,與他在鎮上見過的所有女子都不同。
“師…… 師傅?” 毛小川看得有些失神,手裏的雞胸肉都忘了嚼,嘴裏喃喃自語,“原來師傅長這個樣子……”
蘇翎芊沒在意他的失神,接過雞腿咬了一口 —— 外皮依舊酥脆,牙齒咬破薄皮的瞬間,濃鬱的肉汁在嘴裏爆開,熱乎的雞肉滑進胃裏,驅散了大半日奔波的疲憊與飢餓,連帶着因追查線索而生的緊繃心情,都放鬆了幾分。
她嚼着雞肉,抬眼看向還在發愣的毛小川,見他手裏的肉都快涼了,還維持着張嘴的姿勢,忍不住輕咳一聲,語氣帶着幾分無奈:“你也吃,別光看着我。再不吃,燒雞就涼透了,味道就差了。”
毛小川這才回過神,臉頰瞬間紅透,慌忙低下頭,大口咬了一口手裏的雞胸肉,卻因爲吃得太急,差點噎住,捂着喉嚨咳嗽起來。
“慢點吃,沒人跟你搶。” 蘇翎芊遞過之前毛小川給她的羊皮水囊,眼神裏帶着幾分淡淡的笑意。
毛小川接過水囊,猛灌了幾口,才順過氣來,耳朵尖都還泛着紅,不敢再抬頭看蘇翎芊,只含糊地應着:“知…… 知道了師傅……”
他心裏卻還在怦怦直跳 —— 原來師傅不僅法術厲害,人還這麼好看!比戲班子裏唱花旦的姑娘還要美,就是氣質太冷了點,讓人不敢隨便靠近。可剛才她遞水囊的時候,指尖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明明是微涼的溫度,卻讓他的手瞬間熱了起來。
蘇翎芊沒察覺少年的心思,一邊慢慢吃着雞腿,一邊目光掃過河對岸的樹林。河水不算寬,約莫兩丈有餘,岸邊有幾塊露出水面的石頭,似乎可以踩着石頭過河。她又凝神探查了片刻,河對岸的陰寒氣息比這邊稍濃些,雖依舊微弱,卻能確定線索確實在對岸。
蘇翎芊咽下最後一口雞肉,指尖捏着油紙的邊角,隨手將其疊成整齊的小塊,又用帕子仔細擦淨手上的油光,才抬眼看向還在小口啃着雞胸肉的毛小川,語氣帶着幾分催促:“吃完抓緊點,我們踩着石頭過河。”
她目光掃過河面 —— 幾塊露出水面的青石板錯落分布,間距不算太遠,正好能一步步踏過去,只是石板常年被河水浸泡,表面定是滑膩的,得格外小心。蘇翎芊頓了頓,又補充道:“河裏的水看着淺,但石頭可能滑,你跟在我後面,踩着我的腳印走,別亂踩別的石頭。”
毛小川嘴裏還塞着雞肉,聽到這話,動作瞬間僵住,嘴裏的肉也忘了嚼,眼睛 “唰” 地亮了起來,滿是驚喜地看向蘇翎芊。
師傅這是…… 同意讓他跟着了?還特意叮囑他小心石頭、讓他踩自己的腳印?這分明是把他當成自己人了啊!之前他求着拜師,師傅雖沒明確答應,卻也沒再趕他走,現在又這麼細致地提醒他安全,說不定心裏已經打算收下他這個徒弟了!
想到這裏,毛小川哪裏還顧得上吃手裏的雞肉,猛地把剩下的半塊雞胸肉塞進嘴裏,囫圇咽了下去,又抓起布包,三兩下把雞骨頭、油紙包全塞進去,連嘴角的油都沒擦,就快步跑到蘇翎芊面前,眼睛亮晶晶的,語氣裏滿是抑制不住的欣喜:“師傅!我吃完了!我都聽您的!您走前面,我保證緊緊跟着您,一步都不跑偏!”
他激動得此刻滿心都是 “師傅認可我了” 的狂喜,此情此景哪還顧得上吃呀!
蘇翎芊看着他這副模樣 —— 嘴角還沾着油星,布包被塞得鼓鼓囊囊,眼神裏的欣喜都快溢出來了,顯然是誤會了自己的意思。她無奈地皺了皺眉,剛想開口糾正 “我沒說要收你”,可看着少年眼底那抹真切的期待,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罷了,先讓他跟着吧。這樹林深處不知藏着多少危險,有個人在身邊打打下手、跑跑腿,倒也能省些功夫。等查清了黑衣人的事,再跟他說清楚也不遲。
蘇翎芊沒再糾結稱呼的事,只淡淡道:“走吧,小心腳下。” 說着,便抬腳走向河邊,先試探着踩上最靠近岸邊的一塊青石板 —— 石板果然滑膩,她下意識穩住身形,才沒打滑。
毛小川緊緊跟在她身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腳步,她踩哪塊石頭,他就跟着踩哪塊,連落腳的角度都刻意模仿着,生怕自己一不小心踩空掉進河裏,給 “師傅” 添麻煩。河水冰涼,剛沒過腳踝,毛小川卻絲毫沒覺得冷,心裏反倒熱乎乎的 ——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這麼細致地關照他,哪怕只是提醒他小心路滑,也讓他覺得格外溫暖。
“師傅,您慢點走,不用着急!” 毛小川一邊跟着走,一邊還不忘叮囑,“我跟得上您!”
蘇翎芊沒回頭,只 “嗯” 了一聲,目光卻始終警惕地掃過河面和對岸的樹林 —— 幽冥瘴的氣息在河對岸愈發清晰,她總覺得,這次過河之後,或許會遇到比之前的行屍更棘手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