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門動靜有些大。
灶房裏做早飯的齊容娘齊月娘都聽見了。
“誰啊？”
齊容娘在灶房裏揚聲問了一聲。
寧夏長道：“娘，我去看看。”
一大清早的，誰敲門這麼急？
寧夏長先從門縫裏瞧了瞧，臉色稍稍變了下。
他猶豫了下，還沒開門，只跑回灶房跟齊容娘說了一聲。
齊容娘臉色有些發沉，一邊從灶房出來，一邊拿帕子擦了擦手，這才開了院門。
院門外站着一老一少。
老的一臉不耐，一雙倒三角眼挑剔的瞥一眼齊容娘：“……怎麼現在才開門？”
齊容娘嘆了口氣：“娘，我方才在灶房做飯。”
來人正是齊容娘的婆母，寧正實的親娘辛氏。
辛氏一聽齊容娘在做飯，一邊拉着手邊的小男孩徑直往堂屋走，一邊吩咐道：“那正好，趕緊的，先給你侄兒上點吃的。我們走了好遠的路，累死了。”
齊容娘應了一聲。
辛氏走了幾步，眼神落到院子裏的珠珠身上，聲音一下子有些尖：“老大媳婦！我可聽村裏人說了，你收養了個小丫頭。就是這個？老大媳婦，你是不是吃飽了撐的！”
上輩子關於辛氏的那些不愉快的記憶涌入腦海，珠珠小臉有些發白，往後退了兩步。
辛氏上輩子就很不喜歡珠珠。
但因爲辛氏是她爹爹的娘親，珠珠不想跟辛氏起沖突。辛氏那些刻薄的話，偶爾落在身上的扭，擰，珠珠都忍了下來，一次都沒跟齊容娘說過。
可珠珠是齊容娘放在心頭上的女兒，齊容娘很快就發現了。
她拿着剪刀沖出去跟辛氏大吵了一架。
回來後，齊容娘抱着珠珠痛哭一場，從此幾乎就不跟鄉下婆家那邊的人往來了。
這輩子，珠珠看的出來，辛氏還是很不喜歡她。
珠珠盡量低下小腦袋，縮着身子，減少自己的存在感。
她不想因爲她，讓爹爹阿娘難做。
突然，一道身影擋在了珠珠身前，擋住了辛氏那不善的眼神。
是寧夏長。
齊容娘也開了口：“娘，珠珠這孩子救了當家的命。對我們家有恩。”
辛氏滿臉不高興，還要說什麼，齊容娘立馬岔開了話題：“昨兒好些人來探病，送了些補品過來。我留了塊肉，熬了肉粥。娘，你跟康哥兒先去屋子裏坐坐，我這就端上來。”
一聽到有肉粥吃，辛氏手裏牽着的男孩兒兩眼直放光，嚷嚷着：“我要吃肉粥！我要吃肉粥！”
辛氏也顧不上說珠珠什麼了。
她一臉慈愛的安撫：“好好好，一會兒就給我們康哥兒盛一碗最大的。”
說着，辛氏不悅的催齊容娘：“還不趕緊去？”
齊容娘“哎”了一聲，給寧夏長使了個眼色，寧夏長會意，帶着珠珠去了西屋。
寧春生寧夏長寧秋收兄弟三個，都住在這西屋一張長長的床上。
方才外頭動靜大，寧春生跟寧秋收也都醒了，正坐在床上穿鞋子。
兩人一見寧夏長領着珠珠進來，都有些眉開眼笑的：“我們珠珠起這麼早啊。”
寧春生注意到了珠珠頭上的紅頭繩，誇道：“珠珠扎這個頭繩好看的很。趁的皮膚越發白了。”
寧秋收伸出爪子，忍不住想去摸一摸珠珠的小揪揪。
但寧秋收想起昨天王興財摸珠珠小揪揪，被珠珠打了一下的事……他倒不怕珠珠打他一下，只是，這事說明珠珠不喜歡被人扯小揪揪。
寧秋收有些悻悻的，正想收回爪子的時候，珠珠卻像是看穿了他心中所想，主動把毛絨絨的小腦瓜伸了過來，把自己一邊的小揪揪往寧秋收手上懟。
寧秋收驚了下：“啊？”
珠珠很是大方：“秋收哥哥，你是不是想扯珠珠的小揪揪啊，沒事，珠珠給你扯。輕一點，別扯壞就好~小姨給珠珠梳的小揪揪很好看。”
寧秋收下意識摸了一把。
珠珠頭發軟軟的，小揪揪也軟軟的。
摸着手感真好！
寧春生穿好鞋子，抱起珠珠，無語的看了寧秋收一眼：“你都六歲了，已經是哥哥了！”
寧春生把珠珠抱到床邊讓她坐着，順手替珠珠把沾在衣裳上的一截小小的枯枝拿了下來。
他問寧夏長：“外頭出什麼事了？”
寧夏長撇了撇嘴：“沒什麼。奶奶帶着康哥兒來了。”
一時間，兄弟三人表情都有些一言難盡。
珠珠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
寧夏長道：“奶奶還說，咱娘收養珠珠，是吃飽了撐的。”
寧秋收頓時嚷嚷開來：“珠珠救了爹，憑什麼不能收養！而且珠珠吃的又不多，我就願意家裏有這麼一個妹妹，我可以少吃一半，拿出來養妹妹！”
寧春生雖說也是這麼想的，但他覺得自己到底已經是十歲的大孩子了，不能跟六歲的弟弟這樣沖動。
他先提醒了弟弟一句：“小聲些。別讓那邊聽見。”
寧秋收氣呼呼的，跑到珠珠身前道：“妹妹，奶奶要是說什麼不中聽的話，你就當沒聽見的。奶奶心裏眼裏只有康哥兒。咱們不往心裏去就是了！”
珠珠乖乖點頭。
寧春生問寧夏長：“康哥兒還是那樣？”
寧夏長點頭：“娘提了句肉粥，康哥兒嘴裏就只會嚷嚷要喝肉粥了。”
兄弟倆對視一眼，沒再說什麼。
寧秋收年齡小，撇了撇嘴，老氣橫秋的發表看法：“康哥兒有毛病，都這麼大了，還不如我懂事呢！”
“行了，你這話讓奶奶聽見，說不定又要揍你。”寧春生阻止了一句。
他想了下，又壓低了聲音同珠珠說：“妹妹，方才奶奶領着的那個男孩兒，你離他遠一些，他不講道理，奶奶又很護着他。我怕我跟你兩個哥哥一個沒看住，他欺負你。”
珠珠乖乖點頭：“知道了，春生哥哥。”
那個康哥兒有毛病，珠珠是知道的。
明明年齡比春生哥哥還要大上幾個月，但那個康哥兒卻只能聽懂簡單的句子，性子更是被奶奶二嬸他們嬌慣的無法無天。
上輩子，康哥兒像狼一樣紅着眼，拿很多塊石頭砸過珠珠。
珠珠躲過了一些，還有一些沒躲過。
砸的很痛很痛。
珠珠一點也不喜歡那個康哥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