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裏,她的語氣又帶上了幾分強硬,“這是底線,不然的話我一定會馬上回來的。”
見着紀芍如此堅持,紀老爺子也頗爲爲難。
外孫女這樣做也是因爲擔心自己,他也着實是不好拂了這份心意。
於是他看向了謝凜,試探道:“謝同志,你看……”
謝凜冷冽的目光掃過話筒,做出了妥協。
“具體的位置不能告知,但可以每三天聯絡一次,只報平安和大致方位,我們這邊會盡全力護老爺子的周全,即便有什麼意外,也必定會第一時間告知親屬。”
紀芍聽到這話,緊繃的心弦終於鬆了幾分,聲音裏帶着如釋重負的輕顫。
“那外公,您一定要保重,一定要按時跟我聯系。”
她又細細叮囑了好些注意身體的話,這才依依不舍地掛斷了電話。
聽着話筒裏傳來的忙音,紀老爺子緩緩放下聽筒,臉上帶着欣慰又無奈的神情。
一直旁觀的聞墨笑着開口,“紀老,您這外孫女可真關心您。”
紀老爺子搖搖頭,重重嘆了口氣,“關心倒是關心我,可這孩子命苦啊……如今一個人帶着兩個孩子留在燕城,還不知道要面對多少麻煩事,卻還總是放心不下我這個老頭子。”
“帶着孩子在燕城?”
聞墨有些意外,順勢問道,“她這是去探親?”
站在一旁的紀衍承神色冷淡地接話,“她是去部隊離婚的。”
“離婚?!”
聞墨聽到更是驚訝,“她都有兩個孩子了還要離婚?”
而一直沉默不語的謝凜突然開口,聲音冷硬地打斷了他的八卦。
“時候不早了,該出發了。”
紀衍承抿緊嘴唇,神色凝重地目送父親坐上車,他上前一步,透過車窗看向老爺子,“爸,一定要保重身體,有什麼事隨時聯系。”
車子緩緩啓動,載着紀老爺子駛離了葫蘆村,許是久了沒有坐車,紀老爺子靠在座椅上沒多久就沉沉入睡。
車廂裏一片寂靜,正在開車的聞墨瞥了一眼身旁閉目養神的謝凜,隨口找了個話題。
“說起來,老爺子剛才提他外孫女離婚的事,倒是提醒我了……你家裏不是一直在催你結婚嗎?你到底怎麼打算的?”
但話說出口,聞墨突然想起什麼,面露尷尬。
謝凜連眼睛都沒睜,薄唇輕啓,聽不出太多的情緒。
“你話太多了。”
聞墨被他冰冷的語氣噎住,忍不住小聲嘀咕,“莫名其妙……誰又惹着你了。”
他明顯感覺到謝凜周身的氣壓比剛才更低了,雖然不明所以,但還是識趣地沒再繼續這個話題。
……
燕城。
破舊卻整潔的小屋裏,紀芍輕輕拍着畫畫的背,哼着不成調的搖籃曲。
小女孩蜷縮在她懷裏,呼吸漸漸平穩,只是那異常腫大的頭部在昏暗燈光下顯得格外刺眼。
年年緊緊挨着妹妹,小手無意識地攥着畫畫的衣角,仿佛生怕一鬆手就會失去什麼。
等到兩個孩子都睡熟了,紀芍才輕輕抽出有些發麻的手臂。
她凝視着畫畫沉睡的小臉,心頭一陣絞痛,指尖極輕地拂過女兒腫脹的額角,仿佛這樣就能減輕她的痛苦。
經過了上次救治顧家老爺子的事情了之後,她已經知道了救治病人就能賺取積分的這一點。
她思緒一凝,意識沉入空間,她清點着那些被淡淡光暈籠罩的器械和藥品。
還差三樣關鍵器械和兩種特效藥,積分還差一截。
這個年代的醫療條件實在太落後,實在是比不上有未來幾十年先進手術經驗的她自己,尤其是腦部病症這樣精細又高難度的手術,她絕不敢將女兒的性命交到任何人手中,要是不親自做,她實在是無法放心。
但就算是親自操刀,那也一定要將準備做得更加的齊全才好。
第二天。
紀芍輕手輕腳地起身準備早飯,當她將熱騰騰的米粥端上桌時,年年已經自己穿好衣服坐在床邊,小手正輕輕拍着還在熟睡的畫畫。
“年年,今天媽媽要出門。”
吃飯時,紀芍一邊給畫畫喂粥,一邊開口道,“你和妹妹跟媽媽一起出去轉轉吧。”
昨晚她就已經想好了,總不能就這樣無所事事的待着,她打算去燕城的醫館附近轉轉,看看有什麼地方缺人手的,她去兼職賺點生活費也好。
更重要的是這種地方遇到需要救治的病人的概率更大,要是能賺到積分也能盡快給畫畫做手術了。
而年年一聽說要出門,眼底裏頓時帶上了幾分警惕。
他的腦海裏反復浮現鄰居嬸嬸說的“賣孩子”的傳聞,但看着紀芍給畫畫喂粥時溫柔的神情,又覺得這個笨女人應該不會沒良心到真的賣掉自己親生的女兒。
糾結再三,年年最終做出了決定。
“我不去。”
年年開口道,“我要留在家裏看書。”
紀芍微微一怔。
前兩天路過一家書店,想着兩個孩子也是該讀書認字的時候了,她便特意給年年買了兩本書,年年當時收到眼睛都亮了,卻還是強裝鎮定地道謝。
喜歡看書倒是好事。
“但你一個人在家......”紀芍有些猶豫。
“我能照顧好自己。”
年年抬起頭,黑亮的眼睛裏帶着超越年齡的成熟,“你帶妹妹去就好。”
看着如此乖巧的兒子,紀芍伸手想摸摸他的頭,年年本想下意識地偏頭躲開,隨即又僵住身子,任由她溫暖的手掌落在發頂。
“那你在家要乖乖的。”
紀芍柔聲叮囑,“誰來敲門都不要開,媽媽帶了鑰匙,也不要自己偷偷出門,外面不安全。”
臨出門前,她仔細檢查了門窗,又把油紙包的餅子放在年年夠得着的地方。
“年年,媽媽一會給你帶糖葫蘆回來。”
年年抿着嘴沒說話,直到關門聲響起,他才撲到窗邊,踮腳看着紀芍抱着妹妹漸漸遠去的背影。
他的手無意識地摩挲着懷裏的書本,看着那道身影的神色有些復雜。
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擁有屬於自己的新書。
是那個笨女人給他買的。